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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沈散离开了慕昔辰在洛阳的将军府邸,她计划趁着刚刚发亮的天色,骑马赶出城去。她的衣服已经遗失,因此他让丫鬟送来几件,自然是挑最朴素的,她也收下了。
“祁三娘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让下面的人处理好了,你遗留在那里的东西也已经销毁,放心吧,”临走前他这样对她说道。
沈散闻言沉默了一会,想起他昨天夜里对那些侍卫的吩咐,想了想说道:“那个青楼里的人,你……你有没有动手?”
慕昔辰略略地笑了一笑,神色间有几分冷峻,说道:“你是指有没有杀人么?”沈散点一下头。
“我做事情的原则是以最简单的方式解决后患,多余的事情我不会做,多余的人我也不会杀,至于昨天晚上,但凡见过你我并且还能够清楚记得的,自然活不了,”慕昔辰说毕看了一眼她的神色,说道:“反正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刽子手,不是吗?”
沈散的心微微凉了一下,抬头看他一眼,记得初次相见时他也是这样毫不留情地处理着与他作对的那些人,或许除了对待自己之外,慕昔辰便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吧?尤其有人挡了他前进的脚步时……可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又不可以全部推到他的身上,毕竟祁三娘死于她的剑下,她叹了一声,心绪纷杂。
“记住你昨天晚上答应我的话,”在她转身时慕昔辰淡淡地说道:“如果你到时候没有回来看我,我还是会去亲自造访你的。”
沈散闻言微微一惊,急忙回身去看,却见慕昔辰已经步履匆匆地走进门去了,而等到她牵着马走出府邸的时候,他却正站在主屋的二层楼上,遥遥地望向这边。
她没有再向他挥手道别,因为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些什么,他们之间的种种,该说的也都说了。她策马奔出洛阳城,心里惦记着师门是不是发生了事情,因此多半时间都是日夜兼程地赶路,中途连客栈都进去的少。这样奔驰了五六天之后,某一个入夜时分,她终于到了务虚派的山门前。
此时夜色沉沉,沈散牵着马独自站在山门前,看见这里的正门已经关了,也没有守护着的务虚派的小弟子,四处山野虚空,笼罩着一片宁静而沉寂的气息。她想了一想,此时再要敲门进去恐怕要吵醒整个门派的弟子,何况如今她已经不是务虚门的人了,如果师父看见她追问她进来的缘由,该如何回答?她默默地在原地站着,心里做着盘算。
思来想去,最终沈散将马拴在外面的树上,腾空跃起,直到了正门里面,果然看见四处已经黑幕连天,只间隔着的有一两盏灯笼挂在各房门前。她轻轻地走进去,想要到师父门前偷看一番,如果他好好的就代表着祁三娘说的话只是胡扯。
院子似乎还是以前的院子,房子也看不出有太大的变化,除了……沈散微微地蹙了一下眉,好像看见前面的几间屋前都挂着什么,长长的如帘幔般垂挂着,她向前走去想看个清楚,忽然瞥见一个人影自角落处闪过,倏忽地在往后院方向去了。她吃了一惊,握紧手中长剑,迅速地追了过去,不知此人是谁,夜半三更地竟然鬼鬼祟祟的……
她追到后院,却看见那个人影不知进入了哪个地方,或者入了哪一个房间,此人大概不是本派弟子,否则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走动。沈散四处看着,此时后院寂静无声,一片安宁,她的脚步声也隐没在这黑夜之中,她一步一步静静地走过走廊,这个院子她生活过十年,已经再熟悉不过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都了如指掌。但是今晚不知怎地她有种怪异的感觉,莫非是因为离开了一段时间,这里发生了变化吗?还是先入为主的观念?
那边的灯火亮了起来,有一扇门吱呀一声地打开了,沈散急忙隐身在一根粗壮的柱子后面,悄悄地望去,只见那房间里走出来的是两个人,看那身形与亲密的身姿应该是一男一女……
应该是湛阳与小雅吧,她心里想道,想趁着这两个人走开之后自己再悄悄地回去,但不想他们二人出了门竟然向着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还在轻声地说着话,第一个是女子的声音,正是穆小雅的,她说道:“你最近别来得这么经常了,如果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沈散闻言微微地怔了一下,却听得她身边的男子在说道:“不要紧,大师兄他现在没有时间过来,我刚才来的时候他正在师父房间里翻书呢,就那边独自一人,至于其他的师兄弟们也都睡下了。”发出这个声音的男子却并非尹湛阳,而是杨青漠,这让沈散一时反应不过来。
“如果他突然来了怎么办?”穆小雅轻声地说道:“我怕他,你知道……”
“你为什么要怕他?他对你很厉害吗?”
“不,不是厉害,但是我怕他,尤其是他不说话的时候,”小雅的声音有些发抖,说道:“他要是发现了我跟你在一起,他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他没那么容易发现的,你别这么担心……”
穆小雅并不放心,她沉默了一会,说道:“我怎么不担心呢,毕竟我这也是对不起他,他那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哪里咽得下这口气,而且他又聪明,一旦察觉到蛛丝马迹……”她似乎打了一个冷战,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大师兄的心思细,不过没关系,即使大师兄发现了我们的事情,我也不怕,了不起就让他打死,我早想过了,豁得出去!”杨青漠坚决地说道
“你死了我怎么办?快别说这种傻话了……”
“好吧,我不说了,”杨青漠见状急忙停住了口里正在赌咒的话,两个人一路行着一路走过了走廊,然后沈散看着他们二人道别,仍然是动作亲密的模样,她感觉十分古怪,也十分微妙,小雅与青漠在一起吗?那湛阳又算什么?
那边穆小雅已经走了回来,沈散借着幽暗的天色也看不清楚她的面色,背着丈夫私会情人,不知是心惊还是心喜,小雅悄悄地返回了她的房间,把门轻轻地关上,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沈散在原地又停了一会,心里有些茫茫然的感觉,小雅竟然会与青漠私通,他们两个……这真是万想不到的一件事情,看情形湛阳还不知道,师父大概也是不知道的吧,否则他们两个哪里还敢来往?她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如果事情揭露了恐怕要掀起一场大风波吧……她苦恼地想着,算了,先去看看师父那边的情况再说吧。
经过前院书房的时候,沈散看见里面发出来的灯光,她刚才有听到青漠与小雅的话,知道里面是湛阳在看书,她停住了脚步,犹豫着是不是进去与他打一声招呼。正当此时一阵冷风从转角处刮了过来,将一卷帘幔吹起,恰好拂上了她的面孔,她怔了一下,伸手拂去时看了一眼,却见门上悬挂着的是雪白的白绢,而且不止门帘上挂着,连那边的窗子上也有。
她心里不由地吃了一惊,莫非本派里有谁过世了不成?而且挂在师父的书房前,这……正慌乱地思忖间,忽然听到里面一声冷静的喝斥声,说道:“谁在外面?”
那是尹湛阳的声音,他听起来既不安又警觉,沈散站着,抚着门上飘动着的白幡,心里深深的忧虑,她伸手去推门,但是刚刚抚到门沿上,那书房的门已经迅速地被拉开了,然后她看见了一身白衣,脸色阴郁的尹湛阳。
湛阳在看见她的一刹那似乎呆了一呆,但是即时他的面色缓过来了,欣喜的笑容在脸上绽开,他叫道:“小柳!你回来了?”
沈散望着他,几个月未见,他看上去与上次分别时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稍稍地瘦了一些,但是精神看上去不错,穿着一身从头到尾的白色,倒像是丧服……丧服?这两个字迅速地提醒了她,她心慌不安地问道:“是谁过世了吗?是……”
湛阳怔了一下,问道:“难道你不是为了奔丧特意回来的?”
“奔丧?”沈散看着白色的绢布,还有他身上的白衣,她的脸色苍白,说道:“难道是师父过世了?”
尹湛阳看着她一会,见她神色不安,果然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他看了看沉沉的夜色,拉了她的手走进来,说道:“先进来再说,”然后又将书房的门关上了。
沈散木然地走进了这一间书房,还是老样子,只是书案上稍稍乱了一些,不过也还好。她看着房间里的物品,蓦地看见了靠着墙壁的西边案子上有一块小小的灵位立着,定晴看去,正是师父穆子林的牌位,上面写着:务虚门第十代掌门穆子林之灵位……
她只觉得心头被刺了一下,迅速地跑过去看着灵位便扑通一声跪下来了,眼泪霎时自她的脸上滑落。
尹湛阳看着她,又瞧了一眼穆子林的灵位,再看一看案上的书卷,他沉默地走过来站到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伤心地落泪、抽泣,见她实在哭得伤心,便轻声地说道:“别伤心了,你的身体也不好,再伤了自己可怎么办?起来吧。”
他说着将她搀扶起来,沈散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落着,但是她还是顺从地跟他起来了,她接过他的手帕,轻轻地拭了眼泪。
湛阳扶了她到书案旁坐下,看着她苍白倦怠的面容,她还是如先前一般的美丽俊秀,带着泪光的眼里有几分不安与柔弱,他的心情不自禁地疼着,只低声地说道:“这一阵子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派人跟你联系,总是联系不上。”
沈散擦干了眼泪,答道:“我在洛阳,你派人跟我联系了吗?”
“洛阳?”湛阳怔了一下,说道:“你怎么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你……”
“先别说这个了,”沈散摇摇手说道:“师父为什么会忽然死了?上次见面他老人家不是还好好的吗?他是什么时候死的?师父的身体一向不错,怎么这么突然就……”
“你别着急好吗?”湛阳说道:“静一静,我一点一点告诉你。”
沈散点了一下头,但是说完话的尹湛阳却没有即刻地开口,他起身在房间里走了一会,沉重地踱着步子,她看着他,房间里的灯火暗暗的,霎时竟然有看见师父在这房间里缓缓踱步的感觉,她惊了一惊,全身上下顿时起了一阵寒意,急忙定定自己的心神,再看时湛阳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她忽然觉得事情不寻常了,否则为何他要如此沉默?她问道:“你怎么不说?到底是什么事?”
湛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出去那么久,有没有遇见洛冰?”
“洛冰?”沈散更加诧异了,看着他说道:“洛冰也出去了吗?他没替师父守孝?……”
“他还守什么孝,”湛阳冷冷地哼了一声,目光又看向她,一种极深极幽的感觉,沈散心里冷了一冷,有种不好的感觉从心底里窜了上来,她坐不住了,迅速地站起身,说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师父的死跟洛冰有什么关系?你快点说啊!”
湛阳看着她,她看上去神情十分激动,他轻轻地按住了她的肩,轻声说道:“好,你坐下,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