29 王府(1 / 1)
李娇儿照例早早起床,梳洗停当后准备去旭山采草药,寻常药草经她搭配就是一副很有效的方子,南城贫民常来她家医病。
拔掉门闩,门口静立的女子马上转过身来,朝她微笑致意。李娇儿拧起眉头,不知从何开口。
芳紫容色疲惫,却并不减俏丽,她挡在李娇儿身前,恳切说道:“李姑娘,我还是有事相求。”李娇儿动动嘴,正要说什么,她已经张开双臂拦住她:“今天我不是为我自己,那个人恐怕已经病入膏肓了。”
医家天性对疑难杂症好奇,李娇儿虽不愿给王公贵族医病,但还是感兴趣于查探病情:“那个人是谁?”
芳紫看到了一丝希望:“翰林学士陶槿,他年轻有为,却生来身体虚弱,久病难医。”
李娇儿摆摆手道:“这人我不医的,我实在不懂多少医术,怎么敢给你们这样的人看病?”
芳紫哀求道:“李姑娘,究竟怎样你才能答应呢?权势与财富不能打动你,我只能期待你的好心。”她的脸上泛起红晕,那是病态的红晕,李娇儿看出她是内息不调,经脉紊乱之相。
“你自顾不暇还在替别人担心?何必呢?”芳紫苦笑,明知没有用,却不想放弃,她隐约感觉到了陶槿情况不妙。
李娇儿从她身边绕过,她难受得无法追她,只能抚住胸口,慢慢平息下来,在原地立了一会儿。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那声音听上去很像李娇儿。芳紫暗叫不妙,忙顺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清晨的街市冷冷清清,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芳紫又飞奔回去,顾不上什么便闯进李娇儿家里,屋子里依旧乱糟糟地,李神医也不知去向。
就在昏倒的一瞬间,李娇儿嗅出了迷香的成分,来自南洋的香料。可她无法反抗,两只胳膊被人紧紧钳住,一条香帕粗暴地捂住了她的脸……她又恨又悔,哭叫着挣扎着,却仿佛被一张黑色的罩住,怎么也挣脱不掉。终于她感觉到一丝光亮,睁开了眼睛。
她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并没有被绳索束缚住,手脚却没什么力气。她从身上摸出一个小荷包,找出一粒解药含在嘴里,过一小会儿就恢复如初了。
这间装饰考究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她翻身下床,试图推开门逃出去,门显然是锁着的。难道父辈悲惨的命运又要降临到她头上?她小心翼翼许多年终究招惹上了哪些权贵,都是那个身缠重疾的倔强女孩给她带来的。
静坐许久,门外脚步声响起,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俊秀华丽的少年推门而入,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她面前:“你醒来得比我预计得要早,而且”他扫视一番:“我的夺魄散对你没多大影响,不愧是医家之女。”李娇儿攥紧拳头,不管不顾冲他嚷道:“你是谁?凭什么把我掳来?”
少年一脸不屑,扯起一张椅子大大咧咧坐下:“就你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我也没兴趣把你掳来”他故意拉长音调,尽是嘲笑之意。
李娇儿瞪着他:“我跟你素不相识……你”“不要再装了,我当然是请你来看病。”少年呵呵笑道。李娇儿轻蔑地笑着说:“我说过不懂就是不懂,你要我看病也可以,看不好我可担待不起。”
少年点头道:“跟我耍花招可没用,你不爱惜自己可以,你爷爷你不会不在乎吧?”李娇儿霎时变了脸色,“你放心,我现在好酒给他喝着。你还是不要只想着设计害我的病人,为你爷爷好好考虑吧。”少年慢条斯理地说着,已然窥探出李娇儿的心思。
紧攥的拳头无力地松开,李娇儿说道:“看来我只有答应。我医术有限,未必能让你如愿。”
“我自会分辨,不会亏待你的。”他的声音很好听,而她绝不相信他的话,从今以后她再无法和爷爷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了。
芳紫在李家守了大半天,料到李氏祖孙必然出了事故。虽不知此事是否与己有关,不过别人有难她也不能袖手旁观,想来想去最有可能与此相关的人就是景暄与胡玉郎,昨日她多半时间与这两人在一起。只是,胡玉郎涉嫌谋逆,踪迹难寻;景暄心计深沉,难以接近。真是棘手。
李娇儿虽然被关在屋子里没有自由,吃穿用度却是一应俱全。少年下午回来丢给她一卷东西:“这是别的医生给病人写的诊断。”李娇儿拾起来扫视一遍“看症状果然是她,她是你什么人?妹妹?还是妻子?”
少年迟疑了一下:“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多问,我绑你来和她无关,你要恨尽管恨我好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听得出少年对那女孩儿的在乎:“她后来并没有求我给她治病,而是为别人。”少年撇嘴道:“我知道,她那是脑子发昏,你别管这些,先看看她的病情!”
芳紫坐在前厅里等待景晔,尴尬与不安在她心中交织。景晔府上奴仆对她过分热情,每个人见到她都一脸喜庆,殷勤服侍,仿佛过节一般。难道景晔这家伙事先和他们交待过?她原先想象的冒昧登门可不是这样的。
“钟小姐,这是宫里的几样精致点心,您尝尝”模样齐整的小丫环把食盒端到她面前。芳紫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愣着说不出话。
直到景晔走进来她才有解脱的感觉,终于可以转移视线不用盯着点心了。“在我府上不必拘束,又不会下毒害你”景晔强忍笑意,欣喜却是掩饰不住的。他身上披着不带一丝纹饰的深色袍子,显得有些懒散。
“你第一次来我府上,我可以陪你转转。”景晔侧身而立,得意地扬着脸。芳紫回道:“师侄,没事我来你府上做什么?”
“今天不转,以后也是要了解的”他小声嘀咕着,而她装作没听见:“我有一个住在南城的朋友,懂得些医术,今天我找她去,她和爷爷大约被人劫走了,请你帮我找一找,或者寻些线索。”
景晔摇着头说道:“我不认识你朋友,打家劫舍的勾当南城多得去了,你怎么惹上了?官府向来是不管的。”
事虽不成,芳紫不好意思立刻就走,望着景晔心里却在编着理由。“不转转么?我去建的王府还没几人有幸欣赏呢”景晔对自己的王府向来很自得。芳紫觉得不妥,景晔也是很快要成家的人了,和他过于亲密总会招来闲话,可是……景晔已经不由分说拽她起身了。
“我王府不大,比不上四哥王府一半大呢,可这也是我的宝贝”他带她穿过一间间楼阁,来到后花园:“提点意见吧。”芳紫随口说道“就是有点空落落的,你看这里摆上块太湖石,那边种些花草岂不是更好?”
“所以我想还是有个女主人比较好”他一脸坏笑瞅着她。“师侄,是该有人管你了,我的陶畅妹妹就是个好管家”她毫不嘴软。
“陶畅?她一定是个精明厉害的姑娘。还是五哥的夫人好,温柔贤惠,五哥享福了?”“他很幸福吗?”她反问道,“嗯,五哥娶了她,笑容比以前多了不少,她现在怀上五哥的孩子,五哥肯定会把她扶正的。”景晔笃定地说。
芳紫不想与他争论什么,对他们皇子而言,能娶到彼此投合的妻子是幸运,利益永远凌驾于婚姻之上。“那里是什么地方?”芳紫花园池塘对面的一处院落。“本该是玲珑剔透的小筑,为什么给包得严严实实?显得你的园子过于逼仄。”“好主意,过几天我把墙给拆了,安上镂空的窗户怎样?”
他两人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品茶吃点心,聊了一会儿芳紫便告辞了。临走景晔问道:“你找的人叫什么名字?我帮你打听。”“李娇儿,她爷爷人称李神医。”芳紫略为放宽心,景晔还是把这事放在心上的。
“那些点心都给你带去吧,这些玩意儿女孩子比较爱吃,我自己吃糟踏。”他的仆人已经捧过来几个点心盒子。她笑道:“这点东西你还要让,我什么都不缺。你也在喝药么?我闻到你府上的药香了。”景晔神神秘秘说道:“这你就不要管了,我请医生给你开了新药方子,今晚给你送过去。”
景晔很快派人送来了熬好的汤药和制好的药丸,芳紫没有放在心上,在袁妈的督促下吃完喝完了事,几日后居然感觉气息顺畅很多。她几次问景晔请的是何方医生,想请这医生也为陶槿看病,景晔总是讳莫如深,并没有答复她。
芳紫不甘心,又向景晔讨来药方,药方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中药的名称,看得她头疼,莫非这位名医不肯泄露医术?她翻开厚厚的医书,跟药方上的药名一一对照,咦?怎么有几味药似乎完全不相干的,郁李仁、花椒、当归……
凑在一起不就是“李娇当归”么?
一切都跃然纸上,为她配药的人正是杳无音讯的李娇儿,她现在就在景晔手上。想都不用想,一定是景晔逼着李娇儿得来的药方。
来不及多想,芳紫换上夜行服,走进漆黑的夜色中。
她不能接受景晔对李娇儿的强迫,就算治好了病她也会内心不安。可她也不忍心责备景晔,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她。最好能偷偷放走李娇儿,不去点破这件事。
景晔府中格局她已大致了解,不过景晔必然把李娇儿藏在隐秘的地方,没那么轻易找到的。她没有那么多信心,但有的是执著与勇气。
芳紫远远绕着景晔府邸察看了一圈,断定东侧仆役住处防备较少,不过人多嘴杂不易隐蔽,还是先进去再说吧。她硬着头皮爬上一段低矮的墙壁,无声地落入院中。
屋里昏黄闪烁的烛光映出两个女仆的身影,两人一面忙着手中的绣活一面窃窃私语。芳紫凑到窗前听她二人说话,说不定能有点线索。
“我那天见到钟小姐了,模样儿和王爷极般配!就是不怎么爱搭理人。”原来是当日服侍她的丫环。“你都说过多少遍了。依我看,王爷未必娶得了钟小姐。”另一个女仆不屑的说道。“为什么?王爷嘴里念的只有钟小姐,你看王爷和钟小姐在一起聊得多相投。”“这你就不懂了,王爷要娶的是陶家小姐,上次皇上召王爷去怡安公主府上就是为的这个。”“哦……姐姐,还是你知道的多……”
芳紫十分后悔在这里偷听,反倒弄得自己面红耳赤,自己从来没有对景晔有别的意思啊,看来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唉,回家后要留心自己的仆人都在议论些什么。
“不跟你说了,我要熬药去了。”年纪大些的女仆说道.“姐姐,我等着你,一个人睡有点怕。”那女仆提着灯笼走出去,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
芳紫跟着她走到厨房,见这里灯火通明,又有侍卫把守,只得躲得远了些。过些时候,那女仆捧着药罐出来,估计是给李娇儿送过去,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功夫。
尾随那人走到后花园旁那座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筑,芳紫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她早该想到李娇儿应该被关在这里。于是,她飞快窜上去点了那女仆的昏睡穴,女仆软绵绵地滑倒在她怀里,而她趁势接住了几欲倾泻的药罐。
换上女仆的红色衣裙,芳紫又垂下几缕头发挡住半边脸颊。深吸了几口气,她端着药罐走向阁子。门口戒备并不森严,侍卫笑嘻嘻地叫她:“梅婷姐姐,怎么不打灯笼,一会儿出来给你一个。”她“嗯”第一声就急急进去了。
小阁的里面还有一扇门,芳紫叩了一下门,里面全无声响,便推门而入。
迎面一股扑鼻的异香袭来,她掩住鼻子,待看清屋里的人,顿时呆住,屋里的两个人,景晔与景暄齐刷刷盯着冒失闯入的人,先是戒备,转而又变成惊讶之色。她张开嘴,却突然叫不出声来。
景晔向景暄使了个眼色,起身向她走来。她莫名地感觉到巨大的恐惧,慌忙向后退缩,没有几步,后背便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手中的药罐被移去,双脚一下子离开地面,景晔把她横抱在怀中。她无助地说着:“不要。”可他却听不见她的声音。“六弟,不要太心软。”景暄冷冷说道。景晔低下头,认真地盯着她,她和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相视,可她却觉得他过于陌生。
似有所犹豫,景晔动了动嘴巴,她看清楚他的口型,他在安慰她:“别怕,别怕。”她抓住他的衣襟,任由他抱着她转过一扇屏风进入内室,他放她到床上,对她耳语道:“冒失鬼,闯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明白了惊恐的原因,刚才她的内力好像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没有力气了。”她对他说,景晔眯起眼睛:“我懂你的意思,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乖乖待在这儿吧。”他抓起她的手,爱恋地摩挲几下,转身离开。
她平躺在这张陌生的床上,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她暂时失去内力,再怎么动也逃不出去的,不如相信景晔。仔细回想刚才的一幕幕,她猜测自己可能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幸亏遇见的景晔,否则死都死得稀里糊涂的。
可是,他们究竟在谋划什么呢?点点滴滴汇聚在一起,她早就明白景晔和景暄对父亲、对陶家是不利的,不过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四皇子一派不也蓄势待发么?真可笑,这群人一口咬定鲜卑人是乱党,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乱党?
她宁愿自己只是旁观者,和父亲一定要平平安安的,至于景晔和陶槿,她从来就无力左右他们.
她记不清自己何时睡着,睡得很安心。醒来时身上还盖着被子,也不记得什么时候盖上的。虽然身上依然软绵绵的,她也不肯乖乖躺着了,在屋里绕来绕去,权当锻炼身体。许久也不见景晔过来,她绕着就绕出了房间。
印象中拐出去是景晔与景暄密谈的房间,可眼前只有一条曲曲折折的走廊。脑子也吓糊涂了吗?她大着胆子继续沿着走廊走下去,还有什么秘密会被她撞破?经历昨晚的那一幕,她没那么害怕了。
长廊尽头仍然一无所有,芳紫有点累了,靠在墙壁上打算休息一会儿,腰却被什么东西硌住,她伸手去摸,那突出的东西恰是活动的,被她轻轻一扳,整个墙壁居然也跟着转动起来,里面别有洞天。
芳紫好奇地走进墙壁另一面的空间,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缓缓转过脸来:“你怎么这时候就来了?”“李娇儿!”芳紫几乎就要热泪盈眶了,她面前的女孩儿真真切切就是李娇儿,恢复了女装的李娇儿。
“你……”李娇儿吃惊地看着她:“你怎么来了?”芳紫激动得语无伦次:“我看你给我写的信马上就来了,你让我来救你的我以为我不会找到你了……”“我什么时候给你写过信?”李娇儿打断她。
“药方!药方里告诉我的。来,我带你出去!”“等等。”李娇儿迟疑着,憋在这狭小的房间里七八天,她一直早就盼望着离开这里,当机会真的降临在眼前时,她却没有做好准备。
芳紫着急道:“快点啊,李姑娘。”李娇儿只是坐着不动,好像还没下定决心。那个男孩子一样脾气的李娇儿哪里去了?芳紫一时无法,索性一屁股坐下,反正她还没想好怎么逃出去。
“李姑娘,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他会做这样的事。真的很对不住,你和爷爷这几天受苦了,你不要再记恨他好吗?我会劝他补偿你的。还是要谢谢你给我看病,我身体好多了。”芳紫把自己想说的一股脑跟她说了。李娇儿表情里透着困惑:“你?我并没有给你写过信。”
这回轮到芳紫困惑不解了:“那,那是谁给我写的?”李娇儿又变得平静冷漠:“你没必要谢我,还是救爷爷要紧。”她拽起芳紫离开了房间,芳紫心怦怦乱跳,她越来越害怕,明明四周一览无余,她却什么也看不清。
“穿过走廊,我们从哪里出去?”李娇儿问道。芳紫汗颜:“我不太清楚……其实,我也被他扣在这里。但是我会想办法的”李娇儿猛地停住脚步:“哎呀,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能跟着你!逃跑也得被他捉住,不如我们老实等着。”
“李姑娘,我太急了,以为你也急着出去……”芳紫又内疚起来。李娇儿不理她,急着回去,芳紫只好跟着她。然而,身后不远处囚禁李娇儿的房间已然隐于墙后。
“没关系”芳紫弯下腰寻找机关,摸索一会儿,她直起身摊开手:“我想这不是刚才那堵墙,这里可能布下了什么阵法,我们迷路了。”李娇儿已经生不起气来:“往前走呢,能走到什么地方?”芳紫小心说道:“如果能按照原路返回,应该是关我的房间。”
李娇儿性子急,二话不说又向前走去。芳紫落在后面,一会儿敲打墙壁,一会儿又趴下身子侧耳倾听。她不相信玲珑小巧的建筑里能有这么大空间,整个走廊从上到下用青条石铺砌而成,没有任何突出的摆设,线路又曲折,很容易走岔道,或许这就是玄机所在。
“李姑娘,等下我。”她小跑着去追李娇儿,转过一个拐角,仍然不见李娇儿身影,她不可能走这么快。
“李姑娘!”她提高了声音,空荡荡地走廊里无人应答。她的心里“咯噔”一下,两人果真走岔了,她急急向前走了几步,一不留神扑在地上,她不是被东西绊倒,而是被身后的力量推倒。
“嘿嘿”身边传来几声嘶哑的干笑。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厌恶地抬起头。面前是一个黑衣蒙面的男人,装束和她倒有几分相似,而且有几分熟悉,依稀在什么地方见过。从昨晚紧张到现在,她反而不太害怕了。
“宇文滟的徒弟,我们早见过面了。”他喉咙的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接着又是一掌拍向她,她匆忙中运功抵挡,手法是不错的,内力却分毫没有,昨晚中迷香后她还没有恢复。
那一掌在她眼前瞬间变了方向,击向她脑袋上方的石壁,溅起了一层石沫。掌法她看得真切,此人也是凌渊派门人!
“你是景晔的师傅?”她情急中一下子猜出他的身份,景晔不是说他早就不知所踪了吗?“聪明,宇文滟给你的东西呢?”
“你欺师灭祖,绝不能给你。”芳紫不假思索地说。
“丫头,跟我斗你还嫩着呢,你肋上的伤疤就是我给你的见面礼。”黑衣人笑得得意,声音听起来像是夜枭的叫声。
芳紫乱成一团的脑子却清醒起来,过去的事情一下子串在了一起,她见过这个人,也见识过他的身手。“我想起来了,去年冬天旭山上驾着马车险些撞倒我,晚上林下寺里又用暗器袭击我,是你不是?”“丫头脑袋转得挺快。猜到也好,想保住小命快点把东西给我吧。”
“芳紫,你在这里吗?”景晔的声音在响起,刚想应答。衣领被黑衣男子紧紧拽住,喘不过气。“记住,我还会来找你的。”黑衣男子放开她转身不见了。
“景晔。”她虚弱无力地叫了几声。景晔掌握着走廊中机关,很快就来到她身边。“没事儿了,李娇儿也没事儿,我们出去吧。”他俯身要抱她,被她生硬地挡开。景晔在骗她,黑衣男子的出现总是与景晔连在一起,偏偏每次都是他英雄救美,他和黑衣男子一起设计骗她手中的秘籍呢。
“你师傅刚走,你就来了。”她嘲讽似地盯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景晔又去拉她的手。
芳紫不吭声,景晔不明就里,继续唠叨:“这房子按照古代阵法设置的机关,你莫名其妙闯进来,又不肯好好待着,困在这里还生我的气。本来我该生你的气才对啊!你为什么私闯皇子府邸?”他又作势吓唬她。
“你做了坏事,我怎么闯不得?”她理直气壮,问心无愧。
“为了李娇儿呀?跟我想的差不多,五哥硬说你在利用我”景晔听上去很开心:“李娇儿的事情大概有欠考虑,不过这丫头吃硬不吃软,我对她照顾算是周到了,就是你不来我也会放她走,等你病好以后。”
“骗人,我不来谁知你会不会放她?你还做了什么亏心事?”芳紫气消了一些。景晔有些委屈:“我在眼里是坏人么?不管做不做亏心事,我从来没有害你之心。”他又叹了口气:“勾心斗角是男人们的事情,对你我不会的。”
她头脑冷静了许多,她一直都相信景晔没那么单纯,父亲也不止一次叮嘱她远离他。自从他们相识以来,景晔从没有伤害过她,知道她身体不好后,更是全心全意地照护她。她以前总是把他当作缺少温暖的小弟弟,心底里疼惜他眷顾他,而现在他已经逐渐长大了,长成了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刚才一念之间怀疑景晔与他师傅勾结,现在看着他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睛,她又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师侄,你说你没有害我之心。那你见过你师傅没有。”景晔眉毛拧到一起:“到底发生什么了?我师傅的事情我都跟你说清楚了。”
芳紫笑道:“那我又要吞吞吐吐了,既然没有见过,也就没什么了。”她有自知之明,她不够聪明,摇摆不定,太容易感情用事,既然改不掉,她只好顺从自己的感情。
景晔如释重负,想把她揽在怀里。她背起手,撅着嘴摇了摇头,昨晚又被他抱又被他摸,让臭小子占足了便宜,真是放肆。景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带她来到昨晚关她的房间,李娇儿正站在那里等他们回来。
一眼就撞到芳紫与景晔默契地对视,李娇儿心里颇不是滋味。“李姑娘,这回没事了。”芳紫歉疚地冲她笑着。
“李姑娘,委屈你和爷爷这么多天,也要向你赔罪了”景晔第一次柔和地对她说话,那也是看在芳紫的情面上。
李娇儿忽然讨厌起景晔的前倨后恭,本来想说的话也就不愿再说了:“你什么时候放我和爷爷离开这里。”
景晔有些为难:“现在就可以,不过你爷爷可有点乐不思蜀……我马上去请老先生,再留你们吃一顿。”他朝芳紫挤了挤眼睛。
“他到底是什么人?地位很尊贵吧。”李娇儿开口问她。芳紫约略猜出她的心思,说道:“他是六皇子景晔,有时不大讲道理。”李娇儿轻笑:“他也不坏,对你很好,每天都会陪我给你开药方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我叫芳紫。”她也没有更多可自我介绍的了:“李姑娘,你医术这么好,回去和爷爷开业行医吧,我和景晔都会帮你的。”
李娇儿面现凄楚之色:“我和爷爷隐姓埋名,为的就是不要再引火烧身。”芳紫握住她的手:“李姑娘,有什么就说吧,憋在心里太难受,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泪珠在眼眶里转了转,李娇儿克制住了自己的感情:“我爷爷根本不是什么神医,我爹爹才是真正的神医。他医术高超,却遭到同僚嫉妒,牵扯到皇家争斗中,被人陷害至死。爷爷年纪大,走不了太远,我们只能在南城靠给穷人看病过日子。”
“爹爹临终前说了,不要给那些没有良心的官家看病,做医生要悬壶济世、造福百姓。我还是愿意隐姓埋名过日子,那些仇家我们惹不起,我自己倒无所谓,怕的是爷爷有个三长两短,爷爷当年受了刺激,现在变得疯疯癫癫,我只想让他过个平静的晚年。”
芳紫一直握着她的手,李娇儿的心思她全都懂,她过的生活比李娇儿好太多,却也不过是个隐姓埋名的亡国奴。“李姑娘,你的本姓恐怕也不是李吧。我会告诉景晔保守秘密的,只是以后有什么困难一定要找我的。”李娇儿摇摇头:“过得惯了,也没什么难的。”
景晔拉着李神医说笑着走过来,芳紫和李娇儿与他们聊了会儿,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顿谢罪饭。李娇儿无论如何也不肯接受景晔送上的谢仪,勉强着让景晔派人护送回去。
忙乱着送走祖孙二人,景晔大大伸了个懒腰:“还是有女主人帮着张罗好。”芳紫立刻横眉冷对:“别着急,女主人马上就会有。我要走了。”
“又急着走。你和李娇儿说了半天,怎么就不同我说会子话呢?你昨天晚上可真吓我一跳,还有我丫环梅婷也吓个半死,你得补偿我!”芳紫这才想起正事:“我遇上了怪事,有人骗我来这里。”她在心里把药方求救归结于景晔的师傅。
景晔慢悠悠地说“总归还是要小心,我五哥很怀疑你呢,他嘱咐我不要心软。我就跟他说啊,就冲她笨得几次三番被迷香迷倒,也不像什么刺客杀手。”
芳紫瞪他一眼:“你也要小心,当心你身边有鬼!”
“说正经的。你是怎么被骗的?”景晔又正经起来。芳紫把经过原原本本跟他说了,只是隐去了他师傅一段,她想独自去面对这个凌渊派的败类。
“你把那药方给我送来,我查查是谁的笔迹!然后呢,帮我收拾收拾家务。”结果他又挨了芳紫白眼。“好了,我让人送你回去,记得喝药”他关切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