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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第三十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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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长安城往南不远便是终南山,由这里再向南走,道路蜿蜒迤逦、忽高忽低,便深入绵延百里的秦岭之中。此时虽已过五月,可是山中气候总要比平地迟缓一步,山崖上的野花犹自开得烂漫缤纷,在这暮色初降时分,就是山风中也还透着几分凉意。

寂静的山道上忽然响起吱扭吱扭的车声和得得的蹄声,转眼之间一小队甲胄鲜明、持枪挎剑骑在马上的士兵伴着七八辆遮掩得密密实实的骡车转过崖口缓缓行来。骡车后面还有两骑并辔而行,左首那人满脸浓密的络腮胡须,一身粗豪英武之气,看装束明显是押车的将官。右首之人一望可知不是行伍出身,年纪轻轻,生得斯文清瘦、文质彬彬,头上包着藏蓝色的平巾帻,身着同色缺骻袍,让人看不出是什么来历,更猜不透他为何会与这些押车的军爷结伴而行。

山道一边高高的山崖上,稀疏的林木荒草间伫立着一黑一白两匹骏马,马上端坐的两人却均是从头到脚一身黑衣,腰间斜挎长剑。为首的那个如化石般凝滞不动,双唇抿成了紧紧一条直线,只把一双眼睛牢牢盯准了山道上那一行骡车。

山崖上这两个黑衣人正是李恪、李愔两兄弟。李愔咬着嘴唇,默默地对着哥哥骑在银电上的瘦长背影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扬起马鞭指指崖下羊肠小道上的骡车队说:“哥,我们已经跟着骡队走了几天,到底什么时候动手呀。等他们出了大山,你再想劫走侯姑娘就难了。”

李恪仍然紧抿着双唇不搭腔,双眼也仍然紧盯着山道上的骡车。李愔只看到他一动不动僵直的背影,却不知道在这短短一刻里,他脑海中翻腾着怎样千般万种思绪。自承乾谋反败露以来,一件件与他命运攸关的大事接踵而来,应接不暇,逼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承乾被父皇贬谪为平民不过几天,宫里就传来了令他震惊的消息,新的储君并不是朝中大多数人曾寄望、笃信的李泰或他自己,竟然是谁都不曾想到的九弟李治。也许如果最终胜出的人是李泰,他还能输得心平气和一些。可是九弟,想起那个温柔、敦厚,未脱稚气的九弟有朝一日会成为凌驾于他们众人之上的君王,他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实在捉摸不透,以父皇睿智强悍、雷厉风行的个性,怎么会放心选择懦弱的九弟来承继大唐江山?就算有长孙无忌等人从中作梗,李泰难道不是他的嫡亲外甥吗?不过当时他已经顾不上与储位失之交臂的沉重打击,更顾不上自己的失意、怨愤、不平,无忧的性命还危在旦夕,这才是时时牵动他心神,让他食不安、寝不稳的头等大事。可是他和高阳已经轮番在父皇面前求情又都碰壁而归,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那些日子他一直束手无策,惶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坐立不安,心中的焦灼每增加一分,对自己的无能便也多了一分恼恨。直到他知晓父皇却不过侯君集临刑前的恳求,将侯家眷属改为流徙之罪,与一干罪臣眷属一同发配广州,想起无忧不再有性命之虞,他才终于稍稍松了口气。在那一刻,他头脑中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既然他已经无法帮她洗脱罪名,免受流徙之苦,那他就要在前往岭南的途中把她劫走。这念头自从最初灵光一闪后便挥之不去,一直在他脑海中回旋,象生了根一样越扎越牢,踌躇了几天之后,他竟然真的抛下身边一切杂务,开始积极筹划起来。

等他觉得心中已经大致筹划完备,隐约把此意图透露给弟弟之后,立刻遭到李愔的激烈反对。疯狂——这就是弟弟情急之下指斥他的话。其实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计划确实有几分疯狂,只是他一想到无忧就要被送往那个瘴疫弥漫、危机四伏的蛮荒之地,想到一个象鲜花一样娇嫩的生命会被摧残得很快枯萎凋零,心就象被一只巨掌紧紧攫住一样缩成一团,堵在喉咙口让他无法呼吸,再也无法顾虑他的疯狂会引来怎样的后果。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几乎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山道上紧邻着押队将官的那驾骡车忽然咯吱吱停了下来,后面两骑不防,马上之人也急忙有些狼狈地扯紧缰绳,勒住□□马匹。李恪看到山道上瞬间发生的异动,刚想回头对弟弟说些什么,一眼看到从骡车中钻出的那个身戴枷锁、衣衫褴褛的瘦弱女孩,心几乎一下从腔子中跳了出来,双眼紧盯着车辕前的身影无法移动,涌到嘴边的话也变成“啊”一声惊呼。

虽然他正立于高高的山崖之上,山道上的人影离得远了根本无法辨认清楚,也听不清那怒冲冲跳下马来的将官正对她嚷些什么,可是在心底里他却确定无疑,骡车下的女孩就是无忧。他急匆匆翻身下马,几步冲到崖边,蹲下身子瞪大眼睛细看。居高临下俯瞰下去,与那个魁梧威风的将官对面而立,那戴着枷锁的身影显得格外瘦小单薄。刹那之间他的心里填满了说不清的怜惜和酸楚,双眼竟一下子被热热的泪水模糊了。

他虽然不知道无忧为何事跳出骡车,却从那将官指手画脚的动作中猜出她一定遭到了呵斥,心中正在暗自发急,就看到与那将官结伴而行的萧翼纵身下马,赶上前来和颜悦色对无忧说了几句,随后便解下马上挂着的羊皮水袋递了过去。无忧转身接过水袋,虽然没有对萧翼多说什么,却满心感激地望着他笑笑,拎着水袋重新钻进骡车中。

这段小插曲之后,车队很快又吱扭吱扭在山道上行进起来,萧翼和那将官也返身上马,继续跟在骡车后面缓缓前行。李恪用力擦擦双眼,慢慢直起身来,一边轻拍着蹲得有点僵硬的双膝,一边下意识地把目光转到了萧翼身上。不知为什么,此刻他胸口仿佛压了块沉甸甸的巨石,憋得人透不过气来。

他从没有想到一向温文尔雅,在他眼中几乎有些弱不禁风的萧翼,会有如此的勇气和执着,在大理寺给侯家一干人等量罪定刑之后,居然不顾一切到太极宫觐见父皇,恳请外放到广州府任职。面对父皇的一再追问,萧翼居然也咬紧牙关,不肯吐露半点实情。他更没有想到,父皇竟然真的应准了萧翼的恳求,外放他赴岭南道作广州刺史,甚至还应允他与流徙的一干罪臣眷属同行。

这消息很快便象风一样传遍了长安城,闻者人人哗然变色,谁也不明白萧翼为什么放着舒舒服服的长安城不待,前途似锦的吏部员外郎不做,非要跑到那个瘴气四溢、野蛮落后的蛮荒之地。一时间众说纷纭,各种谣言越传越离谱,越传越不堪,传到萧翼耳中,他却象事不关己一样无动于衷,只是从容地在家中打点远行的行装。

李恪和萧叶儿自然对个中缘由心知肚明。萧叶儿也曾几次泪眼婆娑地苦苦劝阻兄长,可是看到萧翼去意已决,最终只好无奈地放弃了。不过私下里,她却含着泪对李恪说:“真不知道这侯姑娘身上有什么魔力,竟迷得哥哥象中了邪一样,把一切抛下全都不顾了。”

当时李恪听了她的话心中一抖,连五脏六腑都在瞬间钝钝地痛了起来。从那时起,只要一想起萧翼将要陪伴无忧远行,他的心中就充满了难言的苦涩,犹如被巨石压住一样变得沉甸甸的。

李恪一直盯着萧翼骑在马上的清癯背影,直到骡车队重新消失在山道转弯处,才用力咽了口唾沫,强压下一阵阵翻涌上来的苦涩,又抬头望望北边慢慢压过来的一大片黑云,转头闷闷地对李愔说:“可能要变天了,也许今晚山里会下雨,希望那些士兵在雨夜能怠惰一些,让我们等到机会。”

李愔也回身望望密林间的小道说:“看骡车行进的速度,他们今晚只能在高冠峪歇宿了。那里只有我们刚才看好的一家小客栈,要想在骡队之前赶到,我们就要快走了。”

李恪点点头,急忙跃上马背,扯动缰绳跟在弟弟后面冲进了密林之间。

他们兄弟俩赶到高冠峪的庆丰客栈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家客栈背靠山崖建在峪口的三岔路旁,方圆几里之内再无人家,山中的行旅毕竟有限,此时客栈里只映射出一点点微弱的灯光,冷清清见不到一个人影。他们不敢到店中投宿,把马远远地藏在林中,然后便躲入前边不远处一个废弃的茶棚,一边啃着包袱中携带的干粮,一边等待骡车到来。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滴滴答答的雨声中终于响起了车轮的辘辘声,影影绰绰一队骡车缓缓行来,停在客栈门前。只一刻工夫,店家就殷勤地赶着迎了出来,点起院门口两盏红灯笼,把押队将官和萧翼带进院中。刚刚还冰冷黑暗的小院顿时多了几分人气,热闹起来,不止亮起闪烁摇曳的盏盏灯光,还传出了一阵阵吵吵嚷嚷之声。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院中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想来是投宿的客人都已安顿歇下。李恪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再看看客栈院前孤零零两盏红灯笼,这才对李愔点点头,都掏出扮傩戏时的狰狞面具戴好,轻悄悄走出茶棚,蹑手蹑脚爬上院外一棵柿子树,透过遮掩的枝丫向院中窥看。

院中的房舍内已是漆黑一片,两个值夜的士兵蹲坐在屋檐下,虽名为看守院中骡车内的犯人,实际上早已前仰后合打起了瞌睡。李恪一直紧盯着院子角落里无忧那驾骡车,连身上的袍服慢慢被雨水浸湿紧贴在身上也没察觉。他又按捺着激动等了一刻,见一切安静照旧,正想挥挥手示意弟弟一同跃入院中,无忧却出奇不意从骡车中跳了出来。

李恪心里一惊,急忙缩回手来,重新在树枝间伏好。只见无忧急急地跑到屋檐下,唤醒了值夜的士兵。也不知她低声说了些什么,就听一个士兵不耐烦地高声训斥道:“就你那个弟弟事多,发热了还不好好躺在车里挺尸,偏是要这要那,连个囫囵觉都不让人睡安生。老三,你带她到后院厨房找找,看看还有没有热水。”

另一个士兵嘟囔了几句,揉揉惺忪的睡眼,不情愿地站起身来,磕磕绊绊跟在无忧身后朝后院走去。

李恪没想到自己追踪骡车走了几天,竟能等到这样的天赐良机,连忙凑到弟弟身边耳语几句,然后便悄无声息翻过院墙,借着骡车的遮掩小心翼翼潜进后院。无忧正在黑暗的厨房中摸索着寻找热水,那士兵又眯着眼靠在门边瞌睡起来。李恪抽出腰间长剑,几个箭步冲过去。那士兵听到些许响动,刚刚睁开双眼,一声惊呼才冒头,就被他一剑结果了性命。

无忧听到门外细微的声响,急忙摸到门边想看看动静,一脚才踏出去,身子突然被人凌空横抱起来。她刚想张开嘴呼救,一个低低的声音已经在耳边急促地响了起来:“无忧,是我。”

她立刻听出了他的声音,惊诧地抬起头来,不意竟看到一张狰狞的鬼脸,全身顿时情不自禁一凛。不过那面具眼孔中射出的熟悉光芒让她很快清醒过来,想起在宫中看傩礼时他戴着面具来找她的情景,心中再没有任何怀疑。她见李恪已经抱牢她向后院半掩的柴门冲去,突然醒悟到什么,一边挣扎着要从他怀中下来,一边用同样低促的声音说道:“殿下,你疯了吗?我现在是朝廷流徙的囚犯,你难道也敢把我劫走吗?”

“别动!”他的双臂不由自主加重了力量,用命令似的强硬口吻制止道,“押送犯人的士兵就在前院房中歇息,你要是想把他们都吵醒,让我们当场被抓住,才真是疯了呢。”

无忧顿时意识到,他抱起自己也是怕枷锁的撞击声会吵醒前院士兵,于是乖乖噤声不语,连身体的挣扎也停止了,任由他抱着冲出客栈钻入密林之中。她的衫裙紧贴着他早已浸透了雨水的衣袍,很快也变得湿漉漉,冰凉地贴在身上。可是她倚靠着的那个坚实的胸膛,却把身体的热力一阵阵透过冰冷的衣衫传递给她,不仅温暖了她的身躯,甚至还渗进了她早已冻结如寒冰的心中,连那颗麻木了许久的心都再次疼痛起来。

她不由自主阖上双眼,泪水混着雨水从面颊潸潸而下,恍惚中,自己都无法分清心中究竟是对他恨多一些还是喜欢更多一些。从她绝然冲出吴王府那一刻起,已经过去多久了?几个月吗?可是她怎么觉得象是已经度过了一生一世。她本以为,有了这一生一世的阻隔,她再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留恋、任何依赖,可以彻底割断心底那根牵了长长的线。可是这一刻她才知道,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她对他的思念、渴望和依恋还藏在心中,而且在遭受了父亲被斩首、母亲自尽、流徙岭南的重重重创之后,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强烈。即使他曾经欺骗过她、利用过她又何妨,至少在这一刻,他是豁出了一切只为救她而来。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把头更紧地靠在他胸前,象沉迷在虚幻的梦中一样牢牢闭拢双眼。她宁愿就这样淋着冰冷的雨水,只要能靠在他怀中,被他紧紧抱着,无论走到哪里,无论走多久,哪怕是一生一世她都情愿。

直到李恪停住脚步要把她扶上马背,无忧才真正从迷离的梦境中惊醒过来,看到他们已置身密林深处,他的银电和一匹黑马一起拴在树上,急忙挣脱他的手臂跳到软塌塌的泥地上。她用力做了几个深呼吸,望望他摘下面具后那张熟悉的脸,几个月不见,这张脸也比先前消瘦许多,透出令人怜惜的憔悴和晦暗。她的鼻腔中更加酸楚了,赶快揉揉眼试图阻住越来越多要涌出的泪水,故意狠狠心用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语气说:“现在离客栈已经远了,也不必怕吵醒那些官兵。殿下今晚这番疯狂之举如果是为了在我面前证明什么,那无忧心领了。在狱神庙那次无忧已经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今后与殿下再没有任何瓜葛,也不想承殿下的情,因为我一个朝廷的囚犯,欠了殿下的情今生也无法回报,所以我决不会跟殿下走。那些人也许已经发现我逃走了,殿下还是赶快离开吧,我现在就回去,杀人的事我也会一力承担,决不会扯出别人。”

“你难道现在还不肯相信我吗?你到底要怎样才肯相信——我没有欺骗过你——我是真心喜欢你。”李恪被她的冰冷激得有些冒火了,双手扶在她肩膀上,边喊边用力摇撼起来。

无忧被折磨得瘦弱不堪的身体在他掌下前仰后合起来。李恪感觉到她肩膀上凸起的骨头,仿佛猛然意识到什么,突然放下手掌重新把她抱进怀中仔细审视。那张原本圆润清丽的面庞早已尖削得可怕,根本看不出先前俏丽可人的模样,被他摇散的凌乱鬓发都贴在湿漉漉的颊边,整张脸上仿佛只剩下一双眼睛。只有那对浸透了泪水的眸子,虽然黯淡得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依稀仍留存了些清亮的光芒,让他能认出那个记忆中的无忧。

他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着,眼里一下子蓄满了泪,哽咽着说道:“如果你是放心不下弟弟——我知道他正在发热——我现在去把他也带来,你总该愿意和我走了吧。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你以后一辈子都不理我也不要紧,只是求你别再执拗,一定要跟我走。看你现在这副瘦骨伶仃的样子,就算能走到广州,要不了多久也会被瘴疫夺去性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无忧本已渐渐忍住的泪水重新冲出眼眶汩汩而下,她拼命用力摇头想甩掉脸上的雨水和泪水,朦胧中看到他极力忍耐的痛苦模样,含混不清地哭着说道:“我已经说过了,殿下是不是欺骗过我已经不再重要,现在我是流徙岭南的囚犯,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吴王,我们之间有天壤之别,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经过这一番惨痛,无忧早就生不如死,若不是因为还有弟弟在,我要护住侯家唯一的根脉,早就在狱中随着爹娘去了。如果真被疫病夺去性命,也许倒是一件幸事。”

李恪定定地凝望着她,胸口一起一伏,剧烈地喘息着,忽然俯下头去,在她沾着雨水泪水,不停颤抖的唇上用力亲了一下,然后才重重地说:“不行,我一定要带你走——”

话还没说完,黑暗中突然传来沙沙的脚步声,一个黑影越奔越近,却是赶来寻他的弟弟李愔。

李愔看到他们也是一楞,忍不住焦急地催促道:“你们怎么还不快走,难道非要让他们捉回去不成?快上马吧,后边好像有人追过来了。”

李恪急忙收住了话,不想再和无忧争辩什么,也不顾她的抗拒和挣扎,就要强行把她扶上马去。两人正在争执不休,像是回应李愔的话一般,随着一阵由远而近的急匆匆脚步声,一个浑身泥水的人影穿出树丛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李恪急忙放开无忧,和李愔两人不约而同抽出了鞘中长剑握在手中,正在戒备中,却听到李愔忽然喘口大气,垂下剑尖说:“萧翼,怎么是你?”

对面那人也走近几步,瞪大双眼朝他们望望,就听“咦”了一声,然后说道:“怎么竟是两位殿下?我听到侯姑娘到后院取水,去了一会儿却不见动静,出来以后竟发现两个值夜的士兵一死一昏,然后看到一个男子的背影鬼鬼祟祟朝林间跑了,这才赶着寻了过来。怎么竟会是殿下?”

李恪吸了口气,把剑插回鞘中,走上前来说道:“萧兄,事情紧急,此时已无暇多对你解释。我要把无忧带走,不能让她到岭南那样的蛮荒之地受苦、送死。萧兄只是与车队随行赴任,想来囚犯逃脱也不大会祸及于你。”

萧翼看看李恪又看看无忧,恍然点点头,嗒然若失地低声说道:“我早就猜到侯姑娘有意中之人,却怎样都没想到竟然是殿下。”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又扬起头接着说,“其实我的心也和殿下是一样的。殿下既有心带走无忧再好过不,一定隐姓埋名走得远远的,千万不要再被人找到。殿下多虑了,我连岭南那样的蛮荒之地都不在乎,还会在乎囚犯逃脱会祸及于我吗?”

他的话音才落,无忧却突然甩开李恪的手臂,快步跑到他身边说:“谁说我要逃走。萧大人,求你劝劝殿下,让他们赶快走吧。我现在就和你回去,今晚所有的事情我一个人承担。”

她的举动和话语让三个男人都大吃一惊。李恪的目光在无忧和萧翼身上轮番转了几遍,心中又泛起了那股难言的酸涩,忽然咬咬牙憋着气问道:“无忧,你是铁了心不肯信我吗?为什么这么狠心?”

“殿下,该说的话无忧早已说过几遍,求殿下以后不要再纠缠无忧,就当我已经随爹娘去了。”无忧的话中虽然带着颤抖的哭音,语气中却含满了不容辩驳的坚决。

萧翼诧异地看看无忧泪痕狼藉的面庞,再看看李恪隐忍着怒气的脸,咬咬牙转回头对无忧说道:“侯姑娘,我不知道你和殿下之间曾发生过怎样的误会,可是只看着殿下甘冒奇险前来救你这份心,你也实在不该辜负他这片心意呀。”

“萧大人,你对殿下和我之间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仅凭刚刚听到的只言片语,如何就能做出决断呢。我已经反复说过,今晚决不会跟从殿下逃走。”

李恪听到她的话,忽然几步冲到她面前,也不顾萧翼正站在身边,一把握牢她的手臂低声恳求道:“无忧,我再说一次,跟我走。”

无忧却不理会他,一下子挣脱他的掌握闪到萧翼身后,拽着萧翼的袍袖说:“萧大人,我们赶快回客栈吧。”

李恪对他们死死地瞪了一刻,忽然一言不发转身冲回到银电身边,用喑哑的声音对弟弟说道:“愔弟,快上马,我们走吧。”不过在就要纵马冲出去之前,他到底还是忍不住回过身来望着萧翼黯然说道:“萧兄,今后无忧就交托于你了。”

萧翼无奈地点点头说:“殿下放心吧。殿下回京之后,不妨在皇上面前多下几分工夫,也许能为侯家姐弟求来一纸赦令,那岂不是胜过劫走囚犯百倍千倍。”

李恪也点点头,又对无忧瞥了一眼,一时间目光中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无忧也扬起头来,眼光象是和他的纠缠在一起不忍就此离开。他们痴痴地对视片刻,他突然猛地甩甩头,沉默着回转身子催马掉头而去。

无忧望着两个人影渐渐与黑暗的密林融为一体,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无声的抽泣突然变成了失声恸哭,开始是为与李恪的永诀,后来竟也不知究竟还为了什么,只想把郁积在心中的所有悲痛彻底发泄个痛快。

萧翼见她双手盖在脸上哭了许久,双肩也在不停耸动,心里竟如被掏空了一般难受,终于忍不住轻轻揽住她说:“侯姑娘,其实你又何必如此自苦。我刚才虽然只听个只言片语,不过姑娘口中的误会只怕都是做戏吧。你刚才无论怎样都不肯随殿下逃走,是不是心中舍不下令弟,也怕自己会连累了殿下?”

他一语道破了她心中隐痛,虽然心里更痛如刀割,可是却不禁生出几分秘密被看穿后的恼火。“不是——不是——什么都不是,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自作聪明地乱猜什么。”呜咽的声音透过她的手掌压抑地传了出来。

萧翼知道自己是猜中了她的心思,禁不住喟叹一声,满怀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他的泪,也在不知不觉中,合着泪水洇满了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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