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回头是岸（1 / 1）
天地之大，随性而行，殊不知，这人世纷扰，乱情变化，全不在人的掌握之中。
公孙漠跌跌撞撞，披头散发，摸索着朝前走。
“带上这个。”那双冰一般寒冷的手拉住了公孙漠的手，一颗温热的圆圆小石子一般坚硬的东西被放在了公孙漠的掌心。
公孙漠梗咽着，泪已然湿满衣襟。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生怕这颗红色药丸在瞬间飘离，这是梁宇留下的唯一一件念想。
公孙漠虽然看不到了，但是他依然可以感觉得到梁宇对他的一片赤诚之心。
身后白衣男子长叹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知道为什么你的眼睛会瞎么？”
为什么？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梁宇已经不在了，他用他的生命换回了这颗药丸，他是在用生命来完成自己这千年来的心愿。
“小宇用他毕生的鲜血换来了这一颗药丸，然而，你却始终没有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瞎了，也许你可以用心去看清楚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白衣男子始终没有看他一眼，仰着头，看着遥远的天边，“去吧，去唤醒你的飘雪。如果有一天，你想明白了自己要的是什么，随时可以回头。”
回头？公孙漠冷笑一声，心已如死灰，回头，要回到哪里去，茫茫人海，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容得下我？公孙漠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朝着幻界外走去。
身后白衣男子忽地飘至他身边，伸开双手，将他夹在腋下，腾空飞起。
耳畔清风徐徐，吹拂着二人鬓间乱发。
晋临医院！
白衣男子伸手在身前身后一拂，容光焕发，精神奕奕，一身便装着于身上，公孙漠亦在瞬间变得俊朗无比，只一双大眼呆滞无神。
“到了！”白衣男子轻轻放下公孙漠，背着手就要往来时路走。
“且慢！”公孙漠朝着相反的方向伸出手来，企图拦住白衣男子的去路。
白衣男子看着动作僵硬的公孙漠，轻笑一声，“何事？”
“我只把药带给飘雪即可，而后，我想跟着你走！”公孙漠的眼角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白衣男子愣了愣，继而眉头轻轻舒展，缓缓走到公孙漠的身边，牵起他的手，转了个身，“你走错方向了。”话语中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冷酷，甚而还有一丝淡淡的慈爱。
公孙漠在他的搀扶下很快就到了飘雪的跟前。
清冷的病房里，还是那么安静的麦凌水，默默的躺在白璧无瑕的病床上。
长长睫毛上似乎已经蒙上了一层尘埃，仿若隔世的思绪，白皙的脸上披着一层死亡的气息，那是濒临死亡的迹象。
“你们来了。”那么魅惑缭绕的声音淡淡响起在二人身后。
白衣男子握着公孙漠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始终不敢回头，公孙漠自然也没有回头，他的眼睛已经瞎了，根本就看不见来人的面孔，然而，只是淡淡一句话，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谁，她就是梁宇的母亲，那样诡异魅惑的声音，除了她，再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拥有。
“是！”公孙漠淡淡回道，缓缓转过身来，空洞的眼神对着女人狐媚的脸。
女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着实是惊了一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只是眼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苦涩，很快就被她银铃一般的笑声给淹没了。
“总算是没有看错你，对了，小宇呢？”女人一边笑着问，一边朝这边走过来。
白衣男子的脸已经是开始微微颤动起来，然而，女人却似乎全然把他当作一丝空气，绕过他，坐到了公孙漠的身边，轻轻拉起公孙漠的手，接过他手中的红色药丸，轻启开沉睡的麦凌水的嘴唇，慢慢放入她的嘴中，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小心翼翼。
白衣男子落寞的声音响起在女人的身后，“你……还是那般恨我？”
一旁的公孙漠忽地惊呆了，原来他们早就相识，难道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他突然紧张的抓狂起来，胡乱抓住女人的手，拼命在她手中找寻着那颗红色药丸，“药呢，药呢？他发疯的叫起来。
女人并没有发怒，只一任他发疯，眼神却是定在了白衣男子的身上，那眼中夹杂着一丝苦涩，轻启樱唇，笑容在眼角挤出一朵小花，“都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女子一边回答，一边掰开公孙漠抓狂的手指。
“小宇呢？”女子再次重复，神情渐渐紧张起来，死死的盯着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始终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将头越低越低，几乎想要钻到泥地里。
一切的一切都淹没在一句，“对不起！”之下。
女人足足愣在原地有五分钟，忽而干笑两声，泪无声落下，“对不起，对不起，你除了会说对不起，还会给我其他什么？”那样呆滞的眼神，刺痛了白衣男子。
那一句对不起，成了白衣男子能对她说的唯一一句话。
在他反复的对不起之下，女人失魂落魄的走出病房。
公孙漠慢慢安静下来，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在自己的预料之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孙漠紧咬着牙齿，一字一字道。
白衣男子眼里是无尽的哀伤，他抱着脑袋陷入一片痛苦的沉思之中。
公孙漠还在身边，那双空洞的眼神里射出咄咄逼人的利光，刺痛他的心。
他淡淡开口，“小宇是我和猫妖的孩子，很久以前，我为了成就一番事业，抛弃了他们母女俩。我一手创立了魔域，以为拥有了全世界，才发现，自己亲自将自己送入了孤独的深渊。直到你们出现的那一刻，那一刻，我只想留小宇在身边，却没有想到小宇居然会为了你牺牲自己。为了惩罚你，我将你变成了瞎子，以为这样就是替小宇报仇了。”
白衣男子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淡淡的嘲笑起自己来，“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害死小宇的是我，就是我自己啊！”白衣男子苦笑着，看着自己的双手，笑出一眼泪水。
公孙漠反倒安静了许多，一直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人，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比自己更加的孤独，自己至少有梁宇陪着自己走过了这么多年，然而，眼前这个男子，该是守着孤独多少个时日。
“飘雪醒了么？”公孙漠轻轻问。
“放心，梁倩一定会让她醒过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公孙漠突然对眼前落魄的男子充满了信任，起身，淡然，“我们走吧！”
白衣男子正兀自抱着脑袋痛苦不堪，猛然听见公孙漠的话语，惊愕得不知如何是好，“走？去哪？”
“回头！”
回头？这一次换做白衣男子一脸茫然。
“生相守，死相随！小宇，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公孙漠默默在心里下定决心，他要跟着白衣男子回到魔域，梁宇是死在那个地方的，他相信，他的灵魂也一定在那一片没有人烟的魔域等着他。
他牵起白衣男子的手，消失在这个噪杂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