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六章 生命的重量(1 / 1)
四
令狐冲收拾完了舞会现场回到宿舍的时候腰酸腿疼,一下子倒在床上,半天睡不着觉。睁大了眼睛看见的只是上铺的床板,一只黑色的小蟑螂快乐地在奔跑。
令狐冲很奇怪杨康跑到哪里去了,他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讨论;被舞会所截断的关于大法的思索,随着最后一曲舞曲的结束,又在他的心里升腾起来。杨康一边啃着猪蹄一边发表的议论,如同点点的火星,引燃了令狐冲心里的干柴,现在熊熊地燃烧,越烧越烈。
他想起了很多人,从前的,现在的。眼泪,叹息,□□,哀求,皱巴巴的钞票,四处搜寻偏方的疯狂和执拗。
杨康说,要是那些人都治得起病进得起医院,干嘛非得坐着转轮子。
那些人反正治不起病,进不起医院,干嘛不转转轮子试试?
分明三毛钱的药治得好的皮炎,干嘛非得用标了“西域进口”的字样的三十块的?
几百万几千万上亿的经费砸在某个基因是否加强某种肿瘤发生危险的研究上,做了好几年了不同派的学者尚自拳打脚踢,申请新的经费,能不能拨个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制造青霉素金鸡纳霜派放到大宋那些离汴梁远,也靠不着海捱不着河的穷地方去?大宋穷人多,可是穷人说话不算数。数百个上千个感染性疾病威胁的青年的,壮年的性命,换算成药钱,换算成科研经费,可能只能抵得过与肿瘤性疾病争时间的一个月;可这一个月兴许是朝廷官员的,兴许是富商大贾的,抢过了这一个月,是能拿到外面,作为大宋医学发展的业绩的。。。。。。所以这一个人从八十岁到八十岁零一个月的时间,压过了数百人从十几二十岁到五六十岁的多少年。
令狐冲的胸口起伏着,呼吸变得很急促。这时候令狐冲觉得自己似乎醍醐灌顶,只想去敲朝廷金殿门口的大鼓,想去见皇上;他觉得皇上还不明白,不明白他的子民为啥那么傻地跟着光明教主转轮子,任他跟西域快活,自己顽强地在大宋地盘上执著地对抗朝廷;令狐冲觉得皇上肯定这两天有点傻,或者说一直傻,然后他那帮大臣们不是傻,就是坏。。。。。。朝廷需要他碰碰碰地敲响金殿上的大鼓,慷慨激昂地在金殿上陈词;他的最后一句说,光明教的大法,那是给大宋的一个警示,催促皇上,下了改革制度的决心!防民之口,胜于防川,治水之诀,不能全在于堵,关键在于导啊!
然后皇上就也醍醐灌顶了,亲自从龙椅上下来,拍着他的肩膀说,先生说得是,真乃大宋的栋梁!
然后成火车的药就轰隆隆地离开汴梁去了大宋的各地,拿回扣的医生趴在桌子上写检查,春风得意口袋满满的药商如同谢了气的皮球,挣扎着的拈着皱巴巴的钞票的徘徊在医院门外的人们健康地奔跑,见人就塞大法单子的教徒流着泪扔了那些册子,愤怒的大宋人从西域揪回了光明教教主,让他自己换回那些被关押在刑部的弟子们。。。。。。大宋四海升平,经济发展,赶上西域,超过倭国,各个国家开始纷纷地派出遣宋使,要考汉语托福,第一道题,“你累不累?”这句话,表达了说话者对听话者一种怎么样的思想感情;考汉语GRE,阅读第一篇短文,郑王克段于鄢。。。。。
令狐冲很想找个人分享这些思索,可是,唯一在宿舍里的段誉带着耳机看着金刚经,满脸虔诚的神色。令狐冲看看表,过了12点了,老大想必还在天龙寺酒吧打工,林平之租了房子外面用功去了,欧阳克。。。。。。即使他在,也不用跟他讨论这样的问题吧?杨康到底哪儿去了呢?
令狐冲从床上跃下来,胸口被一种激情充溢得有些灼痛,但这是痛快的灼痛。
他抱着臂在屋子里兜了两圈,终于决定不再等杨康。他坐下去,狠狠地摁了计算机的开关;上铺盘腿坐着看金刚经的段誉扫了他一眼,心想他又要大半夜地打侍魂了,然后也没再多看他一眼;其实这回,他打开了word文档,用很重的黑体四号字先是写下了一个标题---关于大法所不得不作的思索。。。。。。
浩浩长文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出现在屏幕上,令狐冲的双目,甚至充盈了泪雾。
打字的时候令狐冲忽然忆及了小时候一个很简单的梦想,就是每个人,都公平而快乐地生活,
拿到一切自己需要的东西,谦让自己不急需的东西,大家乐融融地在一起,想住到广东府就住到广东府,想住到汴梁就住到汴梁,想到金殿上看看皇帝就笑容可掬地欢迎。。。。。。令狐冲的嘴角有一个微笑,虔诚而炙热。杨康如果在的话一定拿被子蒙住了头不忍看他。在被窝里撇撇嘴角说这个伟大理想西域有个狂想家早就写了本书叫乌托邦来阐述了,那么多年实现了么?靠,思想家多了去了,思想家有个屁用。
但是令狐冲这时候的心情,热烈而虔诚,激昂而又柔软。或者杨康一辈子,也是不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