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雾重重(1)(1 / 1)
回程的路上,:/安娅心里不好受,可周围都是熟人,她就更没有机会和他解释。
到了家里还没放下行李,就接到大姐谭易汝打来的电话,先是埋怨谭易江不打声招呼就一个人跑去青海,又埋怨他没有把安娅照顾好让她受了惊吓。最后交代他们晚上早点到奶奶那里去吃饭。一家人见到两人不住拿他们打趣,只说谭易江千里寻妻,快赶上孟姜女了!
二姐易沅笑道,“就没见过他这么紧张媳妇的,难不成还怕别人抢走了不成?”一屋子人听了都轰然大笑。
谭易江倒是神色正常地有说有笑,可安娅却一直低着头,大家以为她脸皮薄,因此没在意。其实她在拼命忍住情绪,她真怕自己会当众哭出来,因此只得怔怔地咬着筷子。
“哎呦,安娅快别咬那筷子了,再咬老四都该和那筷子吃醋了。”谭易沅接口笑道,说完从对面伸手把她手里的筷子夺下来。
“二姐说的,好像我很爱吃醋的样子,犯得着吗?”他口气清清淡淡,安娅的心却剧痛难耐,如万箭相攒。
奶奶在旁一听就乐了,“他疼老婆是应该的,小俩口就该甜甜蜜蜜亲亲热热的,像他们这般恩爱自然是最好的,不然我的曾孙子怎么来呀!”
大家一听,顿时都笑了。
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安娅却又不敢表现出来。薛姨见她脸色苍白,神色不对,饭后偷偷拉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那里不舒服?安娅忙摇摇头,只说自己是旅途有些劳累了。
谭易江喝了点酒,回家时把车子开得飞快,安娅小声地劝他,他却有点恼,“上次我喝了那么多酒,你也没劝。难不成,那会儿巴不得我撞死?”
安娅气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忍了又忍只得转过头看向车窗外。街灯如珠,盛夏的最后一丝痕迹张扬地在城市每个角落里挥洒。她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是她回国后再次遇到他,脑海中那些美好的记忆像放电影一样,一幕幕在眼前飞过……他开着车带自己去吃饭,然后突然就说喜欢自己……他许诺会一辈子只爱她一个人……他事事都为自己为先,处处迁就着她,唯恐让她受一丁点委屈……安娅的心隐隐生疼,却又深深责怪自己。都是自己的错,自己不该一直瞒着他,可自己就是怕他知道了要生气,可现在他真得知道了果然生气了,她却没有应对的主意……
回到家时已经是9点多钟,谭易江一路上都一言不发,安娅几次想张口,却又说不出。等进了家门,他头也不回地迈步上楼,安娅忙扯住他的手臂,“易江,你不这样,不要不理我。我一直没告诉你,就是怕你生气。求求你,别生气。你总要听我解释呀!”
“那你打算怎么向我解释?”他停了半晌,才缓缓转过头,一双眼睛如能噬人,咄咄逼视着她。
该从那里说起,自己那天在梦里又说了些什么话?他现在又知道了多少?安娅这几天反复在想,又一直都糊涂着,因此内心焦灼,不知从何说起。她想了好一会儿,决定还是把在山寨时那一晚的实情告诉他,只是希望他能原谅自己。
安娅心里酸楚,小声说道, “我知道我错了……那一晚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抱着我时,我真得以为是你……我真的以为就是你……可我保证,我们真的没有做任何越界的事情,他只是吻了我……易江,你相信我呀!”安娅从来没有这样心慌意乱,就像小时候不小心打碎了爸爸的遗像,她知道自己罪不可赦,可她真得不是有心的。
谭易江的脑子轰然一响,仿佛整个人都炸开来,血统统往脑门上涌……原来不是自己多心,竟然一切都是真得……那天夜里不小心听到汪太太和其他人在嘀咕,最开始自己并不相信的,秋子怎么会晚上一个人跑到安娅的房间,又为何要央求那个叫小西的女孩子不要把事情说出去……他最初只是半信半疑,因为在流言面前,他的内心却更愿意相信他们两个人……他知道秋子对安娅有种若有若无的情愫,他结婚前就知道了,但他不愿意去深究,因为他不会去计较婚前彼此的感情……但他却没有想到,他们两个竟然会在婚后还藕断丝连,甚至……种种蛛丝马迹堆积到一起,谭易江心里百转千回,本来的最后三分犹疑,此刻销匿怠尽。
过了良久,谭易江才梦呓一样暗哑低声:“竟然是真的……”只说了这五个字,就没再说下去。那唇角微微上扬,竟似是笑了。
原来是真的,原来是真的,原来是真的。
真相来的太过猛烈,仿佛滔天巨浪猛涌上来,他整个人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悲凉。
他记得那天她生日,自己当着众人在这里掏心掏肺的表白,那一晚也是这样素月清辉,她眼底的笑意,就算让自己拼下这一条命,也会用一辈子珍视的。她是自己眼中最纯洁最无暇的一个人,只让人觉得和她在一切整个灵魂都会干净起来,过往的种种都已烟消云散,他以为这一生已经找到了唯一的最爱……
他心中一片心灰意冷,现在再去追问孰是孰非,真真假假,都觉得毫无意义。他也不想再问下去了,再多知道一些,都是多一份痛苦。他的心现在已经四分五裂,千疮百孔,万劫不复。
安娅见到他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此刻又是一片雪白,刺眼的白,他额头上青筋迸起,眼里除了怒不可抑,却又渐渐渗出一缕惊痛似的绝望。望向自己的目光却是虚的,仿佛穿透了她,落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心里越来越怕,忙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谭易江猛地拽开她的手,转身上楼。安娅着急,却又不敢再伸手拉他,只得跟着他上楼。他急急地走到卧室门口,却突然转身。走廊里没有开灯,黑暗中他的声音发涩,“我睡客房。”他从她身边走过,像是逃离一样,那样决绝地转身离去,根本不再给她一丝解释的机会。
安娅静静立在房门口,窗子没有关,风浩浩地吹进来,白色的细纱窗帘像蝴蝶优美的翼,在风中轻缓地舒展开。月光潮水般地涌进来,遇到纹路复杂的纱线,自然被挡回去一些,只在地板上,墙壁上,留下一副美妙而梦幻的镂空花卉画。
暗的地方是花的形状,明的地方是画间的留白。她记得婚前曾这样不经意间告诉谭易江,他那时微微一笑,附耳在自己耳畔,“以后咱俩的卧室也挂白色抽纱窗帘,你看可好?”他说这话时语气极陶醉,眼神极炙热,她忙低下头不敢去看他,唯恐被他瞧见自己眼中的娇羞。后来装修新房时,谭易江果然特意让人在卧室装上了白色的细纱窗帘,只因为她喜欢。
那投在地板上细细密密的窗纱纹路,此刻却仿佛变成她心上纵横的伤痕,一点点裂开,起先并不觉得特别痛,但那裂纹越来越深,慢慢布满整个心房。一瞬间有泪落下来,心轰地一下碎了一地,剧痛袭来,她痛得扶住门框缓缓蹲下。两眼却紧紧地望去,只见到雪白的抽纱窗帘在风中翻飞,像蝴蝶优美的翼,在风中轻缓地舒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