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流水无情（1 / 1）
“尚。”
淡淡的一个字，凤炎突然不忍看那屏风后的面貌，像是怕惊扰了雾中的仙子。
屏风后的身影凝住了动作。
这是怎么了？莫蓝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
抬眼，瞥见室外的光线透过重重的纱幔洒了进来，映得屏风上一个淡淡的人影，莫蓝心里一惊，随即拨弄了琴弦，压底了声音说道：“皇上，方才的曲子是奴婢僭越了，下面这首是婵姬娘娘交代的，娘娘说希望皇上品出其中的意味。”
莫蓝打着魅姬的旗号，先想着混过去再说，反正出了这个门儿，谁还知道她是谁。
三三两两的拨起音符，随之《梁祝》的曲调缓缓萦绕，凤炎闭目静静听了一会儿，终究转身。
莫蓝看着淡去的身影也终究松了口气，《梁祝》委婉凄美的旋律依旧在泽君池回荡，凤炎忽然幽幽的开口：“这曲子有故事么，怎么听着让人不免伤感。”
莫蓝又是一惊，这下好了还要负责讲故事，轻轻一叹，这活儿可不能揽下，出了差错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回皇上，娘娘吩咐皇上能听出这曲子的意味就好，回头娘娘自然会与皇上说这曲子后的故事。”这就叫“一不做，二不休”回头有什么事都让婵姬扛着。
一句话扔出去就没了动静，也不知道凤炎是不是相信了。
莫蓝管不了那么许多，一心谈曲子，一曲作罢，听见哗哗的水声，有人进来的脚步声，看来是起身了。莫蓝瞥见屏风旁边半掩着的窗户，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轻轻的起身把窗子推开，听着屏风外主仆，下人之间琐碎的谈话，还好没发现她。莫蓝蹑手蹑脚的抱起琴，从窗子慢慢的放了出去，可当自己刚爬上窗子，就听见那好听的声音响起：“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在问自己么？莫蓝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凤炎看着下人们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而屏风后的女子却没有立刻回答自己的问题，眉头不禁微皱：“问你话呢。”
“是……是，奴婢叫小蓝。”对了，真亦假时假亦真，说话间赶忙跳到了窗外抱起了琴，窜到了屋后的林子里。当然，就算是听见了凤炎接下来那句：“出来让朕瞧瞧。”怕也是溜之不及。
凤炎见这次是许久都没有动静，也不管胸前还没理好的衣襟，拨开跟前的宫女就往屏风后走去，谁知人已经不在了。侧脸看见开着的窗子不禁怒火中烧：“人呢！”
一屋子的宫娥太监吓得跪了一地，这人去哪儿了他们怎么知道，就只好都不开口，这时候谁说话谁倒霉，方才引着莫蓝进来的小公公自然也是吓得直哆嗦。
凤炎见一屋子的奴才都缄口不语，怒道：“一群废物！”
“奴才该死！”
“小林子，摆驾销和宫。”
当然，销和宫内自然没有一个叫小蓝的宫女，而婵姬也不会认得这个人，结果当然是凤炎拂袖而去，而婵姬一头雾水。
莫蓝抱着琴在小树林里穿来穿去，最后好不容易绕回了养和殿外，正巧急得满头大汗的菀宁。
“皇后娘娘，您这是去哪儿了，急死奴婢了。”菀宁上前接过莫蓝手中的琴，长舒一口气，看着她的宝贝皇后也是一头大汗，赶紧拿出帕子给她擦汗，莫蓝感激一笑：“不小心迷路了。”
菀宁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小命总算捡回来了，赶紧回去要紧。二话不说，拉着莫蓝就钻到了殿后的小路。
闲宁宫内，莫蓝被一堆人伺候着准备洗澡，菀宁在一边指挥这指挥那的，俨然一副包工头的模样，看得莫蓝不禁轻笑起来。起身向内殿走去，原本说是应当摆驾漾碧池的，无奈慕容竹月现在正是“思过”期间，不能外出，恰好莫蓝也不喜欢洗个澡还费那些事儿。
室内氤氲的水气，莫蓝舒服的靠在澡盆边闭目养神，遣开了所有下人，她可不喜欢一堆人看她洗澡。
不知道为什么脑中竟然闪过了今日在泽君池的画面，轻轻一叹：“凤炎。”想必他现在很生气吧。
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担心，转而又想到那日他袒护婵姬的模样，随即觉得生气也是他活该的。闭上眼睛继续享受她的古代花瓣浴。
莫蓝正舒适的神游四海呢，突然听见“啪”的一声，紧接着就听见菀宁以及其他人甚是嘈杂的声音……
“参见皇上！”
“皇上留步……”
“皇后娘娘正在沐浴……”
“万岁留步……”
“皇上……”
什么情况！可是还没等莫蓝反应过来一道人影就笼罩下来，愕然抬头，随后一声“啊！”响彻在闲宁宫的上空。
凤炎看着眼前这个吓得满脸通红，半个脑袋都没在水中却还是看得出在轻微的颤抖，不禁眉头深锁，这反应分明是害怕还有……排斥。
一堆宫娥慌乱的闯了进来，菀宁跪在凤炎跟前，头磕得跟捣蒜似的：“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无心之失，皇上恕罪。”凤炎微微眯起眼睛，菀宁转过身焦急的问道：“娘娘，怎么了，没事吧。”
谁知莫蓝把头埋得更加深了，连鼻子都没进水里了，菀宁慌乱的叫道：“娘娘小心啊！”却听见凤炎喝道：“大胆奴才，朕和皇后说话哪有你们插嘴的份儿，还不滚出去！”
一室的宫女皆是一愣，随即慢慢起身往外退去，莫蓝在菀宁起身往外走的一瞬间伸手想要拉住她却还是瑟瑟的收回了湿漉漉的手臂。
一时的嘈杂终于恢复平静，莫蓝等着眼睛看着眼前一脸冷漠的男子，依旧没有伸出脑袋，快要憋不住气了。凤炎看着她憋得通红的小脸，说道：“再不出来想要死在里边吗。”听不出任何关心。
莫蓝却依旧没有反应，凤炎不禁俯身上前，谁知水里的人儿终于坚持不住探出了水面呼吸，却触上了男子微凉的唇。
莫蓝惊恐的睁大眼睛，反应过来后一把推开凤炎，巨大的反力让自己撞到了浴盆坚硬的壁沿，一阵吃痛，溅起一层水浪，淋湿了华服男子。
凤炎的眼神透过那层水帘落在莫蓝脸上，并没有在意身上的已经近乎湿透，捕捉到她吃痛的表情心中一紧，刚要上前却听见水里的人儿开口不是叫痛，而是叫……
“你给我出去，色狼，出去！出去！菀宁快把他给我赶出去！”
凤炎那点小不忍瞬间被莫蓝的话语吞没，怒火一下子窜了上来，菀宁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却看见皇上正用一只手捂着皇后的嘴巴，侧眼瞪着自己：“滚出去！”冷冷的三个字，无疑已经暴怒了。
见菀宁出去，莫蓝哀怨的瞪这眼前的男子，一肚子的羞愧恼怒，伸手想要掰开捂在自己嘴上的大手，凤炎却没有放手的意思：“慕容竹月，你放肆！”
莫蓝使劲拍打着凤炎的手，等到小嘴一解放就叫道：“你才放肆，你这是什么家教，有这样冲进女子浴间的吗。”说着还不忘护胸，把身子往水里沉了又沉，好在水里有一层厚厚的花瓣。
凤炎闻言居然由衷的想笑，这个女人是怎么了？却还是开口：“什么家教？你的家教什么时候变成夫妻之间要‘恪守礼数’了！”
夫妻！真是晴天霹雳，莫蓝这才想起他们是夫妻啊，可是……可是这又怎么样，跟他是夫妻的是慕容竹月又不是她莫蓝，何况他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妻子看待。
“夫妻？皇上抬爱，臣妾有自知之明，这样的话语要是传到婵姬耳里，这闲宁宫怕是又要不安生了。”
“你什么意思！”终究还是怒了。
莫蓝静默不语，看着眼前这个不属于自己的男子，又想起以前奢望的男子，委屈一下子涌上来，水气一下子涌上了眼眶，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凤炎看着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一刹那的模糊不清，心里竟然变得焦躁，终于起身拂袖而去。
莫蓝看着消失的背影，身子一下子软了下去，流水若是无情，落花还能有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