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风波(1 / 1)
那小小的温暖的脚趾上传来的酥麻如波散开,他一把抓住,紧紧贴在腹部。手摩挲着带着暖意和芳香的布袜,手下的小巧和软滑,让他一下子心里如浇热火。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体起的变化。他连忙松手,长吸口气,坐起来,脸上晕红一片。夙夜看样子也猜得出来。把被子一下子扔过去,蒙住他。他本想集中精神不乱想。可被遮着脸,他又控制不住了,俯身一下子抓住刚放下的小脚,剥下布袜,下口就咬,夙夜吓的高叫:“快放开我!”,缩腿一脚,就把还蒙着被的他,踹倒了。东陵舍没有动而是嘿嘿的在被里笑起来。夙夜也笑了。
夙夜站在院子里,风挟着雪粒扫过面颊,吸到胸口的是清清淡淡的凉。
“舍儿媳妇,快来看看这好东西!”这东七夫人热情到一天两趟的跑,东陵舍刚走,她又来了。
但当夙夜看到她拿的东西时,心里咚的一跳。东七夫人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宝蓝色云丝长裙,上身袖短,对襟滚月白宽边,银线刺绣波浪水纹,肩处滚细硬银边。内袖形如长莲瓣边缘波浪水纹,只在上臂扎一银环扣,其余部分敞开垂下,宛若飘动的花瓣,腰扎半月形水纹腰带,下身百褶裙曳地,整个长裙看起来飘逸如水、清润如月。夙夜仔细看了又看,确凿无疑,洞中的一本画册上全是画着一个女人穿着这件裙子跳舞。只不过那件裙子是纯白的,滚蓝边,刺绣的是堆雪纹。
东七夫人得意地穿在身上:“媳妇儿,我要在年夜宴上穿这件裙子,你看漂亮吗?老爷肯定喜欢,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去我屋里坐坐!”
“夫人这件裙子那里来的?”
“别人送的,可不能说,要让别人知道了,也做这么一件可不糟糕!”
七夫人满屋里乱转,夙夜看她这么高兴,也笑道:“我看这裙子可以再改改,夫人如果能穿着她跳舞就更好了!”
“什么?你知道怎么改,你会跳舞?教教我?”七夫人急切道。
夙夜指给她看:“银环上扎两条飘带,下身加两片莲瓣水波裙片,从腰部前后各垂两条月白银边长飘带,在下部结成宝石花结并缀钻,再垂下拖地。”
七夫人连声道好:“媳妇儿,你先想想那舞怎么跳,我这就找人去改!”说完一溜烟走了。
晚间东陵舍回来后,问起七夫人。夙夜只说她来坐坐,说说话!
东陵舍嘱咐道:“她整日无事生非,有些话你别听她乱说,还有千万不能出院子!”
夙夜不解的看他,他坐过来,嘻笑道:“我怕有人和我抢你!”
夙夜装听不见,心想,你怕的是让我发现你的荒唐吧!
第二天一早,东陵舍刚走,七夫人就闻风而至。穿好裙子,夙夜望着,果然一改之下,那种飘逸的味道更足了!夙夜昨晚凭着记忆画了几个动作,年夜宴马上要到了,要学会学全,也不大可能。可看了七夫人跳舞,夙夜就知道不是“不大可能”而是“绝不可能”!
夙夜劝她放弃这个想法,可她却异样兴奋,终于把主意打到夙夜身上了。她那里哀哀而哭,诉说闺怨,弄得夙夜十分尴尬!
她的主意是衣裙做两套,年夜宴上,她穿一套衣服赴宴,跳舞时,由夙夜穿另一套替她。夙夜蒙上面,本就相似,身形也差不多,估计离得远不会被人发觉。夙夜总觉得会出事,开始不答应,经不住她左磨右劝,答应下来,心想这事得跟东陵舍说一声,有事他还有个准备。
曲谱在画册里都有,默写后也交出去了。小时候的事夙夜记不清了,山洞里也没有什么画像,只这本画册上的女人,夙夜觉得与自己有点像,感觉特别亲切。所以经常抱着看,也早学着跳过了。
穿着同样的衣裙再来跳上一跳,夙夜觉得自己像要飞起来一样!
夙夜来的第四天晚上就是大年夜,东陵舍从外面匆匆赶来,这两天就没看见他。进来就走到夙夜身边,抓起她的手贴在脸上:“外面真冷,给我暖暖吧!”摸着脸上是有点凉,夙夜没甩他的手。他歪头,把唇转到夙夜的手心,一点点地细细吻起来。
夙夜抽手,东陵舍轻轻一拉,抱在怀里,低头吮上她的脖颈:“只是一天没见,我就心慌的什么也做不了了,别动,我就抱抱!”
又附耳小声道:“紫儿,我要怎样,你才能让我亲近一些!”
夙夜听了,鄙夷地一翻眼,只推他。
东陵舍歪头去亲吻她的唇,却没想她使劲猛一推,离开了他的怀抱。东陵舍怏怏而去。夙夜才想起来,没跟他说跳舞的事。
年夜宴设在大厅,正中是东康哲和大夫人,左边几桌是成家的公子、小姐。东家的习俗无论公子、小姐,公子娶妻,小姐娶夫,这家口就相当大。右边是几房夫人一桌,还有未成家的公子、小姐,末几桌是东康哲一些没有名份的姬妾。厅内宽敞,未见拥挤。欢宴正浓时,几位夫人、公子、小姐纷纷或歌或舞,或是从外面带来杂耍,笙歌鼎沸、热闹非凡。
七夫人拿定主意,要惊艳一时,初来赴宴时并没有穿那身衣裙。直到宴中,才换上款款而来!裙式新颖、夺目,宴上众人齐齐侧目,众位夫人嫉妒的有之、冷笑的有之、窃笑的更有之。在众位夫君陪伴下的大小姐唇边淡笑更深。东陵舍则募然变色!
东康哲本已饮至半醺,正招过最受宠爱的九夫人,给他斟酒、谈笑。旁边的大夫人一脸麻木。他抬头远远看见七夫人时,一口酒差点呛到,九夫人连忙拿手帕给他擦,却觉得眼前的人浑如猛虎睁目般散发出一股狠戾之气!顺眼光看去,也是暗暗叫苦!
东康哲收敛起一下子迸发的怒气,面无表情的步下高几,七夫人却毫无所觉地正沾沾自喜。
“飘言,你穿的什么?”
七夫人赶紧走过来,婀娜多姿地敛身一拜:“老爷!妾身亲身缝制的,唤作莲水裙!”
东康哲怪怪地一笑:“什么莲水裙…,它的名字叫流波蓝!”他一掌挥出,把七夫人打倒在地:“贱人,你何时进过内阁?何时看过画像?好大胆子,你也配穿这流波蓝!”
七夫人顿时花容失色,吓得连唇边淌的血都不敢擦。内阁是东家重地,任何人不能擅闯。七夫人大叫:“老爷,我冤枉,我没进过内阁,更不知道什么画像!”
“若只是仿出大样也就罢了,料你也没那个胆,可是竟能仿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这天下除我见过这裙子,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剩下的都死了,你还敢狡辩!说,是谁进过内阁?”东康哲面目本是极清朗,可目露凶光时,在场的人都噤若寒蝉。
七夫人张口结舌,东陵舍恨得牙痒痒,这个母亲什么时候给自己省过心,这番又惹下这大祸!
夙夜藏在大厅一旁的一间小房子里,身边站着个青衣男伶,是七夫人找来的,给她吹萧伴奏。她在屋里焦急地等待,越想越不安!听东陵舍的口气,对他父亲是又敬又怕。连东陵舍这样骄横跋扈的人都怕的人,必不简单!那七夫人一看就是胸无计量,和自己这点小把戏,难保不被看穿!
东陵舍看父亲勃然大怒欲把七夫人关起来拷问,连忙跪倒求情。东康哲盯着东陵舍尖刻地问道:“小九,不会就是幕后主使吧?敢闯内阁,想做什么?”东陵舍看他母亲心道:“这弯弯绕必是有人设计,你就从实招吧!”
七夫人看着他,明白他的意思,却攒紧了手中的手帕。东陵舍看手帕是前两天他送夙夜的几条手帕中的一条,顿时明白过来,脸上一下子紧张起来!
东康哲早看到两个人的眼神不对,冷笑着正要发话,一阵萧声悠悠传来,东康哲浑身一震,倏然转身。
光亮的水磨黑曜石地面上,伴着清幽的萧声,一位蓝衣少女翩然而舞,相同的裙装裹身却是气质截然不同,少女长发飘舞,额头上仅扎一条银丝带,一挪一跃,缥若轻烟,蓝瓣银带宛如云掩夜空,月中仙子下凡。
大厅中寂静无声,唯有萧声婉约,舞动的少女仿若幻梦,人人屏住呼吸,唯恐声动惊沉梦!东康哲脸上质疑…惊喜…痴迷!
东陵舍却是蓄势待发,面上越来越冷!
夙夜想过了,衣裙相同说法可以有许多,但若头饰都相同就难以解释了,她解开发髻,披散了头发。听东康哲的话,他与山洞中画册的女人很可能有关系,否则也不会在家里千方百计地收集模样相同的女人。为了解开自己的身世之迷,自己也得冒险一试。
清远空寂中,萧声渺去,少女最后一个动作竟是逶迤在地,裙瓣像盛放的花朵一样铺开,眼含秋水地遥望着吹萧人!
东康哲面上骤然变色,人影一闪,吹萧的青衣男伶口吐鲜血,扑倒在地。坐上有人惊呼!却是九夫人,东康哲似乎清醒了一些,回头望了望她,却朝着夙夜狠狠质问:“他是谁?你为什么那样望着他?”夙夜一脸茫然,坐中不知那房夫人阴阳怪气道:“呀,这不是九夫人的表兄吗?整日出入内院,老爷竟没见过?”
大夫人唇边冷笑:“什么人竟敢随意出入内院,老爷别被蒙在鼓中还不知吧?”
东康哲仿佛没听到什么,嘴里念叨着:“表兄,你什么时候有表兄了,又来哄我,月蓝,我的蓝儿……。”他踯躅着想要靠近夙夜,夙夜后退。
“蓝儿,你怎么不理我?我的心都是你的了,什么我都愿意做,你不能嫁他,没了你,我该怎么办?蓝儿,你说句话啊?”他伸手去拉夙夜的手,夙夜一躲。他出手更快,掐住了夙夜的双臂。
东陵舍一个箭步过来,分开两个人,跪在地上:“父亲,这是我带回来的一个舞女,不知从哪儿学的这艳舞!”
“什么艳舞,这叫月影流波,世间只有我的蓝儿会跳!”东康哲仿佛还沉浸在回忆中。
“父亲,你清醒一下,她只有十七八岁,怎么会是蓝夫人呢?”
东康哲一脚踹倒东陵舍。
“你胡说,这活脱脱就是我的蓝儿,二十多年了,想煞我了,蓝儿摘下面纱让我瞧瞧!”
夙夜和东陵舍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明白,这面纱要摘下来,自己更跑不了。
旁边的东大小姐,高兴地心花怒放,本想一箭双雕,不想又一只雕儿撞在箭上,而且还是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让我来帮你一把!她轻轻甩手,一片细小的玉片飞来,恰恰打落了夙夜蒙面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