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重见天日（下）（1 / 1）
漪澜殿上，侍女们将膳桌摆好，布置上象牙的餐具。慈宁宫的厨房和茶房叫做寿膳房和寿茶房，往日里太后传膳都是寿膳房处理的。
这会儿，桂嬷嬷领着曹威和馥雅的娘嫂二人进了漪澜殿，老佛爷，皇后和和敬都已入了席。馥雅的额娘和嫂嫂分别向老佛爷和皇后行了礼，太后免了馥雅的见礼，让其坐到右侧与皇后正对着，桂嬷嬷领着另外的两人坐在了和敬的下座。
见人来齐了，老佛爷淡淡的说了声，“传膳！”门外候着的送膳太监就鱼贯而入，这传膳的准备时间，宫里都会先上些茶饮，这些东西大都是茶房备下的。
桂嬷嬷接过送膳太监递上来的黄釉色龙纹茶壶，在边上的黄釉双龙戏珠无盖茶碗上沏上七分满的茶水，淡淡的茶香顺着金漆的龙口壶嘴慢慢的溢出。
“老佛爷，这是今年新进的西湖龙井。”
等老佛爷接过桂嬷嬷承上的茶碗，其他身后的奴才才开始动手。过年是大日子，这时在主子身边的伺候的也都是心腹，像皇后身边的是容嬷嬷，和敬身边的是她的顺嫁侍婢悦心，曹威身边的自然是沫儿，这三人的茶碗也是黄釉的只是不是龙纹而是凤纹，伺候馥雅额娘和嫂嫂的是慈宁宫的宫婢，两人的茶碗也与曹威等人不是一个等次上的，用的是白釉瓷的虎形纹路的花色。
新年新茶，老佛爷自是带头喝了，下边的人才能喝的，一喝开几个女人就和百姓家里无异的聊开了，各自说着些自家里的小事逗大伙开心。
“皇上驾到……”
门外宣道太监的声音还未散去，乾隆就已经踏进了漪澜殿。
“皇额娘何事如此开心啊，让朕也一同乐乐。”
“臣妾给皇上请安……”
“和敬给皇阿玛请安……”
“钮钴禄布达喇氏、钮钴禄宝济氏给皇上请安…… ”
“奴才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屋子的笑语被乾隆的到来化成了一片的朝贺，乾隆则器宇轩昂的走向上座。
“皇帝一来，把哀家的客人们都给吓到了。”
虽然老佛爷的话好似责怪，但心底却是高兴的不行，今天吃了个定心丸，儿子安好，媳妇安好，其乐融融。
“朕的不是么？”乾隆让吴书来拿来龙椅坐在老佛爷的旁边，看了一眼晴儿和馥雅的家人，说道，“哈哈哈，原来是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家的也在这儿，那是朕的不是了。”
转头对吴书来说，“传御膳房的冰晶炖血燕。”
吴书来接了旨出去，不一会就带了一群的送膳太监，只是这几个太监的衣裳和慈宁宫的送膳太监略有不同，几人站定了之后，各人身边伺候的人齐刷刷的接过燕窝盅，放在各人前的玉碟上，小心的揭开盅盖，清馨的甜味漫过鼻翼，众人都拿起银匙准备进食。
铛……
银匙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打破这和谐的家宴。
豆大的汗珠从馥雅的额头不断的渗出，瞬间就将馥雅的鬓发打湿成条，曹威感觉到呼吸急触而困难，腹部阵阵的剧痛袭遍全身，他倒抽了口凉气，叫出了声。
“馥雅，你怎么了。”
离曹威最近的乾隆跳了起来，拉着馥雅颤栗的手，感到她手心传来湿湿的冰凉。
“肚子……”曹威艰难的开口，即使是个男人的他也觉得现在的这股疼痛，让他难以忍受，“我的……肚子……”
“怕是小产……”那拉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不过，那拉的话可把乾隆吓的不行，“小产”怎么会小产，明明刚刚还好好的……乾隆来不及多想，说着便抱起疼的几近昏阙的馥雅往慈宁宫的东暖阁去。
“宣太医，给朕宣太医。”
“喳！”吴书来赶快打点手下的太监去太医院宣太医和宫医。
将馥雅抱进东暖阁，老佛爷和皇后还有宫里几个老嬷嬷都跟了进来。
“朕在这里，不会有事。”乾隆将馥雅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此时馥雅的嘴唇已经失去了血色，皱起的眉头昭示着她现在无人可知的疼痛。
“嗯……呜……”
曹威忍不住呜咽了一声，惊得乾隆把他的手握的更紧。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有来。”
乾隆看着晴儿这么痛苦，心如刀割，他的怒吼让身后所有的人都胆寒，也让所有人看到他对躺着的那个人的重视。
“宫医来了……”说话的是吴书来，跟在他身后的是如烟和几个宫里的稳婆，最后的是太医院的太医。
如烟一进来，就让稳婆给淳妃检查，稳婆很快的出了结果和如烟耳语了几句。
还不得如烟回话，在床头的乾隆就发话了，“有什么快说。”
“回皇上的话，娘娘怕是要早产。”如烟跪着如实的回话。
早产，不是小产。乾隆心里稍稍的定了定，给晴儿拂去额上的汗珠。桂嬷嬷一听早产，就让慈宁宫的奴才准备热水去了。如烟看了看皇上好似没有离开的意思，只能上前提醒。
“皇上，娘娘降子，请圣上移驾。”
如烟这么一说，屋里的人才想起来，她们都不该呆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一个个都识相的退出屋子，乾隆不舍的看了一眼面色煞白的晴儿，将她湿湿的小手放进被子里掖好了才到门外守着。
稳婆们在外屋准备着接生的用具，如烟给馥雅把了把脉，心中不觉一惊。
这……这淳妃应该怀有六个月的身孕，可是……脉象上却是□□个月的喜脉，这是怎么回事……
带着疑惑，如烟又把了一回脉。断不会错的，看着馥雅和晴儿一样的容貌，如烟爬到曹威的耳边低语了一句，“可是晴格格？”
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曹威也不会忘记晴儿在这个宫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从如烟清澈的眸子里，曹威能感到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会害自己，便轻轻的点了点头。
晴儿也算对如烟有恩，本来晴格格要是将怀孕的消息泄露出去，如烟身为晴儿当时的宫医是必死无疑的，但是，晴格格知道老佛爷下了禁令不让泄露，便是连身边的侍婢秋雪也没有说，更不用说，在那软禁的日子里，格格一直都配合诊断，没有为难过自己，如烟心下打定主意一定要保住格格和孩子。
啊……
“娘娘，用力啊……”
啊……啊……啊……
曹威努力的按着如烟给的提示去做，但是，一阵阵的剧痛还是让他一次次的差一点晕死过去。
慈宁宫，东暖阁的小院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多人。
老佛爷和那拉都在外面揪着手里的帕子，心里不断的担忧，虽说宫医说了是早产不是小产，可是早产的危险也是不小，以前宫里有多少女人因为早产死的数都数不清，而且乾隆的子嗣不旺，也和宫妃频频早产有关。
乾隆更是急躁的不行，以前宫妃降子大多是出了结果，派个人来给他通报一声，这次自己亲身经历，又是自己心尖上的女子，听着晴儿哀痛的叫喊声，他的心也一声声的揣着疼。
“怎么还没有生下来？”吴书来已经记不得，这是乾隆半个时辰里第几次问这句话了，他只能呆呆地望着，这个平日里镇定自若的千古一帝伴着焦躁渐渐的变得暴戾。
馥雅的额娘和嫂嫂更是担心的抱在一起，为馥雅祈福，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没个底。
哇啊……
一声响亮的孩啼破天而出，随着东暖阁的房门也打开了，出来的正是如烟。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娘娘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呵呵，太好了，乾隆转怒为喜，“哈哈哈，朕的第十五个皇子。”说着就要进屋去看馥雅，却被皇后拦下。
“皇上，不可。”乾隆的一脸不爽，把那拉吓得说不出话来。不过，那拉向来是本着“忠言逆耳”行事的，语塞之后还是顶着眼刀开口，“淳妃刚刚产子，产房，皇上不便进入。”
皇后的话倒是实话，不过，既然已经母子平安了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乾隆停住了前进的步子。老佛爷一听馥雅生了个男孩，高兴的拉着馥雅的额娘往里屋去，那拉看了一眼容嬷嬷也跟着进去了，留下乾隆一人在门外傻开心。
“皇阿玛，儿臣有事想要启奏。”说话的是和敬，说起来，刚刚一大群人往东暖阁来的时候，和敬并没有跟上，而是对身边悦心交代了什么才匆匆往东暖阁来。
乾隆现在正沉浸在晴儿生子的喜悦里，根本无心搭理这个出嫁了的女儿，就随口说了句，“何事？”
“皇阿玛……”和敬迟疑了一下，她是自小在这宫闱里长大的，宫中的利害关系她最是明白，“皇阿玛，这儿恐不是说话的地方。”
乾隆一见和敬这么说，定是有什么非说不可的事，他的这个长公主是他与孝贤生的几个孩子里唯一存留下来的，所以，乾隆从和敬小时候就开始有意的培养，故而和敬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干练。
“嗯……”乾隆很快的恢复往常的威严，转身往外庭走去，和敬跟在身后。见皇帝默默地移驾，吴书来准备带着养心殿的奴才们跟上，却被暗卫拦了下来，传乾隆的口谕不用随驾伺候了。吴书来恭敬的接了旨，可是嘴角却抹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