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 1)
回到房间后,我和南宫燕也开始了一轮长时间的对视。我暗自揣测,她是否和我一样,也在等对坐的人率先开口,给出一个坚定得足够我们彼此支撑的承诺。
我喘着粗气,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一看就知道我没什么经验,这个时候喘粗气为时过早)。南宫燕将头低得很深。在我手指微微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门外有仆人前来传话,说南宫剑飞已经设下家宴。我骂道,娘的,晚来一会儿你会死啊?
南宫燕让我先去,她稍作梳洗,随后就到。
我随仆人三拐两拐,走进一座小小的院落,隐约可听到东厢院那边嘈杂的声音,参加大会的人已经开席。走到前厅门口,仆人对我说:“我家主人等你好久了。请!”说着,抬起右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往屋里一瞧,岳子轩正端坐在椅子上,除他和两个随从之外,并无其他人。对视一眼,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如常,说:“你是明五?好得很。明敖把名册留给你,算是他一片苦心。”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才风无影还提醒我小心,这会儿我就送上门来了。明知上当,却也逃跑无望。我只想着怎么才能拖延时间,等南宫燕把她老爹找来。我咧嘴冲岳子轩傻笑,进到屋里找了把椅子坐下,问:“不是说有饭吃吗?”
岳子轩说:“我在骗你,你怎么能要求一个骗子兑现他的承诺。”
我问:“你是骗子吗?”
“还真不是。”说着,他吩咐随从把酒菜端上来。
随从往后堂去,不一会儿就拎出几个食盒,往桌子上摆放酒菜。我与岳子轩对坐,他端起酒壶斟了两杯酒,将其中的一杯递给我,说:“请。”然后先行干了一杯。
见他如此豪气,我也道声请,然后把酒泼在地上。
“害怕酒中有毒?”岳子轩问。
“不是,我涮涮杯子。再帮我倒一杯。”我把空酒杯递回给他。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推杯换盏。我头回感觉吃饭是这么痛苦的事,过一炷香的时间我要等的人才匆匆赶到。南宫燕进到屋里,对岳子轩怒目而视,问我:“你没事吧。”
我立刻丢下筷子,一脸苦相地说道:“这老贼好狠。菜里不下毒光放盐,一盆炖肉搁半盆盐。你再不来,我就被齁成蝙蝠了。与其那样,还不如毒死我!”
南宫燕见我没事,宽心之余还在原地转了一圈。我这才注意到,她换了一身装束,略施粉黛的样子楚楚动人。她问,漂亮吗?
“别逼我夸你。对了,现在咱们讨论这个合适吗?”
南宫燕扮个鬼脸,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非常可爱。
岳子轩放下筷子,说:“我只是请明少侠喝杯酒,不要大惊小怪。”
此时,风无影也出现在屋里,他再次展现了游魂般的风采,也不知从哪儿飘过来的。他冲岳子轩拱手抱拳,说:“岳伯伯,小侄也想来讨一杯酒喝。”
岳子轩将手中的杯子凭空一掷。风无影单手接住,同时右脚点地懈去冲力,而杯中的酒却是一滴没洒。岳子轩喝了声彩,并说:“请。”
风无影回敬道:“请。”然后也把酒泼在地上。
“害怕有毒?”岳子轩问。
“不是,我涮涮杯子。”风无影说。
南宫燕说:“那你们享用,告辞了!”说完,携起我的手就向屋外走。
岳子轩一瞬之间便挡在我俩面前:“留下名册,再走不迟。”说话间,他已经伸手朝我抓来。
见势不妙,我反手将南宫燕拉到身后,单拳去迎。岳子轩一把攥住我的拳头,运出内力。
一阵剧痛!这股力量在不断挤压我的骨头,大有蔓延至我全身的势头。紧接着,岳子轩的另一只手突然袭来。我没手去接了,就琢磨是不是要塞给他一只脚让他玩儿。风无影抢先一步,架住岳子轩的手,大喝:“不许伤他!”
我们同时运功去挡,协力压制住岳子轩的内劲。风无影笑道:“修罗手果然不同凡响!明五,小心了。”
南宫剑飞在一旁说:“刚才在台上,我还真被子轩兄吓了一跳,这邪门武功你是怎么学的?”
“全凭曲国师指点,我才学得一点皮毛。”岳子轩面色发青,气息却还顺畅。
南宫剑飞上前一步,目露凶光,说要再来领教。我想,刚才在台上,南宫剑飞是没料到岳子轩会使修罗手,所以一时受制。现在他做好准备,又有我们在一旁助拳,想输比想赢都难。岳子轩深知这一点,抢先说道,怎么?要以众欺寡吗?
见强援在后,我底气十足地回应道:“少废话。今天我们就仗着人多把你围起来玩圈踢!”
南宫剑飞对岳子轩说:“子轩兄未免小瞧我了,今天自然是单独领教。你们先行散开吧。”
岳子轩大喝一声散,我们三人各自收起内力。南宫剑飞原地急速转身,一圈之后手中多了一柄软剑,比南宫燕的剑长许多。软剑越长,威力越大,也越不易操控。江湖中有记载最长的软剑是三尺,再长的其实也有——不排除有人哗众取宠打一把十多尺的拎着,但太夸张了也起不到威慑作用。因为打老远一看,人家会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一手废铁的。
南宫剑飞轻抖软剑,薄薄的剑身竟因波动发出一嘶鸣叫。看样子,南宫剑飞是以气御剑的高手。
“子轩兄,你亮兵器吧!”
岳子轩不是用修罗手吗?哪来的兵器。我正纳闷呢,岳子轩的随从递上一长方檀木盒,盒启剑现。好古怪的剑,剑身乌黑锃亮,中间若隐若现的一道血痕呈现妖娆的碧色,剑柄雕着栩栩如生的灵蛇吐芯来修饰,有股摄人魂魄的气势。江湖对此类宝剑有共识,就是制剑人用格外诡异的铸炼工艺授予这种剑嗜血的灵魂与精神。此共识过于冗长,大家只记几个关键字即可,比如:人、工、授、精。
岳子轩挑剑撩起,桌子应声断裂,菜肴漫天飞扬,场面壮观。不知道的人会以为哪块云彩没事下起了农作物,然后眼巴巴地盼着谚语“天上掉馅饼”陡然成真。
南宫剑飞侧身避过剑气,轻盈地蹚开步伐从侧面发起进攻。风无影在一旁对我小声说,岳家剑法大开大合,刚猛至极。南宫剑法舒展柔和,一招一式宛若舞蹈。虽各有所长,却也各有不足,都不是最上乘的剑法。就在这时,岳子轩和南宫剑飞从屋里打到了院外,依旧难解难分。我抹去一脸菜汤,快步跟出。两种截然不同的流派越发纷乱了视野,两人将圈子越拉越大,圈内剑式与内力也比拼得越发激烈。没办法,我们三个观战的人也得各自运气抵御,以免受伤。
慢慢地,南宫燕呼吸急促起来,她断断续续地说:“明五,我难受。”
我握紧她的手,将内力传入她体内。而南宫燕的另一只手,此时正被风无影握着。不好,我们两人武功不同,要是同时输内力给她,她怎么承受得了。
我说:“风无影,你想让她死吗?”
风无影不急不慢地说:“慌什么。落花心法我未必不懂。”
南宫燕惨白的脸上,隐现出一丝困惑。她连说了两遍“怎么可能”。我问她怎么了,她说我和风无影的内力虽然有细微差别,却是同根而生。我马上问风无影,这是怎么回事?
风无影指着前面,说:“先观战,稍后给你解释。”
岳子轩似是看准了一道破绽,剑指南宫剑飞眉心,疾步刺去。南宫剑飞退后数步,翻动手腕挽出一个大大的剑花,眨眼之间,软剑便像蛇一样缠住了岳子轩的剑。
兵器缠在一起后他们都站住不动了,刚刚释放迸发的内力也跟着戛然而止。
突然!他们做出起掌对击的架势,我和风无影同时大喊,慢着!他们这么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我觉得此时停手最好,但往下怎么说就不知道了。风无影展开温暖的笑容,说道:“两位伯伯,与其两败俱伤,咱们不如商量出个法子,让大家都满意。”
岳子轩冷冷发问:“那孩子(指我)既然没死,鬼眼就应该重现江湖。好歹我也是他世伯,不能不为他主持公道。还有斩龙会的名册,难不成你想独占?”
南宫剑飞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甚是阴险,他说:“燕儿,你带明五去偏厅。风无影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