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平定兵变（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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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风。后天，就是与杨文干决一死战之期。
他们已在议事厅商议了两天，此时，已有了大概的部署，只等着李世民下达最后的决定。
只听李世民道：“我军已围截了他们的粮草，杨文干已经兵困马乏，将他们一举擒获已是易如反掌。”
他顿了下道：“但时下正是朝政动荡之期，民心不稳，军心不定。如果能劝服杨文干归降我朝，不失为一个安抚民心的好时机。”
子陵道：“世民兄准备如何部署？”
李世民道：“就照我们方才商议，由寇兄弟潜入敌营去偷传国玉玺，假装失手被擒，杨文干定会亲自前来审问，到时寇兄弟将他捉住，挟持到城门前，届时，我自有办法将他劝服。”
寇仲道：“没问题，这种粗活就由我这个粗人去办了。”
第二天早晨，照李世民前一天的安排，李靖率领了一百多名弓箭手在城头守候，我、子陵、妃暄、绾绾等也站在城头观望着。
大约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忽然听到敌军阵营里一阵急急的哨声，象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想来定是寇仲得了手。
不一会儿，只听子陵道：“来了。”李靖一声令下，城里城头的军兵都屏息凝气的等候着，宁静之中透出杀机。一会，就听到一阵马蹄声，一骑跑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大群骑兵，阳光下看的分明，正是寇仲挟持着杨文干，所以那些骑兵有些投鼠忌器，都不敢过份逼近。
寇仲驰到城门外，门开了一点缝隙，仅容一匹马通过。从城内鱼贯而出一大批弓箭手，将二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得跟铁桶似的，只在中间空出一片大约一百多步的空地来。弓箭手人人手中张弓搭箭，箭头对准二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城头上也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弓箭手，箭头也是一律向下指着二人。
寇仲拉杨文干下了马，将马赶出了包围圈，只听李世民道：“杨将军，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
只见弓箭手让出一人的位置，走进去的正是李世民。哦？后面还跟着杨若惜。看来，李世民已说服了若惜公主，并来帮他一起劝降杨文干了。
寇仲道：“世民兄，交给你了。”便走出了包围圈，来到了城头跟我们一起观望。
子陵拍拍他的肩：“兄弟，好样的。”
寇仲笑道：“这等小事，还难不到我仲少爷。”
“自大狂。”我斜他一眼，不待他反驳：“嘘，别吵。”
只听那边杨文干怒道：“我现已落入你手中，还有什么好谈的。”
李世民向弓箭手一指，道：“我一声令下，万箭齐发，你固然死无葬身之地；但我也在这包围之中，弓箭岂能分清敌我？我也一样死无葬身之地。你我处境，并无优劣之别。况且还有公主。”
杨文干一怔，道：“你想同归于尽？”
“我就是不想同归于尽，才要跟你谈。”
杨文干冷道：“你要谈什么？”
“谈朝政兴亡，谈天下民心。”
“什么朝政兴亡，什么天下民心。李渊谋朝篡位，我要为前朝讨个公道，匡复我杨家天下。”
李世民道：“天下，岂是你杨家一家的天下。”
又道：“杨广在位期间，先是迁都洛阳，弃置长安。随后又接连发动三次辽东征战，均告失败。之后又游玩到江都，从此日日夜夜花天酒地，再也不思朝政。天下遂处处暴动，陷入自秦亡以来最动荡的混乱之中。我李家审时度势，知道变乱已无可逆转，才会起兵平定天下，救万民于水火。”
“说的好听。”想来知道李世民说的是实情，杨文干已不知如何反驳。
李世民又道：“杨将军定还记得，隋炀帝十一年秋季，杨广率领大批官员出塞巡边。哪知道他所谓的巡边完全是炫耀国力，哪里是借以督促边境战士加强防备？反倒带了一大串文武百官、妃嫔彩女。巡边大队每到一处，必催逼地方官员献上美酒佳肴，侍卫随从更是横行霸道、随意鱼肉百姓，所到之处如蝗虫经过，无不弄得天怨人怒。此等君主，如何能使天下兴旺，如何能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杨广暴戾天下皆知，杨文干已哑口无言。看他把眼光投向了杨若惜：“公主。”似乎想让她说点什么。
不料杨若惜道：“叔父，莫再叫我公主了。这天下早已不是我杨家的天下。”
她叹息道：“我自出逃以来，一路上触目所及皆是哀鸿遍野，皆是对父皇的怒声怨气，骂父皇……骂父皇是‘昏君’，这都是我杨家作的孽。我身为杨家子孙，只恨不得能倾我所有，以补父皇过错之万一。”
“从前我久居深宫，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竟不知民间有许多人连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更不知吏治已然靡烂到这个地步。父皇……父皇……他不仅昏庸，还……残暴啊！”
“当初我随你起兵，本是不愿，只是实在无法劝得你放弃。叔父，若惜知你是一片忠义之心。可你纵观天下，比起父皇在位时已不知好了多少。为人君者乃天下万民的父母，只要天下安定兴旺，万民安居乐业，那，谁来做这个‘父母’，谁来做这个‘为人君者’，又有什么关系。”
“若惜本就是一个小女子，没有丝毫争天下的野心，只想过平静的、简单快乐的生活，这样就足够了。”看了眼李世民道：“相信，……世民哥，会是一个好皇上、好君主。”
只见杨文干脸上一片黯然的神色，不发一言。
李世民道：“据我所知，你方的粮草已被我军截获，这几日，你军已兵困马乏，要不也不会急急宣战。”
他手一挥，李靖燃放了一个信号，随即一阵马蹄声、脚步声、兵器盔甲摩擦声，密密麻麻的军兵从四面八方涌来，把杨文干的军队包括城门在内围的水泄不通。
寇仲道：“秀宁？”
定睛一看，领头的果真是李秀宁。
李世民道：“如今我们都在这包围之中，相信，要将你军一举歼灭已是易如反掌。但为了减免伤亡，只要杨将军肯投靠我朝，定会善待你所有杨家部下。”
杨文干道：“虽是如此。但……我杨某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如今被你等用此等卑劣的手段捉住，还未在战场上决一高下，我杨某不服。”
听他的口气已是松动，只是还有些放不下面子罢了。
李世民道：“我使此手段，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杨文干道：“说得倒满动听的，可惜我不服！”
李世民道：“若我是在千军万马之中将你生擒活捉，那你就服了？”
杨文干“哼”的一声道：“谅你也没这种本事！”
只听寇仲笑道：“没办法将你生擒活捉，却能在千军万马之中取你首级。”
杨文干大怒，喝道：“无礼小儿，当真狂妄大胆！”
李世民道：“杨将军先别忙生气。要在千军万马之中取敌首级，不过是要精于骑射之术罢了。那就请杨将军出题，骑术箭术各考一题，若我军能侥幸办到，你就要答应归顺我朝，若我军无人办到，则马上恭送杨将军回营，三日之后，我们再在这儿决一死战，如何？”
只见杨文干沉吟片刻，道：“好。那我就出题，如果你军都能做到，在下就心悦诚服的归顺于你。”
绾绾道：“这个杨文干，还真有点老奸巨滑，他如果出最刁钻的，再加一些难度，那这么辛苦抓他回来岂不是又得白白的放他回去？”
我笑道：“这到未必啊。相信什么都难不倒我们的仲少爷，对不对啊？”
大概是听出我调笑的口吻，子陵和妃暄都相视而笑。
寇仲微微一愣，笑道：“那……是当然，还有陵少再呢，对吧，陵少？”
李世民道：“好。那请杨将军出题。”
杨文干沉吟片刻，点头道：“好，那先考骑术。”
李世民让人牵了一匹马出来。
只听子陵道：“好马。”
妃暄道：“确实是好马。”
我问：“这是什么马啊？”
寇仲道：“汗血宝马。”
哦？汗血宝马？好像听说过。
只见杨文干下令取来四五十个大草靶，在包围圈中胡乱地插满。这一来，圈中仿佛站了五十个“人”。那圈子本来围得不大，插上这么多的草靶，更显得地方狭窄。
杨文干道：“你能在这里纵马，将草靶一一砍下吗？一次只能砍一个草靶，马匹奔跑时不能将未砍下的草靶踢倒，当然也不能越出圈外，若这些弓箭手被你的马逼得退后半步或被马蹄踏伤踢伤，也算你输了。”顿一顿，又笑道：“当然你也得小心别教你的马踏到箭头上去。”
李世民一笑，道：“这有何难？”
杨文干道：“这当然不难。你慢慢的放马砍上一个时辰，还有办不到的吗？我的规矩却不止于此。”
李世民道：“杨将军还有什么要求，不妨爽爽快快的都说出来。”
杨文干道：“我点上‘一指香’，‘一指香’烧尽之前你若还未将所有草靶都砍下，也算输！”
寇仲道：“这汗血宝马虽是千里良驹，但只适合长途跋涉，在这狭窄的地方里腾挪转折却正是这种马的弱点。因为越是宝马越是桀骜难驯，行动如电，力气用得稍大一点就会越出边界，比之一般的马匹，反倒更难控制。”
绾绾道：“看来这杨文干也是个识马之人，知道这种马的弱点，故意出这么刁钻的题目。”
“那还真是有点难度呢。”我道。
玉致的声音在心底响起：“这么难啊。让寇仲去帮帮世民哥啊。”
我刚转过头，只听寇仲道：“让我来。”说完，已飞身下了城楼，进了包围圈。
李世民点点头道：“好，那有劳寇兄弟。”对杨文干道：“所谓‘一指香’，是一食指长的线香吧？”
“正是！”
“好！”李世民转头吩咐拿线香及火摺来交给杨文干。
寇仲已飞身上马，待杨文干点燃了一指香，寇仲双腿一夹马肚，大喝一声，便冲入草靶阵中，手中井中月急舞，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金光。只听得“砰嘭”之声不绝，井中月上下翻飞，一个个草靶被砍断了直飞而出，越过弓箭手的头顶落到圈外去。那“宝马”进退趋避，总能在紧急之间马蹄一偏，从一个草靶或弓箭手边掠过，始终不曾碰到草靶、弓箭或人。
寇仲将最后一个草靶也砍下，回马奔到杨文干身边，将井中月一收，道：“怎
么样？”
杨文干面色惨白，看看手中的线香，尚有约一寸长，香头处微弱地闪着光芒。梁都城头喝彩声雷动，杨文干一边则默然无声，人人面上都露出惊惧之色。
李世民道：“杨将军，如何？”
杨文干道：“这位小兄弟身手果然不凡。这马也是天下少有啊。”
寇仲道：“杨将军的意思是在下不过是靠马好？那请杨将军再考箭术。”
杨文干目光闪动，道：“这儿地方狭窄，怎能考箭术？”
寇仲道：“杨将军要考‘百步穿杨’的功夫还不容易？这里随便什么看得见的东西，只要你指得出来，我就给你射下来。”
杨文干笑道：“这样未免太简单了。”
李世民道：“那杨将军准备如何，请说。”
杨文干道：“箭法中有个花样，叫‘连珠箭’，乃是九箭连环射出。”
寇仲道：“连珠箭？这个不难！”
杨文干道：“我说的可不是一般的连珠箭。我说的是，九个箭靶与射者连成一条直线，射者要将九箭连珠射出，第一箭不仅要射中箭靶，且要将箭靶射倒，让第二个箭靶露出来，由第二箭射倒。如此类推，直至第九箭将排得最远的第九个箭靶射倒。”
士兵已按杨文干的指点排好箭靶。第一个箭靶离二人有五十步远，余下八靶各距十步，最后一靶离二人足有一百三十步之遥。
子陵道：“这‘连珠箭’的特点是第一箭最强，最后一箭最弱，只因臂力连续使用，定是先强后衰而歇的。这‘九箭连珠’却将箭靶越放越远，臂力要越使越强，这明明大违‘连珠箭’的道理。再说要一箭射中并带倒箭靶，那得臂力惊人，使箭上附有强力，才能使轻的箭以高速带倒重的靶。”
随即大声唤到：“仲少，我来帮你。”便飞身而下。
子陵道：“杨将军，你只说只要有人能办到，并未说不能合二人之力吧。”
杨文干微思片刻，道：“那是当然。”
妃暄道：“有这种‘连珠箭’吗？好像从没听过。”
“啊？不会吧？难道是杨文干杜撰出来的？”我道：“那他们到底能不能做到啊？”
绾绾笑道：“对别人来说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可是对寇仲和子陵来说并非难事，只要他们将长生诀的真气注入箭中催动箭身，合二人之力相信能够办到。”
“哦，那就好。”我和玉致都暗暗的松了口气。
只见寇仲和子陵弯弓搭箭，瞄准了远处的箭靶。
城头城外一片寂静，好像都能听见心跳声。
寇仲和子陵一扣弓弦，只听得“嗖……”九响破风之声，一条箭链直飞出去，带着长生诀的真气，好似一金一银两条龙盘旋而去。
这九箭本是有早有迟，但间隔极短，远远看去只见后箭的箭头紧追着前箭的箭尾，连成一线。然后便是“砰……”九声，九个箭靶先后中箭倒地，只弄得沙土飞扬，迷人眼目。待尘埃落定，只见一个个箭靶仰面朝天，中间红心都插着一箭。
我心叹：“好棒啊。”
一刹之间，四野寂然无声，人人目瞪口呆，象是着了梦魇一般，个个如泥雕木塑一样既不会动，也不会叫喊。片刻间，忽然城头城外一齐喝彩。杨文干的大军虽是敌人，但此时见到如此不可思议的箭术，竟好似一时忘了正在敌阵之上，欢呼之声由衷而发，震动原野。
寇仲和子陵放下了弓箭。李世民对包围着的弓箭手打个手势，弓箭手人人收起弓箭躬身行礼，退进了梁都城内。李靖也让城头上的弓箭手纷纷撤下弓箭。
李世民微微躬身，左手向仍敞开的城门一摆，说：“杨将军，请！”
杨文干回头看看自己的军队，只见人人神色沮丧，他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后生可畏’，英雄出少年。杨某心悦诚服。”便与李世民并肩进了梁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