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二十七.禁足(1 / 1)
第二天,风平浪静,我的脸消了肿。
王妃娘娘看着我已开始结伽的伤口,但笑不语,只拉着我的手,拢在身边道:“只怕以后,图图要在这宫里,常住了。”我愤怒地回头看彩云,好个多嘴的丫头,她冲我眨眨眼,微笑。
李多多看不懂我们打的暗迷,她昨天睡得跟头猪似的,咖啡猫阻止了我去推醒她,坐了一小会,就告辞了,临行关照我勿与人家说他来过,我点点头。
多多开心得直拍手:“好哇!好哇!以后图图与我住一处,多热闹!”
当晚,王妃嘱我们二人早些睡下,第二天就是冬至正日了。天真台的祭祀仪式会很早开始,从凤凰山到那边,有些路程,故五更时,人马就要出发了,在天台等待阳光来临的刹那,祭天开始。
能够亲眼看到王室的祭天仪式,不由我不激动。与多多早早就上了床,可是无论怎样闭住眼睛,就是睡不着......身后,李多多小心翼翼地问:“图图,图图,你睡着了吗?”
我翻个身,摇摇头:“我睡不着。”
我也是......”
“多多,你姨夫凶不凶?”
“嗯?”
“多多,我怕......”
她好奇地撑起身子,凑到我脸前:“图图,你怕鬼嘛?”我翻翻白眼,怕鬼?鬼怕我才对,想当年,我赖在地府不走,它们是天天吃素、烧香,我要走了,好几只鬼差感动得直抹眼泪(高兴的)。
“我---我怕的是你姨夫!”
“切,怕他做什么?”李多多十分不屑。
“嗯,我们得罪了他的小老婆,万一...万一,他生气来,帮她出气,要砍我们的头怎么办?”
李多多哈哈笑着,像是听到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她神气地挺起小胸膛,拍得“梆、梆”响:“他敢嘛?莫说有我大姨在,就是没有大姨帮忙,谅他也不敢要李横冲女儿的脑袋!”说话间,满腔的骄傲写在小脸上。
噢,不敢?那我就放心睡了。
这边李多多不肯,她非要我回答问题:“胡图图,你的胆子这么小,为什么会和我打架?要砍你的头---我也可以,为什么你不怕我?却怕我的姨夫?你怕我姨夫,又为什么敢骂郑妃?你骂都骂了,现在又怕什么?胡图图,我真的搞不懂你噢......”
切,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冲动是魔鬼”吗?
两人纠缠了大半夜的“胡图图的胆有多大”论题,才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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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阳光普照,难得的好天气!可是...可是...慢点,好像有点不对噢?
“哇!”
“啊!”
王妃宫中一小院传出两个凄厉的叫声:“不要哇!我要看......”
“喂,为什么不叫醒我们?”
......
半天,翠花丫头怯怯地走过来,向她主子汇报:“那个---这个----是王后娘娘不让叫醒你们的。”
“你说谎,王后娘娘明明让我们早点起床准备的!一定是你们忘记叫我们了!”我气味地大嚷。
李多多帮她的贴身丫头:“翠花,你告诉我,王妃娘娘什么时候这样说的,你可亲耳听到?”
翠花点点头,说:“今早,奴才们都是四更就起来的,快五更时,本来要叫两位小姐起床,可是彩云姐姐过来,让我们不要惊醒两位小主子,说是大王有令,祭天仪式闲杂人等不得参与,以免惊扰天神!”
我们愤怒极了------我们是闲人吗?宫中还有比我们两个更忙的吗?
我撅着嘴,说:“多多,你看,还不是为了帮他小老婆报仇?不让看,就不让看,还说什么闲人?”
李多多在那里拍桌踢床,挽起袖子,就要找她姨夫理论。
院落门口,有太监拦着:“大王有旨,两位小主子今天在院中休息。”好了,被关起来了。
我们两个齐齐开骂:“臭乌龟、大王八、死太监......”什么难听,什么来,门口两太监被骂得看不见了。可是,只要我们一靠近院门,就出现两“门神”,骂了半天,累了,进屋休息,喝口茶,润润嗓。
翠花这时才有机会开口:“彩云姐姐说,西宫的郑妃娘娘也被禁了足,不准观礼。说不定,这会比两位小主子更气呢----”
啊?我和李多多面面相觑,都笑起来:太好了,原来是各打五十大板,倒没倾向谁。
一想到那个爱显的郑妃娘娘,不能参加观礼,面子、夹里全塌完,不知会气成什么样子?我们就乐不可支。开开心心地听从侍女们的劝告,去梳洗更衣。
冬至节要穿新衣裳。衣服是前一天,王妃娘娘就让人准备好了的,一套大红,一套鹅黄的小宫装,我与李多多此时已差不多个头了。嘿,牛奶的功劳哇!
当时,见到两套衣裙,李多多想都不想就直奔那红色的而去,唉,属牛的吧?
那衣服也确实精致漂亮,是时兴的仿胡服款式,红色灯笼袖的小袄,外面着罩着黑丝绒镶金绣的紧身小靠,一条洒满金花的石榴红裙,外面还罩着一层透明的红色薄沙,那裙子与汉人的长裙不同,只到了小腿,露出下面一双同样黑丝绒滚金绣的小靴子。哇,如果,扎上N条的小辫子,就可以跳新疆舞了!
虽然,我也喜欢那套胡装红裙,如果穿上它,跳胡旋舞,一定非常好看吧?现在,我跳起来已经有点模样,不再“晕圈”了,美人老师偶而看到我气馁又不肯放弃地练旋转,就指点我,眼睛不要往四周乱看,要集中注意前面的一点,再转......果然不太晕了。
但客随主便,我又不是很讲究穿衣---尤其是穿女装的人,就捡了剩下的那套。结果,我才穿上让宫女为我改大小的时候,李多多又腆着脸,要求和我换过,还是被王妃娘娘生气地喝止,方才吐着舌头作罢。
其实,这套鹅黄的衣裳也很漂亮。如果说那红色的,穿起来艳丽,活泼俏皮的话;这鹅黄的衫子,就更显出江南女子的柔情似水,浑身上下充满了女人味。
我生出来,就决心忘了自己是个女的,这六年光景,要么,是不穿衣服;要么,是抢小七哥的衣服穿......家里人也见惯了我的假小子,真无赖的样子,若是有一天,突然穿得如这般正正经经,人模狗样地出现在家里的话,估计会雷倒一大片!
这鹅黄色的裙装,上面或稀疏,或紧密地绣着一只只绿色的小蝴蝶,真是很奇怪吔,有绿色的蝴蝶嘛?可是这深深浅浅的绿色,被鹅黄的底色一衬,只要我轻轻地一走动,那一只只蝴蝶就像有了生命般,欲振翅高飞。
冬至在古代,不亚于过年,有”吃过冬至团又长一岁”的说法。
若此刻在家中,也是热闹非凡,家中上几天就蒸好了米糕,圆团,冬至日皇家祭天,百姓祭祖,还要用纸剪出衣服的形状,一早到坟头烧给老祖宗们,叫做“送寒衣”。
晌午过后,男人家在家喝茶聊天,女人们就端出一只里面盛着糯米粉的大簸箕,围着桌子,开始捏冬至圆,在糯米粉中加入开水揉捏成圆形长条,摘成一大粒一大粒圆坯,然后各人用手掌把它搓成一粒粒如桂元核大小的“丸子” 。有的手巧,还会捏成元宝、聚宝盆、小狗、小猪等形状,这个辰光,我最最开心,欢呼“姆妈在做狗”、“乳娘也在做狗”、“大喜,二喜(丫环名)都在做猪!”惹得全家人哈哈大笑起来。
我自家搓来搓去总是搓不圆,有扁扁的,也有长长的,连自己看着也觉得好笑。反而把面粉弄在眉毛上,鼻子上,衣服上,像个白胡子老公公,最后总是被姆妈给赶下来:“去,去,一边玩去,别在这里添乱!”
我就再跑到阿爸他们,一边听阿爸,阿哥与家中的掌柜与管事们聊天。旧时规矩,冬至,一般也是伙计与东家结算工钱,告别;或是商定下一年用工待遇的辰光。
我家这些掌柜与管事们,都是老早就跟着我阿爸,有些还都是从嘉禾乡下带出来的,连家眷都一起在胡府做事的多。平常姆妈都让我们喊他们“XX大伯”,“XX叔”,跟家人无疑,倒没见过啥人会辞工?冬至,不过是辛苦了一年,大家平时分散各地,难得趁此机会坐拢来,联络联络感情,顺便让终极大BOSS---我阿爸过一过演讲瘾,总结一下全年的工作报告,发发大兴,最后大家鼓鼓掌,拿点“年终奖”的意思。
冬至节还是家长带着孩子向老师致谢的日子,是古代的“教师节”。本来,我家就打算这次要好好热闹热闹的,虽知,主角们都被招进宫了,这个节日,家中?唉,四,五,六,七几位小哥哥一定玩得很开心吧?大哥一定也会带着嫂子回家的,小侄儿快两岁了吧?我好久没见,老想的。还有二哥他们......
唉,我们穿得如此“山清水绿”,又有谁能看到?穿衣,穿衣,本来就是穿给人家欣赏,博取赞美的,否则,为什么,有些衣服看上去好看,穿上去明明一点也不舒服,也有那么多人要套在身上,死活不肯脱下来?
我们两个先是自我臭美了一番,相互夸奖了一番,夸得旁边的侍女们面孔都有点红了的时候,嘎然而止。坐在屋门口的小凳上,郁闷了。
昨天,多多还在告诉我,待祭完天,宫中会有盛大宴席,一直会从中午延续到晚上,中间还有傩戏,送瘟神的表演,晚上还会大放焰火。
这下全没有我们两的份了!
我眼珠转转,沿着院子墙根溜圈,从屋子前面一直转到后面,李多多无意识地跟在我屁股后面,反正眼下是一条藤上的两只蚂蚱。
说是个小院子,但也是中间三间正房,旁边各有东、西小厢房的格局,有前,后院子,院子后门是锁上的,锈迹斑斑,看上去好久,没有打开了。
前院有两棵桂花树,一棵金桂,一棵银桂,此刻正是芳香扑鼻的时候。后院有些冷清,只有一棵看上去有些年份的老槐树,及些花草,两旁都种着些竹子。
我看过后不语,拉着多多回到房中,拖出双陆的棋盘,与她两个下起棋来。她本来不高兴,我冲她眨眨眼,便不语了。一直紧跟着我们的宫中侍女,看我们两个安定下来,也立在一旁。
我挥挥手道:“你们都下去,自家去寻点生活做做,这里有翠花就够了,立一屋子的人,叫我心烦!”
李多多也嚷着,让她们快走开。
等人都走了,我招招手,让李多多俯耳过来,她听着,听着,便眉开眼笑:“好哇,好哇...”
我一把堵住她的嘴,眼睛往门外看看,多多马上领会,点点头,等我松了手,便喊道:“我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哼,看你有这个本事?”......
一直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侍女,见我们真的很投入,也就不再特别注意。
一会就了中午,彩云带人送饭菜来了,一见她,我们便一边一个,赖在伊身上,娇声求她放我们出去。
她被我们揉来碾去,连连告饶:“两位小祖宗,请你们就安耽点吧......这会大王和娘娘正烦着呢。”
为啥?彩云悄悄告诉我们,那个郑妃昨天就让人去斋宫给大王送信,说她好心来看望伢儿,却被我们两个仗着有王妃娘娘撑腰,不但骂得难听,还推她在地,回宫后一直腰酸背疼,只怕是受了内伤......
我和多多面面相觑,这叫人怎么辩解?要说她瞎讲,却也是事实,我骂的人,多多推的人;要说真的,明明又不是这回事!中国人语言丰富,同样一件事,立在不同的角度,讲出来,就完完全全是两码事。
彩云说:“今日她也被禁足,这会闹得更凶了。一个上午,那宫里悄悄来报了好几回,大王的面色不好看,王妃娘娘在殿上,也是坐立不安。娘娘知道你们委曲,但此时又不能替你们求情,只叫我来对你们说:安心点,等晚上,放焰火,我悄悄带你们上明远楼上去看吧,那里看得更清楚。”
彩去走了,我们匆匆吃过饭,便说心里不开心,要午睡了,便将一众侍女又都赶到屋子外,只留翠花在。
我在两个被窝里分别藏了些东西,让它们看起来,像有两个小孩蜷着身子躺着。李多多在一旁,低声威胁着翠花,那丫头一脸苦相,又不能违抗,只得无语。
等一切收拾停当,我推开后窗,冲多多招招手,裙子挽到腰带上,人立到圆凳上,一扭腰就上了窗台,窗外就是后院。
等多多也从窗中里爬出,我们两个直奔院中的大槐树,那棵树真的很大,比多多和我两个人加起来,还粗,但枝节也多,很容易,就攀爬了上去。大概宫中花匠是想不到,还有人会在娘娘宫中爬树的。大槐树的一些枝干,已经伸到了院墙外,当槐花开的时候,远远从墙外走过,一定是非常漂亮。我和多多,像两只灵活的小猴子,随着树枝,就滑溜下去,人已在院外。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有了路!”我得意洋洋地对多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