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重阳（1 / 1）

我们坐在高高的望海楼上，听咖啡猫讲伊家里老底子的事体......

原来伊拉阿爸钱鏐（liu)也是穷人家小囡出身，年青辰光做过盐贩子，他自己讲：“少贫苦，肩贩负米以养亲”，人倒是蛮孝顺的。

后来，钱鏐到了浙西镇将董昌手下当部将，黄巢起义军攻打浙东时，他用小股兵力保住了临安（杭州），唐王朝认为他有功，封他做了都指挥使，后来，又提拔为节度使，成为一方霸主。

这个辰光，钱鏐也算功成名就，出人头地，中国人讲究衣锦还乡，出出风头，否则总归锦衣夜行，有点勿适意。

钱鏐就在老家临安盖起了豪华的住宅，然后带着卫兵，前呼后拥，回乡探亲，还写了一首《还乡歌》：

三节还乡兮挂锦衣，

父老远来兮相追随。

牛斗无孛兮人无欺，

吴越一王兮驷马归。

洋洋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但每次回家，他的阿爸，也就是咖啡猫的阿爷，老是不在家，似乎有意躲着儿子。

钱鏐心中不安，有一天，他没乘马车，也没带随从，悄悄地回到家中，果然将伊老子堵在家里。他一把拉住又想跑开的阿爸衣服：“阿爸，儿子啥地方不对，你老是不肯见我？”

伊拉阿爸真是个超级清醒的明白人！老人家讲：“我家世世代代都是靠打鱼、种庄稼过日脚的人，没有出过有财有势的大人物，但也是太太平平，清清白白的人家。现在你挣到这种地位，真的以为是福气吗？你周围全部是敌地势力，南有闽国，西、北有吴国，可以讲是三面受敌，你还想要跟人家争城夺池？我只怕今后钱家会因你而招来灾祸，百年后连个烧纸的人都没有！”

钱鏐被伊拉阿爸讲得哭了一场，心里大为震动，答应一定要记住阿爸的教训（真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小囡）！

钱鏐后来果然订下了“保境安民”的基本国策：对内以“工为社稷之本”，休兵乐业，轻徭薄赋，大力生产，形成安定社会；对外则“善事中原，不以易姓而废大礼’，不管中原如何的政权更迭，他都是勤修贡奉，接受中原册封。正是这种当时看上去很是没有骨气，不被旁人理解的行为，成功地牵制了，始终对吴越虎视耽耽的邻国，在战火纷飞的五代乱世，免动干戈，使一方百姓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和平环境，为吴越赢得了相对稳定的发展经济建设的机会。

由于有了经济建设的良好成果，钱鏐才有实力，兴修水利，治理水患。

钱塘潮是世界第一大奇观，同时也是破坏力极大的水患。唐末五代，因海塘多年失修，水患时有发生，成为杭城的一大灾患。

“海涛大作，怒涛掀簸，堤岸冲啮殆尽。自秦望山东南十八堡，数千万亩田地，悉成江面，民不堪命。”说的，真是这种惨相。

钱鏐最大的功绩就是造了捍海石塘，使两岸的百姓免遭钱塘海潮的袭击，同时也为两岸的农业生产创造了良好的环境。

建造的时候，他亲自指挥监督。因为海潮太大，昼夜猛然地冲刷着堤坝，一般的河坝无法筑成。钱鏐便发动老百姓一起集思广益，想办法，最后把高大的竹子劈开，然后编成巨大的竹笼，再往笼子里装上巨石，放进水中阻挡海潮，护住海堤。又砍来山中的大树，打入水中，前后树立了九排，终于挡住了疯狂的潮汐，时间一长，沙土堆积下来，又进一步稳固了河塘。

在修造的过程中，因为海潮太大，很多人失去了信心。古人本来就迷信，尤其沿海一带，将自然灾害，当作是老天作法，海边供奉着很多的海神庙，就是这个原因，一味地只向泥菩萨磕头，请求平安，而不去想着设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为了增加大家的信心，钱鏐命五百名硬弩手在岸边站成几排，一齐向潮头射箭，结果潮头马上落了下去。这也许是巧合，但老百姓却认为是神灵在保佑他们修石塘，顿时鼓舞起了军民一心修塘的决心。

这就是后世流传的“钱王射潮”的故事。

因为长期生活在混乱动荡的环境中，钱鏐还养成了一种保持警惕的习惯。他夜里睡觉，为了不让自己睡得太熟，就用一滚圆的木头做枕头，叫做“警枕”，疲倦了，就靠着它休息一会；如果睡熟了，头就会从上面滑下，人也就惊醒过来了。他还让人在自己卧室里放了一个盛着粉的盘子，夜里若想起什么事，马上起来在粉盘上记下来，免得白天忘记......

唉，做个国王介辛苦，图图真是十二分的同情。

钱罐他们一家人还信佛，相信因果报应，并因信奉佛教而教化民众，顺应自然规律以应对时势发展。

正是这种小心谨慎，保民安境的思想，才能使杭州成为当时东南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和名闻海外的“东南佛国”。

而我眼前这位看上去一团和气，温温吞吞的咖啡猫，为了杭州的安宁，也曾做过一桩让人刮目相看的事体。

唐昭宗二年（公元902年）时，宁国节度使田郡要出兵攻打当时为镇海节度使的钱z，为了避免战争，钱鏐答应将一名王子作为人质，送到田郡处，并与田的女儿成亲。这种事体对于一位养尊处优的王子来说，是何等的难堪？众王子谁也不愿意。

这个辰光，咖啡猫站出来，自愿前往，在宁国做了整整四年的人质，几次因双方摩擦加剧，差点被田郡杀掉，幸亏后来田自己先死脱，钱元罐才有机会和随从溜了回来。

我佩服地看着他：“钱阿哥，你老结棍的，真看勿出来你胆子介大的，调我，老早吓也---吓煞脱了，你难道真的不怕死？”

咖啡猫望着山脚下奔流的钱塘江和繁荣的杭城，眼睛亮亮的，他说：“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家园和亲人，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人生短短百年，哪个最终不要归天？如真的能以我钱元罐一个人的性命，换得全杭城百姓的安全，我心甘情愿。”

我真的是老感动的，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人？情不自禁地拉住他的手说：“钱罐哥哥，要是你以后做了国王，真的是全体吴越百姓的福气，我相信你一定能比你阿爸做得更好！”

咖啡猫红了脸：“我哪有阿爸的本事，哪里能当什么国王？只是尽我所能，为大伙做得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我满怀信心地对他鼓励：“我看好你，噢！你一定行...你看，西湖今后会变得更加漂亮。在那边，以后会有一座十三层的宝塔，叫六和塔；这边，会有一座叫雷锋塔的；还有这里里....以后杭州会成为举世闻名和公认的‘人间天堂’。而这一切都是你们钱氏带给后人的......”

我越说越兴奋，没有注意到咖啡猫看着我的眼神越来越亮：“小图图，那---你愿意以后陪着钱哥哥，做这些事情嘛？”

哈？我顺口讲讲的，做这些事体，要花多少功夫？我一直陪着你，还哪里有功夫去找齐一百个美人？@_@a

我为难地说：“可是，钱阿哥，我以后想和玄奘大师一样，周游各国，看看外面的世界，白相个痛快，好想没有时间陪着你吧？”

他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问我：“图图，有这个想法，你阿爸知道吗？你们家里肯放你去吗？”

这倒是个问题，我不由得点点头，急忙又摇头。

“那这样好不好？等图图长大了，钱阿哥陪你一起去外面白相，平常辰光呢，图图陪着钱哥哥，好不好？”看我犹豫，他又说，“出去白相嘛，总归要铜钿的，钱哥哥帮你准备，好不好？”

好，当然好！我立即眉开眼笑：“真的？我要去哪里，你都陪我？我买东西，你付银子？那，钱哥哥，你伸出小手指头来-----我们拉个勾！”

两个人手指还没碰到一起，有个人像魔术当中的大变活人一样，突然杵在我面前，挡得严严实实----唉，你做啥拉，挡牢人家啦---噢，是老师，你哇？

“图图，厅里要开宴了，有你爱吃的醉蟹，你三哥挑了个最大的......”

话音未落，我飞奔去了大厅：“滕言休，胡四三，你不要抢我的蟹------”

乳煮的“仙人脔”，生烹的“光明虾”，活炙的“箸头春”（鹌鹑），冷拼的“五生盘”，笼蒸的“葱醋鸡”，油炸的“过门香”；有的菜点还运用了镂切雕饰工艺，如印花的“汉宫棋”，挤花的“汤浴绣丸”，雕花的“玉露圆”等；有的配料及花形各异，如“二十四气馄饨”，即花形、馅料各异的二十四种馄饨，以蓬莱仙人为形象的蒸面糕。

此外，还有“凤凰胎”（烹鱼白），“金粟平”（烹鱼子），“遍地绵装”（羊脂鸭卵烧鳖）、“升平炙”（烤羊、鹿舌三百片），“白龙臛”（鳜鱼汤）、“卯羹”（纯兔汤），“小天酥”（鹿鸡肉掺拌）等等肴馔，果然宫庭菜肴与别处不一般。

我放开肚皮，埋头疼吃，反正在咖啡猫面前，我从不计较自己的形象，再讲，慢一点，就被别人吃掉了，菜好，只是量太少。（一过长江，菜量马上减少。）

“喂，钱阿哥，是不是你少付了你家烧饭师傅的工钱，他才这么克扣份量的？”

咖啡猫一本正经地点头：“图图讲的有道理，下趟，钱阿哥一定会注意！”众人哄笑，原来有些拘谨的气氛，就轻松多了。

李多多本来还扭扭怩怩，想装装淑女的样子，被我一刺激，也放开了，两个人像山上刚放下来野人一样。最后，她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听人说，江南女子都斯文秀气，图图，你怎么会这么粗鲁？”

我一瞪眼：“你哪里见到我---粗了，是胳膊，还是腿？我这是肉肉多点，这叫有福气，你懂不懂，真是个没有文化的女人！”

眼看着我们两个又要掐起来，这边咖啡猫就喊着要行酒令，让侍从搬出一个盘子，中间放着一个木制的小人，像个不倒翁的样子。李多多和我，都被这个新鲜的玩意吸引住，就暂停了争执，好奇地凑过去。

这个叫做“酒胡子”，那小人雕得很精细，穿着胡服，一只手指向前方，笑容可掬，胸前还飘浮着一把山羊胡子。侍从转动小人，小人手指到谁，谁就从侍者端着的酒筹筒里抽取韭菜形的涂金银筹，上面写着各种惩罚的具体内容。有罚酒的，有罚做诗的，有罚唱小曲的......

这一时期的文人大都在思想上狂傲豁达，不拘儒学正宗；行为上纵情酒色，放浪不羁。在座的又都是杭州城内有点名气的名士少年，不过片刻，都混得烂熟，几杯酒下肚，就原形毕露。变得犷野放宕，有号呼绕柱狂走的，有放声高歌的，有在望海楼雪白的墙壁上乱涂乱画的......我和李多多在旁边，看着这一帮如疯子般的西府才子，恨不得有只拍照手机，将他们这副样子统统拍下来，明朝拿到清风斋卖个好价钱！

美人老师居然抽中了一支让他跳胡腾舞的酒令，周围的公子们便起哄，一个劲让他来一个。

这胡腾舞是从西域传来的男性舞蹈，其动作蹬踏跳跃，旋转翻腾，富有男性气概，极受观者欢迎。生于西域的胡人安碌山就是因善跳胡腾舞和胡旋舞，被封为三镇节度使，握有重兵，唐玄宗还收他作干儿子，以至酿成“安史之乱”，险些断送了李唐王朝。

这个舞蹈对舞者技巧要求很高，跳跃要轻，动作要灵敏，总之这不是寻常人所能模仿的舞蹈。美人老师温文尔雅，又岂会跳这种强烈的舞蹈？设此酒令者本意，原是要中签者出洋相，让大家白相的。

我这边就要出来，准备胡纠蛮缠一回，为美人老师解围。谁知，他看我走过去，就立起身来，微微一笑，脱下外袍，准确无比地扔到我怀里，又将里袍的下摆卷起，塞到腰带里，整整衣袖。然后走到厅旁边一直在演奏的乐工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音乐顿时变得活泼轻快，响亮而有气势起来，只见老师复又走到宴席台前，替自己斟了一杯满满的酒，一仰脖喝了下去。

唉，这是做啥呢？老师，你不会跳，跳得难看，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弄得像要去拼命一般？

只见美人老师将杯子往地上一掷，开始起舞。

扬眉动目踏花毡，

红汗交流珠帽偏。

醉却东倾又西倒，

双靴柔弱满灯前。

环行急蹴皆应节，

反手叉腰如却月。（诗作者：李瑞）

你看，他一扬眉，一转目，在大厅里铺着的花毡上踏步腾跃，头上的幞头已倾斜，却偏偏透出一股说不上来的俏皮劲儿，一会儿像酒劲儿上来般身子东倾西倒，一会儿是一双长腿灵活得蹬踏踢跳，他应着音乐的节拍，跳跃翻腾，一连串的空翻筋斗让人眼花缭乱，目不瑕接......忽然，又作了一个反手叉腰，仰首倒身而立的望月姿态，高昂的音乐嘎然而止。

这。。。这是。。。我老师吗？（⊙o⊙）ARE YOU A SUPER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