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决战(1 / 1)
我低声嘱咐水木华几句,他诧异地望着我,但没有问。而铁朔眼望着我,等着我拿主意。
我运力咯咯长笑,“古少黎,你今日可是棋差一招,你问问白蔹朝可曾对我不起?”
他的笑声一点不输于我,“白夙夜,你以为我会信?他拼死力帮你,可看不出象个背主的奴才……”
我高声大叫,“白蔹朝,你可想到今日?休怪我从知道真相那一刻起就在骗你。我向你示弱,只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为我所用!”
他的声音沉沉传来:“我知道!”竟是一个字不多!
他并不比古少黎逊色多少,也许,他根本就是故意暴露行藏。
今日如此,可是要试试我的心。生则生矣,死亦无憾,绝不委曲求全。
而我对他的恨却不是那么容易忘了。北宫润可以以爱的名义巧取豪夺,但那是明明白白摆在桌面上,他把握好尺度,绝不触及我的底线,不算计我爱的人。
他愚弄、欺瞒我,我可以原谅,但我却痛恨他伤害我在乎的人。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今日,蔹朝,我为你送行,你不要怪我!”我说得冷静无比。心中却如烹滚油。
我目力不及,看不到他的表情。等了一会儿,似是为了安慰我,他淡淡地一句:“来世,我再来找你!”
我的泪水刷的一下下来,心中一瞬间犹豫。
我一把抹掉泪珠子,伸手要过铁朔背上的长弓,他的强弓,我拉不开,只瞅水木华。
他微微一笑,从后面揽住我,两手放在我的手上,贴在耳边的唇,轻轻呓语道:“春心深几寸,才能更花发?”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说这样的话,这两天,他有点变样。
长弓轧轧地被拉开,圆如满月时,我吸气,他戏谑道:“不舍的了?”
“你就疯吧你!”我恨恨道。
“相信我!”他运力又拉开几分,箭如流星而去,生或者死,两军阵前万千士兵肃立静听。
带着尖锐的风声,没人能挡住水木华的箭,一箭正中白蔹朝前胸。我在这里都能看到他,毫无挣扎地垂下了头。
而在大多数人还在愣怔中时,一道青泓暴起,连斩几员大将,未待古少黎反应过来,就被人制住了穴道,带上高台。
苏夕大叫:“众军听着,古少黎阴谋叛国,罪无可恕,现败局已定,你们还不放下武器投降!”
这边,在我的箭出去的瞬间,铁朔已率军冲了上去,仓促之间,叛军已乱成一团。苏夕把古少黎扔在一边,解下白蔹朝抱在怀里,远远望过来,想是神色莫辨。
叛军已被围困多日,今日失却主帅,早就无心再战,大战以最小的伤亡,很快结束了。
水木华最先回来,带回来了三人。
战场一片欢腾,叛军多数投降了。铁朔忙去了。
我站在帐篷前,看苏夕抱着蔹朝走过来,水木华抱过蔹朝进帐篷了,苏夕垂头站在一旁。始终没有看我。
春天,玉兰花盛开的时候,我凝视着他脸上低垂的乱发下,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的每一个细小的纹路和波动…
那双美若惊泓的青眸没有温柔地看着我,而是紧盯着地面。
站了一会儿,他掀开帐帘进了帐篷。
水木华出来看我傻站着,轻轻一推,我进了帐篷。
他跪在床前,还是垂着头。
我软软地靠在门口。心中滋味莫辨。
帐帘掀起,夙芷冲进来。他战袍染血,瞪着通红的眼睛,长刀一扔,一下子扑在白蔹朝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哥哥呀,你死得冤啊,哥哥,……,兄弟来迟了,兄弟对不起你啊!”
他哭得哑着嗓子,霍地站起来,走到我眼前,胡子拉碴的脸上,眼红如火,“你,你真狠心,竟能亲手杀他,他做错什么了,你,你要这样对他!”他大叫,目中血泪滚动,“他是咱们情义深重的大哥,更是对你一往情深的傻子,他把命完完全全地交给你,你却弃他如敝履……!”
他猛地抓起地上的长刀,仰头长叹:“我们兄弟出生入死,也算对得起白家了,你即不要我们,我也不能再赖在你身边!”
他凄声长笑,长刀一挥,一片带血的衣袍飘下,“从此后,你我恩断义绝,我再也不是白家的人了!”
他摔下长刀,转头望着白苏夕:“好兄弟,真能见死不救,都是为了你…,你好自为之吧!”说完阔步而去。
无论有多少误会,这样其实挺好!只是还不够彻底…。
我一声冷笑:“白苏夕,你要怎样?你说,今日,我们也把我们的恩怨了了?”
我相信,他早就清醒了,也早就想明白了该何去何从。
他盯着白蔹朝,“我本以为,地老天荒,海枯石烂,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你,可当我记起所有的事情时,大错已然铸成,如今,更是一错再错……”
他说得平静,我心中酸地难以承受,顺着帐篷的支柱滑落在地上。
真是一了百了,痛快淋漓!
这二年来,那纵隔着千山万水,都能触摸到的我们之间的线在近在咫尺的这一刻“啪”的一声断了!
我和他的缘分早就注定不能圆满,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你走吧!”这话还是我来说吧!
我站起来,一拍衣衫,“白苏夕,我心中无愧,对得起任何人,包括你!”
他已走到门口,站住,没有回头:“有愧的是我!”
我心魂俱丧地哭倒在地。
人生从来没有真正的圆满,在我们千亲万苦打败了对手后,在我们肃清天下,迎来东泽王朝的新纪元时,在我拒绝了对我情义深重的人后,我失去了很多。
大胜之后,铁朔押解古少黎返京受封赏,夙芷扔下莲花军走了,苏夕毅然而去。在我的坚持下,我和水木华没有返回青云山而是随无殇去了连亘。
苍梧山秀山清水,山峦连绵,我们隐居在一个小山谷,连亘弟子少有人至,无殇为我们建了几间木屋。
水木华从青云山运来大批书籍研读,采药、制药,现在有两个病人需要他医治,他是在给我时间。
无殇从山下给我们找了个大婶帮忙照顾蔹朝。蔹朝是被水木华以巧妙的手法射伤的,并没有危及生命,只是这一招太过冒险,并不是对水木华的手劲没有信心,而是被射伤后,没有人敢保证,在乱军中他会被保护好,所以关键在苏夕,他需得不出手挡箭,还要能保护好蔹朝。苏夕没有让我失望,在那一瞬间也许他明白我和蔹朝之间的恩怨,他是让我自己决定对蔹朝的处置!
半个月后,蔹朝清醒过来,他没有问起任何人,也不爱说话。
春深绿树成荫时,蔹朝能起床了,清早,水木华出门了。大婶伺候蔹朝吃过饭后,我扶蔹朝出门坐坐。
山谷中晨雾尚未消散,光晕灿烂。
“你带我上山,可是允了我想的事?”蔹朝今日心情还好,笑着问道。
我没有作声,“你即不让我死,我就还是我!”
他慢慢走过来,半跪在我坐的木凳前,“夜,我要留下!”
“我们不是在一起吗?”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我要留在你身边,我这次一定要听到你答应,亲口答应!我去求公子…”
“你是要替他们求情吗?”
“你明白就好,我们不能就这样算了!”
“早知道这样,还是让你死了好!”
“你不是不舍的吗?”
一切难道要绕回去吗?只是有些可以挽回,有些也能吗?
他把头轻轻放在我的膝盖上,“夜,苏只是一时想不开,他一定会回来的!你别不开心了,我们一定会象以前一样快快乐乐的在一起,老天爷不会这么残忍地对我们!”
我抬头时,水木华回来了,淡淡地笑了笑,“小蔹,我有事与夜说!”
“是,公子!”蔹朝往回走时,“小蔹,以后不要叫我公子了,叫我大哥吧!”
“公子,我…!”蔹朝看我,我瞥了水木华一眼,没有作声。
“京里出事了,薄野修下狱了!古少黎在狱中自杀!”
我心中一动,事情来得太快了,苏夕毫不留情地离开我,却对古少黎照顾有加。以古少黎的大罪,凌迟是轻的,只有苏夕能进天牢办成这事,也就是这一个月来,他一直尾随古少黎。
我心中痛地难受。
“古少黎对他也算有情义,他这样做,也算在理,你…”
“你别说了,以后别再提他了!”
“我不提,你心里就不想吗?看你这几天神思不属,终日郁郁寡欢,没有他,这些人加起来是不是都比不过他!”
“你做什么?哪来这么多怨言?”我冷冷道。
“哼!”他甩手而去。
我必须进京,蔹朝在我的苦劝下才留下来。水木华带我进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