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七.红船(1 / 1)
抬头看不远处,湖面上停泊着一艘画舫,大小与我们所乘相差无几,但人家上面却有着四层楼。从这边望去,隐隐绰绰,人声鼎沸的样子,隐约还传来笙、管、笛、箫的丝竹声......
我问她:“你拿了多少金子,出来?”李多多的多金,我早已领教过了。因为今天,她没有带上“翠花”丫头,所以我才不放心,有此一问。
她在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鼓鼓的荷包,问我:“都是金子,这些可够嘛?”
我又朝她腰间的蹀躞带看看,乖、乖、上面挂着的值钱玩意也不少。我点点头:“应该够了!”
实际上,我身上藏着的金子也不少,上趟不是金子带得少,连一副耳环都牺牲了吗?吸取教训,回家后,我就让家里的金铺,替我打了不少细细的金丝臂钏,像《功夫》中的做衣裳师傅,两只臂膀各带上一串,还能起防身作用。
因为,有意想“泡马子”,所以我现在两只小胳膊上都戴着不少金丝钏,本打算,碰上欢喜的妞儿,我就撸一只,送给她。
“两人成虎”,如果我与李多多,单单一人,可能也就朝那艘花舟看看,流流口水,也就算了,但是两只犟徒凑了一道,正是勇气倍增,敢把天拆下!
于是,我们走到船尾,对管小舟的船工,威吓利诱,逼着他立时将我们送上花船。所幸旁边无人,我们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大舟。
等靠上发花船,自然由上面的人放下跳板来,接我们上去,我边行边回头对那个欲解缆离开的船工说:“你就将小船靠在此地,上来玩玩,等歇,还要送我们回去。”其实是防他回去报信。
那个船工尚要推辞,这边早就有人夺过船缆,一拥将他拖入花船内,我随手给了他们一块碎银:“你们好好陪这位大叔在船上逛逛。”顿时,人就被拉得不见了,李多多与我相视一笑。
这边,早有人通报,船舱内一阵风地扑出一群环肥燕瘦,环佩叮咚,口中嚷道:“两位小公子......”待到自清楚我和李多多两个人的样子,都不禁一愣,大概没有见过这么小单独上花船的?
但到底是平日见多识广东,带头的“领班”上来,一手一个,挽着我们,亲热地说:“两位好生让人羡慕的小公子,阿是要来‘红船’白相的?”
稀奇,我翻个白眼:“不是来白相,难道是来寻你聊天的?”
那女人就吃吃笑着:“啊呀,小公子要秋香陪着聊天嘛?秋香实在开心,不过,我们‘红船’上好玩的东西老老多,我怕等歇两位小哥哥,没有空来理我啦。”
有好玩的?我顿时两眼发亮:“好玩的,在哪里?”
秋香又在假笑,这个老女人蛮虚的。“好玩的嘛,自然有,但是上得花船嘛,总要姑娘儿陪着的好,只是我们这里的姑娘身价不小,两位小哥哥,可是?”
切,不就是怕我们没有铜钿嘛?
我一使眼色,李多多就拿出她那个超大形的荷包在手里晃动,又有意无意地往腰带上摸摸,那个秋香,果然是识货的,知道必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小人,先头只是怕我们,是瞒着家里出来,一丁点儿的萝卜头,身上再光鲜,哪来什么真铜钿?
到辰光,小人儿付不出帐,又不能真地硬剥衣物,一个变现麻烦,再则,小儿朗回去一哭诉,大人回头打上门来,弄不好,倒付一笔赔偿压惊款。
这时见我们荷包涨鼓,资金充足,顿时笑得像朵花一样,面孔上厚厚的粉妆都裂开了,让人看着反胃。
因为反感她刚刚那句姑娘儿身价高的闲话,我特地和李多多两人每人各挑了两个看上去比较顺眼的小妞,一时风头无比地蔟拥着上得楼去。
其实,此刻,在旁边人看来,我和李多多,一人身边各拥着两名高出许多的成年女子,被半搀着上二楼,倒像被人勒索绑架了一般,说不出的奇怪滑稽。
上得二楼,这个一、二层楼的布置与我家茶楼有些相似,也是一楼设舞台,一、二楼为看客座位。
那时,人们还是偏重“听戏”,因为舞台上多为说、唱为主,此刻台上正有一名歌伎怀抱琵琶,在那里浅唱低吟,而人们大多在各自的桌子上玩博戏,对台上人难得一顾。这也难怪,当时的舞台灯光,布景,舞美又如何与后世比?当然,那时也没有音响效果,能上得台的,都是真材实料,不比现代配个录音,哑巴都能当歌星!
我和李多多伸出头去,对他们在玩的博戏兴趣多多。我渐渐看出些门道来,这里倒有半个赌场的功能。
隋唐以来,各种博戏盛行,此刻‘红楼’一、二楼各台面上,就出现了握槊、长行、采选、叶子、双陆等博戏,三、四楼看起来是私人包房,暂时不清楚是做些什么的。只是,我和李多多是来凑热闹的,自然是人越多越好,对那种地方没有兴趣,何况我们两人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握槊又称“长行”,始于北魏,相传是西域少数民族所创。握槊在北朝流行一时,进入隋唐后,开始从宫廷走向民间,风靡全国,位居各种博戏之首。握槊用骰子行棋,偶然性很大。下法简单,人人都可参与。握槊的用具有棋局、棋子和骰子。棋局是方形的,中间相对有两个圆形图案,可能代表着行棋中的某一站。棋子共有30枚,分黄黑两色,各15 枚。骰子两枚,骨制。骰子的形状既不同于以前五面体的“琼”,也不同于后世六面体方形的骰子,而是觚棱形。将骰子掷出,视其数值的多少而依“棋道”行棋。以占据对方棋道争胜负。
叶子戏实际上就如同今日的纸牌。在古代,书籍原来都是卷轴式,到隋唐时,才有折叶式的书。僧一行发明的纸牌是用一张张的单纸片制成,所以人们叫它“叶子戏”。唐代诗人李洞爱好叶子戏,曾写有一首给龙州郎中的打叶子诗:
红烛香烟扑画楹,
梅花落尽庾楼清。
光辉圆魄衔山冷,
彩镂方牙着腕轻。
宝帖牵来狮子镇,
金盈引出凤凰倾。
微黄喜兆庄周梦,
六赤重新掷印成。
从诗中看出:这时的叶子戏还必需有骰子相辅助。叶子上绘有宝帖、金盆、狮子、凤凰等各色图案。
双陆是握槊的同类博戏,两者的规则和玩法都差不多,所以后人常将双陆、握槊、长行三者混为一谈。
双陆在唐代宫廷中十分流行。在民间,双陆同样盛行,而且不乏癖嗜之徒。《朝野佥载》记载了这样一段有趣的故事:唐高宗咸亨年间,贝州有个叫潘彦的人酷爱双陆,整日局不离身。有一次泛海遇到暴风,船破落水,他右手抓住一块破木板,左手紧抱着双陆局,嘴里含着骰子,经过两天一夜的飘流,上岸时双手都见了骨头,而双陆局仍在怀里,骰子也还在口中。可见他痴迷双陆的程度。
双陆的用具包括棋局、棋子和骰子。双陆局的样子像带栏边的方桌,上画12条棋道,因双方左、右各6条棋道,故名“双陆”。双方各持15 枚杵椎形棋子,分黑白二色,称作“马”,也有12 枚或16 枚的。行棋时,先用2 颗骰子在棋局上掷彩,根据彩数行棋,白方从右行到左,黑方从左到右,一方的棋子全部进入终点的6 条棋道内,便获胜。
采选博戏的特征就是以掷骰子为主要游戏手段。中国古代,除了六博、樗蒲、握槊等以骰子为辅助用具的博戏外,到唐代还产生了单独以骰子为主的骰子戏,这就是“采选”。
采选,又叫“骰子选格”,后世称为“升官图”。
玩法是在画有百官进退的图上,用骰子掷采,依采大小,进选官职。受到想升官发财之人的喜爱。玩法是将唐朝68个官职按品级排列在一张正方形盘面上,中部排列的是最高级官职,官卑职小的在外围边沿。一人先将骰子掷于盘上,然后按其定格位置,在棋盘上前进或后退,先到最高位的人为优胜。升官图是封建科举制的产物,升官图曾使那些想做官的人忽而欢喜,忽而恐惧,忽而好像真做了大官,忽而又懊丧不堪。(以上关于博戏描写,摘自《中国隋唐五代习俗史》)
这些游戏在当时,都含有赌博的意义。当初,我也常与家中几个小哥哥,家里下人的小孩们游戏,因我的计算能力出众,便十有八九会蠃,常把他们的心爱之物给蠃回来,颇有“赌王”的潜质。可惜自从被美人老师知道了后,他便在我洋洋得意之际,以一些精致得让人无法拒绝的小东西引诱我来与他一博,结果呢,自然是我的胜利品都落入他的口袋,有时,还得搭上,诸如抄书,罚背的“附件”,在这样重复无数次后,我对博戏,就有了条件反射般的躲避。
可今天,是难得的机会,没有老师在,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描写的就是我此刻的样子。
我拖着两位“姐姐”,不过看起来,更像是我被两位“美女”拖着跑。我们穿行在各张桌子之间,先是驻足观看,桌上的人,见我可爱幼稚,像个“凯子”的模样,倒也有主动邀请我来一场的。
一会,我的面前,就有了小山似的一堆筹码,这里也用筹码,方便客人游戏,走的时候,一并结算。陪我的两个“姐姐”,因为有抽头,自然也乐得跟朵花似的。
玩了一会,肚子有点饿,就招手让端着点心篮子,一直在大厅里转动的小姑娘过来。那个小女孩看来与我相似的年纪,怯生生穿了件蓝布印花的粗布衣服,却越发显得小脸儿娇艳可爱,我忍不住对她笑笑,拿了两客点心后,随手撸了手上的一只金丝钏下来,递给了她。后面的两位“姐姐”发出了倒吸气的声音。
小姑娘不敢伸手来接,只懦懦地说:“八文铜钱,足够了。”
我笑着,站到她身前(咦,原来和我一般高),我硬是将钏子戴上了她的胳膊,她还是红着脸推辞。
那个秋香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不耐烦地对着小姑娘:“公子赏你呢,还不谢过公子,杵在那里做什么?到后面去,客人要点心呢。”
那小姑娘口中嚅嚅地冲我作个揖,拎着个硕大的篮子往后面去了,脸上并无欢喜之色,唉,原来是个不识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