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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月色浅薄一如春水，清风缭绕恍如隔世，暮色中的她猛然一颤，眼角濡湿，她抬头望向了他。
月色打在他那略显单薄的身影上，暮色下他优美的轮廓泛着微妙的光芒。她出神的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依旧冰冷。
他一怔，停住了前行的脚步，低头凝视着怀中的人儿。那一刻，各种思绪纷繁复杂的一齐涌上心头，一如，高山流水……
“狐狸哥哥放我出宫去吧”她轻闭上眼低低呢喃，掀动的眼睫下，那一刻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轻颤。
风渐起，他的手不自觉的收紧，漂浮而来的风交缠着他们的发丝，缭绕不止。他的手扣住了她翻飞的衣带，即便像现在这样如此近的距离，却只要一松手，一切便不复存在……
“留下来，承欢”他没有再看她，对着天幕。却只说了这么一句，一刹那，仿若封印，仿若誓言。
霜雾从暮色下黯然升起，明月失去了初华，她的发丝柔软飘荡。
几天后的清晨，薄雾微稀，雾色在红叶上轻颤，天边一缕朝霞此时正泛着胭脂般的残碎，一片片镶嵌在天际的尽头。深秋已经临近冬季，整个安陵更是被包围在了浓浓的萧瑟中，沉寂、黯然。
皇宫西南角的一雅致别苑内，此时一株墨兰悄然从院落中探出了头，纯白的花骨朵上轻缀了几颗露珠，尚未绽放，却已是芬芳四溢。
已经修养了好几日，此时的承欢身体已完全恢复过来。这几日听宫女说皇上感染了风寒一直未去上朝，但真正的原因她却是比谁都明白。
也正因此，这几日的朝堂之事也更是由广陵王独孤信一人全权把持。
想到这，不知为何，她的内心忽然微微一颤，目光已不自觉地投向了凉亭中他的身上。一束若有若无的阳光从他的身上淡扫而过，从发丝到整个身体，他的周身都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从她的方向望去，他的轮廓优雅恬淡，如玉的肌肤一如以往的温润。
忽然一阵凉风拂来，他手中的书卷霎时刷刷翻动，他还未来得及动一动便忍不住垂首闷咳起来。
承欢只觉得内心顿然一紧，一个箭步便冲到了他的面前，“狐狸哥哥，你感染风寒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她嘟哝一句便伸手替他轻拍起背来。
“我没事，承欢……”他刚抬头说了一句便忍不住又低咳起来。
“还说没事！”承欢立马责怪地蹙了蹙眉，又有些心疼地伸手揉了揉他的眉角。
“哎，我头不痛啊！”独孤信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怎么每次他一咳嗽，她就会立马不客气地揉他的头呢？
“你这都皱到一块去了，好难看！”她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冲他狡黠地吐了吐舌。
望着她纯净的笑颜，独孤信一怔。霎时只觉得内心深处有种幸福的牵绊被轻扯，他狭长地狐狸眼泛着微微的波动，伸手顺势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
他的手轻覆住她的手，手指冰凉的触觉，出手毫无温度。那一瞬，她只觉得丝丝清凉透过肌肤，随着他的握紧而深入，透过血液逐渐蔓延至骨髓。她一颤，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想起了仙城，想起了那双曾给予她温暖的大手。
“想什么呢？”他出声打断了她的失神。
承欢这才转过头来，阳光愈发的强烈了。此时，他的面色苍白到近似透明，她动了动嘴唇却又发不出一个字，想说的话哽咽在喉咙里只是艰涩。
独孤信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承欢不想跟我说说这几年你出宫都做了些什么吗？”
“啊？”承欢倏地抬起头，随即又垂了下来，“我，我过的很好……”她支支吾吾，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独孤信的眸色一暗，握住她的手愈发冰冷。
而正在此时，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承欢暗舒了口气，慌忙抬头朝来人的方向望去。
此时正值深秋，满园扉叶随风摇曳，发出悉索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细密的枝蔓丝丝洒下，几枝线条优美的细枝斜插入长廊，在地上留下一排斑驳的浅影。随着脚步声的靠近，长廊上走来一位风姿优雅的华美贵公子，一袭深绿色的长衫更为他增添了几分高贵，轻摇薄扇间举止优雅从容。
“是大哥！”承欢一阵欣喜，接着便朝长廊上挥舞起胳膊，“大哥，大哥在这！”
闻言，陈子默不禁有些困惑的抬首，循声望去，却霎时愣住！
看着子默显然投过来的怪异的表情，承欢有些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皮，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一个极为重要的事实，现在的自己可是一身女儿身装扮！想到这承欢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现在可真是不打自招了。
已靠近的陈子默从容地朝独孤信行了个礼，目光便停留在了承欢的身上。
“你们认识？”独孤信淡淡的开了口，想到刚刚她的反应，他的声音不禁冷淡了几分。
“原来是小雨！”陈子默似笑非笑，并没有立即揭穿她，不得不说，刚刚那一瞬他真的有惊艳的感觉。没想到平常那个风华绝世的少年竟是个女子！不过看她平时那副模样不是女子又是什么？奇怪的是自己竟然一直都没发现。
“小雨？”独孤信蹙了蹙眉，疑惑的目光也投向了承欢。
此时的承欢完全是一副悔不当初的表情，不过还是简单的小心翼翼地从初见的那次解释了起来，说完后她偷偷瞟了瞟独孤信的反应，见他并无什么异样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幸好把仙城给省略掉了，不然……
想到仙城，她一时失神的低垂下头，修长的眼睫随之轻颤，一如秋日里的凤蝶轻扑羽翼。
陈子默微抿双唇，目光不经意的掠过了独孤信，一时竟有些愣住，从他的角度望去，独孤信狭长的眼眸深海般的无声，如眷恋，是疼惜，似道不清的复杂纠结……一切的一切却在投向她时全然化作了无声的温柔！
阳光一缕缕的透明，空气黯然失色，四周不觉间变得灰白，她的墨色的刘海在空气中飘荡，世界只留有他们俩人。
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陈子默无声的叹息，幽深的瞳眸飘过一抹黯然。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迅速敛去眼底的失色。
“王爷……”他只低喊了一声却并未继续说下去。
承欢见此立即弯了弯唇，“我饿了，狐狸哥哥那我先走了！”
独孤信扬了扬眉，这才温和的点了点头，“别跑的太远”
此时的天空中丝毫乌云也无，碧蓝色的天幕一直延伸到天空的尽头。直到承欢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长廊的尽头，独孤信这才淡淡的开了口，“秦南王那边怎么样了？”
陈子墨的眉宇间掠过一抹忧色，“如今秦南王拥兵偏安一隅，毕尽他是皇上的岳父，这次大动干戈……只恐会生变！”
独孤信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嘴角更是勾起一抹嘲讽，“皇上迎娶秦南王之女不正是为自己留这一手吗！”
“既如此那王爷为何会突然……”陈子默脱口而出，在意识到自己失言后又慌忙住了口。
独孤信却并未有什么不快，只是抬首望向了天空中的那一抹碧蓝，“没有人可以伤害她……”他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回荡。那一刻，仿若世上最为美好的泼墨画，亦浓亦淡的笔锋勾勒出的人影一如来自冬日雪域上的白雪，薄冰微浅。
承欢趴在院中的石桌上不觉间已沉沉睡去，迷蒙中她似感觉到有人向她靠近，接着便是一双清凉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指间浅浅一动，便将她额前的刘海捋到了耳后。轻柔，微凉，却又莫名的传来丝丝温暖。
承欢的身体动了动，随即睁开了双眼，待看清眼前之人，她立马欣喜的揉了揉眼，“狐狸哥哥你们这么快就谈完了，大哥呢？”她伸出头向他的背后瞅了瞅。
独孤信顺势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他已经走了。”见她脸上明显的有些失落，他轻抿了口茶，声音不觉间却已有丝不快，“承欢很喜欢子默吗？”
“嗯，大哥对我很好的，大哥是好人！”
只是此时的承欢完全没有留意到对面人的薄唇已抿成了一道直线。
忽然像想到什么，承欢弯了弯嘴唇，目光看向他，“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复原了！”
独孤信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那一汪琥珀色的茶水。
“我要出宫去了！”
他的五官倒映在茶水里，不知何时，一圈细细的涟漪由茶水中央向四周飘荡开来，晃碎了一池的清透。“承欢，想清楚了……？”敛去眼底的幽深，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承欢点了点头，眼底已没有了那抹失色，纵使有千万的不舍，纵使有太多的思念，失去的，终究还是失去了……有些人始终是无法忘记的，她抬起头，眼神清透，他是她最重要的人，既然无法触及，那就让她在世间的另一个角落远远地看着他，远远地守护他，这，已经足够……
“好！”他的声音自遥远的另一方传来，“不过，等让我再次找到你的时候，你便只能呆在我身边。”
承欢倏地看向了他，只觉得内心似被牵扯了一下，却又说不清的感觉。
在她还在愣神的当口，他出乎意料的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向上微微一提便在她的唇瓣印上一吻，他的动作温柔细腻，辗转不舍，却又透着浓浓的矛盾，复杂。承欢早已呆愣住没了反应，不容拒绝的悲凉浸透肌肤蔓延至骨髓深处，她突然很想冲动的抱住眼前之人，只是唇齿间却传来一阵刺痛……
他推开了她，伸出手指印在了她流血的唇上，指尖冰凉，他的声音低低浅浅缭绕在她的耳际，“以我之名束缚你，永远不要忘记我……”
一滴透明的泪珠悄然滑落，她的唇齿间弥漫了丝丝血腥，“江山美人你要什么？”她问了三年前同样的话，却还未来得及他的回答……“我曾经说过，你要的东西，我会守在你身边帮你得到，可我却背叛了！我曾经自私的只想要你一个，你一直在这么做，可我却胆怯的放手，因为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一旦得到了那个位置，有些事便不再是你所能决定的，所以总有一天……我会怨你！”
那一瞬，他只觉得内心似被撕扯开一个巨大的血口，那蔓延而来的血液澎湃的几乎让他窒息，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伸手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里，用尽全力抱紧不住发颤的她。
阳光金灿灿的一缕缕于半空中跳跃着涟漪，细叶摇摆而落，风清透，……阳光勾勒下的身影，如卷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