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1 / 1)
入夏时节,房间窗门紧闭,床边四、五个铜炉里炭火燃得正旺。
夜若兰想哭,掌心冰凉刺骨,背后似火燃烧。屋内除了裹着四五层厚厚棉被还冷得瑟瑟发抖的静蕊,其他几个人都脱得离坦诚相见不远了。饶是这般,一身身的汗水还是把落脚处的地面给打湿了,形成了一个个暗褐色的印记。
第二轮施针之前,林汝雪就告诉那个影子般存在的侍从,让他回避,可人家装聋作哑死活不肯离开半步,好像他一离开,他主子就会遭遇不测似的。说的烦了,林汝雪也不再多费口舌,心想,有种你就呆着,到时候臊不死你的。
果不其然,随着室内温度越来越高,嫡仙般气质的夜若兰暴露出孙二娘本性,狞笑着刚把手放在腰带上时,那位侍从就唰地一下逃窜出去,引得屋内二人阵阵狂笑。结果被躺在床上的静蕊半死不活地一声,“你欺负他?”硬生生将二人的短暂欢乐憋了回去。
静蕊此刻所受的冰寒刺骨之折磨,没有人能帮的了她,纵是林汝雪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法子让她少遭罪。不过这静蕊也甚是硬气,硬生生受着全身刺骨之痛,自始自终连哼都没哼一声,若非放在口中的手巾被咬烂了好几条,旁人还很难体会出到底有多疼。
林汝雪一边盯着静蕊,一边为夜若兰的手心摸冻伤膏,背后涂烫伤膏。夜若兰面若粉桃(热的)眼角含泪(痛的)神情幽怨,语调委屈,“汝雪,你看我的头发呀,又枯又黄,人家刚娶进门的侧夫,最爱的就是人家原本又黑又亮的头发了。你说,他要是看见我如今这个模样,会不会红杏出墙?”
林汝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疼得突突直跳,“没事,我替你配些药膏,你泡澡时敷在头发上,每天敷一次,十天后,保准你的头发和以前一样又黑又亮。”
“那我身上会留伤疤么?”
林汝雪心想,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跟个爷们似的?“你放心,我保证一个疤都落不下来。”保证你跟个小爷们似的细皮嫩肉!想着夜若兰变成爷们样扭啊扭的,林汝雪一阵恶寒。
“太好了!我身上的这些伤疤都好些年了。你看,这是五岁时摔的,这是八岁时打架打的,这是十三岁那年被我娘亲揍的……”夜若兰把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一一细数给林汝雪看。
林汝雪哀叹,为什么,为什么一个人的内在和外表可以差距这么大?不过,想归想,这会子林汝雪没时间和她打嘴仗。她把几块新的棉质手巾浸入一盛满干净温水的铜盆中,又从怀中拿出个细腰掌中瓶,拔下瓶塞,抖出些药粉撒入铜盆,用手将药水搅匀,空气中散发出一股清爽的酒香。
“这是什么?”夜若兰好奇地问道。
林汝雪拿出一块浸好药水的手巾拧干,然后将静蕊口中的手巾抽出丢向夜若兰,“你看那上面都是血,牙床都咬裂了。这药水是帮她收伤口的,外带些麻醉作用,让裂开的牙肉不那么疼。”
静蕊疼得已经顾不上多想,一口咬住林汝雪伸到她嘴里的浸入药汁的手巾。这毒霸道就霸道在,让你受彻骨之痛但又必须保持清醒,若是中途昏迷或者睡了过去,那就功败垂成,还得重新来一遍。果然,再次拿出来的被咬烂的手巾上不再鲜血淋漓。
已是后半夜,林汝雪和夜若兰筋疲力尽,一壶壶浓茶都变成汗水流淌出来,晚饭是做好后送进来的,可是她们两个人都热的没什么胃口。打下手的家奴,三个一组的到是已经换了两班。
林汝雪劝夜若兰去休息,但夜若兰很仗义地表示好姐妹就要有苦同受。
静蕊不再需要咬手巾了,因为她已经没了咬牙的力气,两个腮帮又酸又麻,整个牙花又麻又木,她也不再硬撑英雌,嘴里哼哼抽抽的,时不时还骂个几句。夜若兰很不幸地成为了炮火的主攻方向。到了这时,林汝雪才真的感觉到夜若兰留下来是非常正确和有自知之明的。挨了骂的夜若兰气定神闲,这里的人都知道,越是被主上看重的下属,挨得骂也会越多。一般来说,经常挨主上炮火轰的,都是会委以重任的心腹。要是哪天看见主上对某个做了错事的人,连骂都懒得骂一句时,那个人离死也就不远了。
林汝雪碰碰夜若兰的胳膊,递给夜若兰一片墨绿色的叶子。“含着。”
夜若兰接过来看了看,丢到嘴里后,才想起来问,“这是什么?”滑滑黏黏的,一股清凉之气直冲天门,昏昏欲睡的头脑为之一振。
“我自己种的,把雪参和冲天草嫁接到了一起。”
夜若兰掏了掏耳朵,仔细打量了一下林汝雪,“你骗人!”
“骗你干嘛?我化了六、七年的功夫才好不容易嫁接成功了一株,一株上面统共只有十五、六片叶子,刚才就被你吃下半片。”
“这两种药材嫁接到一起有什么好处?”冲天草是提神醒脑的,雪参是补气养精的,这两种嫁接到一起,难不成会爆发出什么特别的功效?
“嗯,你不觉得,雪参的枝叶丑陋的要命?反正冲天草的根除了吸水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把这两种药材合并,又可欣赏冲天草的美丽,又可享用地下结出的雪参。”
夜若兰眼角一阵抽搐,“就为这?”
“嗯。”
“能解毒么?能增加内力么?难道连一点神奇的功效都没有?”看着连连摇头的林汝雪,夜若兰不死心地一个劲追问。
“它们本身就是两味很普通的、没什么神奇的药材啊。”
“没什么用处。没什么用处,你还花六、七年种?”难怪到了及笄之年还是个处!夜若兰有些恶毒地想。
“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你不觉得,在醒脑的同时,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不少?你看你说话声音都比刚才响亮了很多。”
夜若兰感觉眼角抽搐的更厉害了,就这好处?那我直接把这两样混在一起吃,还省下了六、七年的美好岁月呢!有这时间,生个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天色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中渐渐放亮。经过一天一夜的折磨,静蕊身上的痛开始减轻,在喝下林汝雪掐着时辰端上来的两碗药后,身上的寒气渐渐散去,盖住身上的四五层厚被子这时才感觉出了一些暖意。
屋内的炭盆都撤了下去,虽然依旧门窗紧闭,但好歹没那么热了。林、夜二人站起身,懒洋洋地将昨夜热的受不了时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穿回身上。
“诶?这是什么?”夜若兰拣起落在林汝雪脚边的一个奇形怪状的、针脚抽抽巴巴的和概念中的香囊有那么四、五分相似的不明物体。
“快给我。”林汝雪很是紧张的伸手夺了回来,这可是春雷亲手绣的,春雷说过不能给别人看!
夜若兰压根想不到那是春雷的‘杰作’,她知道林汝雪生父已经不在人世,她猜想这会不会是人家爹爹重病后神智不清时给宝贝女儿留下的念想。但凡一个神智清醒、手指头健全的男人想做出这般丑陋的玩意,恐怕难度也不是一点两点。
夜若兰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论有道理,不禁为自己的唐突而感到抱歉,她没话找话地安慰林汝雪,“虽然手工不是很好,但绣的‘穿山甲’还是很形象的。”
穿,穿山甲?不是小鸡么?
“连穿山甲打洞时地面的一道道抓痕都绣了出来,和我当年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小鸡脚下的是抓痕?不,不是虫子么?
春雷若听见非晕死过去!那是人家春雷绣的湖面好不好?一道道的明明就是水波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