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碧落黄泉(1 / 1)
元江城郊,有一辆极其普通马车在众多随从的护卫下片刻不停的在官道上奔驰。
时值盛夏,天气炎热干燥,元江已经近半月没有落过雨了,这样急行实在是让人难受。
而车里的气温无疑比外面更高。
石破扬了扬马鞭,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向车里问了一句:“主子,已经快到了,是否放慢速度!”
车边的侍卫们咬了呀干裂的嘴唇,显然很是难受。听见石破这句话都不住的往车里看去。
然而,那里面的人只是咳嗽了两声,用虚弱无力的声音道:“不用了,我撑的住!”
石破听见这声音,分明又比先前更加的无力了。他不能不担心了。车里的人原本身体就比旁人弱,如今刚刚脱离生命危险,伤势都还未痊愈就这么急行军,怎么受的了。
只是,如果主子这次错过了夫人,只怕是,只怕?
石破不敢再想,一咬牙扬起马鞭狠狠的打了下去。马儿吃痛的吼了一声,速度却是更加的快了。
车里的南宫坼,衣服早已被汗沁湿了,然而那汗却是冷的。
汗水滑过左肩和肋下的伤口使他紧闭着双眼,但车厢里却没有一丝的叫唤声。
是的,他此时是很痛,但他更本没有心情去理会那种痛。
至她被劫后,他虽然安排人在暗处守着他却只能按兵不动。布下这么一个局,让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不要他了。
再后来,便是受伤,昏迷。再后来,他醒来之后,这场戏已被他的属下们演成了这样一个局面。然而,他并没有弥补,他要惑敌,他要江山,他只能接着演下去。他知道她是个极聪明的女人,不可能看不出他的心思。他也自负的以为,他们两个之间的信任和爱情可以熬过这一场天衣无缝的骗局。可是,他到底是忘了,她不管如何的聪明都是一个女人,就像上次对拓跋婉儿那样,她的理性和聪明有时候会消失的一干二净。
如今,当下属们把她在元江所作的一切报告给他的时候,他虽然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却隐隐的察觉到她,她想要离开。
她终究是忍不住了,也是,她是这样一个自尊自信的女人,怎容得他把另一个女人捧得这样无法无天。
她肯定会怀疑从前的深情,她肯定,肯定又被伤的一塌糊涂。
“萝儿!”
车里的人低低的呼了一声,去他妈的江山。他如今只想要他,要那个他从烽火里带回泽国来的女孩。要那个他一直在暗处看着她长大,为她惊讶,为她惋惜,为她鼓掌的女孩。
他要把她抓回他的身边,然后,然后再也不要放开她,再也不要她一人去面对任何危险了。
车停了下来,似乎已经到了元江的城门。
石破在的声音再度的响起,却因长时间的赶路变得沙哑。
“主子,元江到了,知府大人也已经来了。”见车厢里久久无人答话,石破担忧的往车厢看了一眼,却始终不敢去掀开车帘。
南宫坼找已被伤口的痛疼弄得以处于半昏迷状态,此刻提了许久的气说出口的也只有三个字:“夫人呢?”
这是他最想问的话。
他这样的赶来,甚至抛开性命不顾。昼夜不分的赶到现在到来,他知道她的宴会还没有结束,那么也就是说,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必定还在这里。
那么,即使他自己没有力气,他也定能把她抓到身边来,此番,自然是他对不住他。可是,他如今赶来了,那么也就是说他还有机会能弥补自己做的一切。
不管用什么方法他都会把她抓回自己的身边。
可是他不知道,他也想不到,知府回给他的竟然是这样的话:“回大人……公主被淮南王的人劫走了!”
他实在是控制不住了,路上强忍着的病痛的不适仿佛在这一刻被知府大人的一句话统统的引出来了。
劫走了,不可能!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他日夜叫人盯着淮南王,淮南王不可能能瞒过他在元江劫走纳琪萝。
这个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南宫坼有很多话想问,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塞满了他的脑袋,思路还没有清楚,只是直觉告诉他,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很可能,很可能就是纳琪萝一手策划的。他还猜不出结局,猜不到经过。不管事旁人劫走她,还是她自己要走。他都不会放手。
萝儿!南宫坼在心里呼唤着沉声向外面喊道:“追!”
追!怎么能放弃,他还有好多话没有说,他还有误会没有对纳琪萝解释清楚,他还没有请求她的原谅,她怎么能就这么在他眼前消失了。
南宫坼好似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面喘着气一面捂着伤口想到:所幸的是,他在元江,她也在元江,总算隔的不算太远。
刚刚喘过气来的马儿又开始前进,刚刚进城的人们又出了城。
知府的人说劫匪胁持着安阳长公主上了山。
于是石破心中除了担忧又增加了疑惑。上了山……为何要上山!
从不信佛的石破不知为何从口里蹦出了一句“菩萨保佑!”
这四个字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吓到了。难道他在怕么?怕什么?
是的,他也预感到事情的不对劲。
可是,他更多的是担心南宫坼,如果没有找到夫人,他真不知道他的主子会成什么样子。
不顾性命的五天四夜的狂奔,石破跟了南宫坼这么久还从没见过自己的主子做出这么疯狂的事。
前些天为了迷惑淮南王做出的事,让天下人都道南宫坼宠侧室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天知道,他的这位主子至始至终爱的就只有夫人一个!
当队伍奔到山下时已然能看到远处劫持着纳琪萝的黑衣人,山路狭窄,众人只能弃马步行。
石破和知府两人上前扶持了南宫坼,南宫坼抬头望见远处那穿千羽衣的女子的背影,不禁露出了喜色。他在这一刻全然忘记了自己的伤势,提起气就想施展轻功追上去。这一动自然是牵动的伤口,南宫坼吃痛的蜷起身子,幸得又石破扶着才勉强没有跌到地上。
南宫坼路出一丝微凉的笑容的道:“我竟也有这般无用的时候!”
石破听了这话,一颗心好似灌了浆一样径直的往下垂。这个铁铮铮的汉子被南宫坼的这一句话击的要落下泪来。
跟了南宫坼这些日子,石破他看过温润的南宫坼,看过意气风发的南宫坼,看过隐忍的南宫坼,看过镇定自若的南宫坼。却从来没有看到自己的主子像如今这般脆弱无助。
石破不敢再多说什么,拔出腰间的剑,向跟来的众侍卫道:“小子们跟我上山迎回夫人!”他说完又对知府道:“还劳知府大人照看我家主子!”
知府早已看出南宫坼伤中,自是答应下来即刻就抱着一分的小心走到了南宫坼的身边。
石破再不犹豫,带着侍卫们迈开步子往着劫匪的方向冲去。
南宫坼并不说话,好容易才迈开步子。走的极慢却是一步都没有停过。
知府心惊胆战的走在南宫坼的身边,有几次看见南宫坼的身子颤了颤都止不住的想去扶他。却终究被南宫坼冷淡的目光逼回了刚刚伸出去的手。知府为官十载,对这个位极人臣的南宫丞相一直是怀着一种仿若仰视天神般的心情,没想到头一次见他竟然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知府大人叹了口气,心里道:终究情是误事的,这丞相爱上的又是这么一位倾城的女子。
正当知府这么想的时候,却发现南宫坼竟停下了脚步。南宫坼的脚步好像被什么凝住了,甚至连呼吸也在这一瞬消失了。
南宫坼远远的往着从山顶上留下的一条其实从那看都不算秀美可人的瀑布。
知府顺着南宫坼的眼神看过去,不禁:“啊!”的尖叫了一声。
那条瀑布边,站着一个穿着千羽衣人。隔的这么远,不可能看清楚那人的容貌。但是,因为她穿的是千羽衣。世上仅存的一件千羽衣。
至少有一百双眼睛看过今天宴会上明艳动人的穿着千羽衣的纳琪萝。
所以,此时,所有的人都知道。山顶上瀑布边的那个女人是纳琪萝。
“长公主在哪!她要干什么!”紧随其后的师爷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不住的问到
“萝儿!”南宫坼用尽全力向纳琪萝的方向呼喊着。那女子转过身来,就在众人都以为她是听到了南宫坼的呼唤的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
女子向前纵身一跃。千羽衣的裙摆被风鼓起来。女子以一种拥抱的姿势跳向了瀑布下深不见底的碧池。
“萝儿!”南宫坼的脸色已然变成了青色,他什么也顾不上了,丢开众人想山顶跑去。
知府一惊,显然是没有想到伤重的南宫坼还有力气奔跑:“快!快!下上去接个大夫过来!”
他说完,自己带着剩下的人忙忙的随着南宫坼跑过去。
这样的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自然是又要旧病复发的。若是当朝的丞相大人在元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小小的知府到底还要不要活命了。
知府大人刚刚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恐惧感却徒然增加了。安阳长公主从瀑布下跳了下去,他这个知府是注定干不下去的,如今只盼望着这南宫丞相不要再出什么事,自己能留下条小命回家种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