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前尘(修毕)(1 / 1)
和苏建安分手之后,阿宝才明白,要把一个人骨子里的浪漫主义收敛起来是多么不易!她向往最纯粹的爱情,她向往某一个千帆过尽的冬日,和他站在一起,阳光照在身上,扫去路人的阴霾,就像很多年前,李安阳和程思齐站在二中门口等我一样,好像爱情就是那个样子,那么美,那么鼓舞人心!
只是现实往往不能如人所愿。即使前一天他们还一起在楼下的菜馆吃同一碗牛肉炒饭,即使一刻前他还亲吻着她说他会钟爱一生一世,即使她前世真的曾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他还一世不变的爱情!
大学四年总闲得慌,到后来逛逛论坛,算算星座命运,狮子跟秤子,多么和谐的一对。一切表象都说明了阿宝跟苏建安的合衬。看着她神叨叨地样子,苏建安摸着我的头说,以后你呆在家里算命养他算了。阿宝不理他,继续着神算大业。后来阿宝在一个bbs上看到一个帖子,说是情侣间不可以做的N件事情。其中有一件是说,女生绝对不可以亲手织围巾给男生,否则必定分手。阿宝当时那个慌啊。了不起的她每个冬天都会织一条围巾给苏建安!
她不顾数九寒天,从温暖的被窝里面跳出来,罩了一件衣服就冲到苏建安在学校外面租的房子。苏建安没在那里,阿宝拿了备用钥匙开门。一进门就开始翻他的柜子,三条围巾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还有一条呢?先不管了,阿宝拿起剪刀就开始绞。剪得满头大汗的时候,苏建安回来了。
阿宝看着他,像小狗看到骨头一般扑过去,扯着他脖子上的围巾就开始绞。他死命不肯,掐着她的手说:“你有病啊!”
那是苏建安第一次对周宝妍发脾气。
阿宝委屈得想掉眼泪,看到他深深皱起的眉头又难得温顺地把那个帖子复述一遍。
他闷闷地在床上坐下,然后把她揽过去,揉揉她的发,说:“阿宝,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
阿宝第一次送他的东西就是他脖子上的围巾,这是她周宝妍蛮横背后最直接的温柔,他怎么可能放任她把它毁掉。
看着他的诚挚的黑眸,有些不忍,也有些恍惚。
阿宝欲盖弥彰地说:“早知道的话就都给李安阳去好了。我明年绣个抱枕给你。”
苏建安搂着她,没有说话,阿宝把头埋到他的脖子里面,呼吸着他淡淡的男子气概。
诅咒总是来得很快。有些东西你信则有,而不信则无。可是阿宝深信不疑。
那天晚上爸妈来学校里看阿宝,顺便也看她曾在他们面前不止一次提起过的苏建安。或者这样说,他们主要来看苏建安,顺便来看看阿宝。
阿宝清楚地感受到了他的惴惴不安,她对着苏建安笑笑说:“你要有信心啊。你不好的话,我怎么会选你的呢!”
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的雪,那么大,白花花地像天上在扯下的棉絮。苏建安把阿宝捞进怀里,可是雪花像是有灵性一般还是透过伞往她的脖子里钻,阿宝只好整个都缩进他的大衣里面,只听得到同步的两只靴子踩在雪地里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爸妈在学校对面的酒店等着。
在餐桌上,苏建安表现得彬彬有礼不卑不亢,阿宝不由得深出一口气,调皮地朝他眨眨眼睛。
那是一个她所不熟悉的苏建安。所有的问题他都回答得滴水不漏,每一个话题他都可以滔滔不绝侃侃而谈,纵横捭阖。
以前追求过阿宝的法学系才子也不过如此。
除了建筑和音乐,阿宝不知道他竟然对经济也这么感兴趣;除了弹吉他和做菜,她不知道他原来还会国际政治形势分析;除了谱曲子,她不知道他还会写策论。
阿宝看到爸爸满意地点头。
妈妈问了几个他家庭的问题之后,就没有说话。跟阿宝一起看着两个男人高谈阔论。阿宝也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爸爸那么畅快地跟人聊天了。她抱着妈妈一直笑啊笑,看到妈妈眼角的皱纹渐渐舒展。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终于聚齐,而且又那么和谐地相处在一起,阿宝想这辈子最幸福的也莫过于此了。
饭局将尽,爸爸说有些话想单独跟苏建安谈谈,阿宝嘟着嘴巴不答应,非要在一边听着不可。妈妈瞪她一眼,阿宝只好幽怨地看了苏建安一眼,然后转身回学校。
回去的路上她是雀跃的。
小小的雪粒一个旋转落在阿宝肩膀上,像是在邀请她共舞一曲华尔兹。她张开双臂,抬起头看着天空,任由雪亲吻她的面颊。
阿宝真的很高兴,很高兴。爸爸妈妈反对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动摇了!在看见苏建安本人之后,他们终于动摇了!
她的苏建安,他是多么优秀啊,二十年的人生里,阿宝没有遇到过比他更优秀也更适合她的人!
她兴奋得根本不想回寝室休息。那一个冬日的夜晚,阿宝一个人坐在苏建安楼下冰冷的石凳子上,双颊冻得通红,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她在等他回来。
等了很久很久,雪下了很久很久。
皑皑白雪落在印花小伞上,苏建安回来的时候,伞上的雪已经积了很厚很厚。
阿宝坐在暗处,他没有看见她。她在他身后喊小声地喊:“苏建安!”阿宝喜欢连名带姓地唤他,苏建安。他的名字很好听,古意盎然,难得的是一点都不晦涩。
苏建安回头,阿宝看到他眼睛里的讶然。
阿宝一下子蹦过去,自觉地把冰冷的手放进了他的衣兜里。
他皱着眉拂去她肩膀上的雪,说:“怎么不上去等我?”
“我就要在下面等你!”阿宝颇为野蛮地在他的脸上咬了一口说,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和幸福。
因为我想早一点见到你。
苏建安带着阿宝上楼,点上一盏灯,然后转进厨房,泡了姜茶端出来。
阿宝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身影,看着晕黄的灯光将打在他的身上,突然幽幽泛起莫名的情愫。
他那么好。
沙发微微下陷,苏建安在阿宝旁边坐下。
“有点辣!”阿宝喝了一小口姜茶,吐了吐舌头,然后再把杯子放到茶几上。
苏建安好像没有心情跟她闹,将头重重地靠在沙发背上,然后再不说话。
阿宝恼了,趴到他身上,恶作剧一般地亲吻着他的嘴角和脖子,直到他的身体慢慢僵硬。
以前不是没有玩过这种游戏,但往往都以阿宝的笑场告终。
而现在,阿宝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是真的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托付给这个叫做苏建安的,她已经爱了三年的男人。
他坐直了身子,把阿宝胡乱扭动着的身体固定在自己的腿上,细细地亲吻。一开始是柔和的,细致的吻,从额头,到眼睛,到嘴,唇舌交缠着,重复着爱的游戏。
他突然像报复一般地狠狠咬了下她的脖子,阿宝吃痛□□着,可是发出的声音竟连自己都辨认不出,那么妩媚,那么娇柔,仿佛是小猫的梦呓。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彼此粗重的喘息。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下了内衣和长裤,阿宝哆嗦着往他怀抱的更深处钻去。苏建安低低吼了一声,一把抱起她往卧室走去。
他亲吻着她身上的每一处,阿宝双手无措,苏建安慢慢停下来,阿宝用手捧住他的脸,深深地望进他的纯黑色的眼眸里。那里并不宁静,仿佛有惊涛骇浪在翻滚。阿宝看见他额头的汗珠,它们为她而流淌。
“苏建安!”阿宝唤了他一声,然后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这个她深深爱着的男人,这个前世就注定她要为了他献出自己一切的男人,她要在他的面前卸下自己最后一层遮蔽,将自己完完整整地交付给他。
“阿宝!可以吗?我可以吗?”苏建安问。
他总是这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会先征求别人的意见,有时候这是绅士,有时候在阿宝看来便是一种犹豫不决。比如说这种时候。
阿宝在他怀里点头又摇头。
良久,他抱着她,一动不动。
然后,再从她身上离开,没有忘记扯过被子盖在阿宝的身上。
“阿宝,我们分手吧。”他低低地说,“也许我真的没有办法承担你的幸福。”
二零零五年十二月十三日的深夜,周宝妍衣衫不整地从男朋友的公寓下来,雪越下越大,覆盖在她□□的肩膀上面,温柔地像是情人的手,却有着彻心彻肺的冷。
——他甚至都没有送她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