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陈婉（一）（1 / 1）

这一年陈婉二十八岁了，如今距建康城破已经过去了十六年的时间。时光荏苒，像是指缝里的流沙，转眼便漏得干干净净。容颜未老，心头却已落了风霜。

两年前，独孤皇后因病而死，陈婉进位宣华夫人，宠倾后宫，这宫中无论大小事情都得她亲自过问，实则是代替了独孤皇后生前的位置。

本是江南公主，现在做了北朝的后妃，这算是命途所至，门当户对。但杨坚，毕竟是个老人，陈婉从被临幸，到如今做了后宫之主，却都不是她预料到的，这乱世中女子的命运便如浮萍，吹到哪里，就是哪里。

自独孤皇后死后，杨坚失去了约束，每日里纵情声乐，酒色无度，终于精力衰竭，一病不起。这几日，病得更加沉重，药石无灵，恐怕是日子也快要到了。

陈婉每日服侍在侧，看着杨坚越来越是?老，连说话的时候，嘴角都会不受控制地流出白沫。这个皇帝，年轻时曾是怎样地叱咤风云，英武不群，如今年老了，也只像是一个普通人一样，被病痛折磨着。

朝政已全由太子广把持，人人皆说太子广孝悌仁义，与前太子勇大大不同。他刚刚续任太子时，便请杨坚下旨，不必对太子称臣，又刻意将庶人杨勇接到东宫附近居住，说是骨肉情深，不忍分离，深意无非是处处监视，以免异动。

如今大事皆定，天下都在杨广的手中了。

杨坚病重，杨广每日入宫服侍，难免与陈婉朝夕相处，总觉得他看着她的神情有异，那样深情的一双眼眸，时时?刻追随着自己的身影。

陈婉不由想起很久以前，她还是一个孩子，陈贞与她同在掖庭时，杨广盯着陈贞的双眸。十几年的时光，转眼便过去了，全无留下任何痕迹，陈贞自离开长安后便音信全无，谁也不知道她是否还在人世，流落到了何方。人走了，却又觉得并没有走，时时刻刻感觉到她的气息，还在空气中流动，是不甘心？还是另有所待？

忽然明白那个时候陈贞为何处处躲避着杨广，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这样的一双眼眸，确是足以使人沉沦其中。

病榻上的杨坚又昏昏沉沉地睡去了，陈婉悄悄走出仁寿宫，这白墙黑顶的建筑，虽然雄伟?却觉得凄清，不明白当初杨素督造此宫时，为何会选择这样的色调。

陈婉漠不经心地踱入花园中，坐在一棵桃花树下，正当初春的季节，万物重萌生机，两只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着，一朵桃花翩翩飞下，陈婉伸出手，桃花便落在她的手中。

花瓣有些残了，却依然美丽，想起自己，便如这花朵一般，难道只是为了一个老人开放吗？

脑子里方才想到杨广，他便忽然出现在眼前，全无预兆，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陈婉拍了拍胸口说：“原来是太子，吓了我一跳。”

杨广笑笑，只是专注地注视着她的面颊。

陈婉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下头说：“太子下了朝了？皇上刚刚睡下，可能要过一会儿才能醒。”

杨广点了点头，却伸手将她的下巴托了起来。陈婉脸色一变，后退半步，厉声说：“太子这是干什么？”

杨广寸步不让，立刻跟着逼近了一步，两个人比刚才还要近了，“我想看你，我喜欢看你。”杨广如呓语一般地在她耳边说话，温热的呼吸拂上了她的耳畔。

陈婉的脸红了，这样近的距离有一种说不清的暧昧，她又后退，背后便是桃花树，退无可退，杨广更加靠近她，几乎与她紧紧贴在一起。

陈婉有些惊惶失措：“太子请自重，如果被人看见，陈婉该如何做?？”

杨广微微一笑：“看见又怎样？我要你，你就是我的，别人能说什么？”

陈婉咬了咬唇，“可是我是你父亲的妃子，你这样做是乱伦的。”

杨广淡淡地说：“什么伦常道德，我都不在乎，我喜欢你，我就是要你。”那样坚定的语气，似乎想了许多年了，一直在心里不停地说，“我就是要你！我就是要你！”却不曾真的说出口。如今才一说出来，便觉得快意，这些年来，我一直是要你的。

丝带飘下，桃花瓣被碾碎，混入尘土之中，还有一些花瓣落在洁白的胴体上，粉红得刺眼。杨广的手指拂过花瓣下的身体，身体上的花瓣，这?刻，目光迷离，神智恍惚，便似多年前，在掖庭之中，那个女子在自己身下呻吟。

“贞儿！”思量了千遍的名字还是脱口而出，寻遍了天下，也没有找到，疼痛变得麻木，以为思念早随着时间变淡了，却原来根本就是进入了骨髓，不必再想，每日都和人一起生存着。

陈婉脸色惨变，她蓦地推开杨广，这一推用的力气如此之大，杨广被她推离开了身体。她立刻站起身，要系上散落的衣带，但手指却不停地颤抖，全不听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