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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第十章.彼岸花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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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早,才三月的天气,就开始下雨了,一片淡青色的雨幕中,飘着缕缕的白色烟雾,秦七夕倚坐在栏杆上,伸出手接起屋檐上滴下的雨……

风吹过,摇动屋檐下高挂的金铃……

抬起头凝望着那只小小的铃铛,她蹙起了眉头,眼底闪过一丝迷惑……

是什么……

从心头一闪而过?待要捕捉,却又没有了踪影?

她努力的回想,却徒劳的发现,脑海里一片空白……

“七七,来看看哥给你买了什么?”

江楚原从门外走进来,身上的青衣已经半湿,额前垂着几缕零乱的发丝,濡着湿腾腾的水汽,随随便便的粘在脸上,手里捧着一个黄油纸包,一脸欣喜的闯进门来,却骤然停住了脚步,诧异的盯向房檐下高挂的金铃……

那……是什么?

一股突然到来的暴戾气息窜上心头,几乎使他疯狂……

两年了,他顺利当上了武林盟主,妻子温柔贤惠,儿子活泼聪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人敢在他的眼皮低下把那只该死的铃铛挂上七七的窗?

秦七夕小心翼翼的看着江楚原那张阴沉的脸,脚底下有些许的迟疑……

“哥……你不要生气……你买得什么七七都喜欢……”

上一次,江楚原代来了一对好看的相思鸟,她只是说了一句——“鸟儿成天关的笼子里,必是不快乐的紧。”江楚原就低哼一声,捏死了那一双娇黄的小鸟……

看着那张小小的脸,江楚原无奈的咽下疑问,硬扯出一丝笑意。

“七七,你莫怕,哥给你代了愫禧斋的桂花糕。”

“桂花糕?”

秦七夕眼底闪过一丝惊喜,她抓起那油纸包,转过身去,低着头拆着纸包上的丝线,举止间流露出孩童一样可爱的神情。

江楚原看着她的背影,放轻了声音,低低的说……

“七七……你不用怕我……只要能让你开心,我作什么都愿意……”

秦七夕却似乎并没有听到,依然低着头,乌黑的长发如云一般铺泻在肩背上。

江楚原瞥一眼屋檐下的金铃,牙关倏地绷紧,终是没再说出什么来。

门廊下悄悄走来一个绿衣少女,低着头停在门口,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偶尔抬起头来看向屋里,又很快低下头去——那是一向跟在秦七夕身边的丫头拾喜,最初是因为她活泼机灵才留下来,现在却也变得胆怯无趣……

连这个丫头也是这种畏缩可疑的表情,到仿佛是七魂丢了三魄一般……

江楚原皱了皱眉,沉声询问……

“说吧?又怎么了?”

拾喜缩着肩,仍是低着头,

“安总管才从京城回来,现下在前庭安顿,马上就来给小姐问安,另外……您府上的福伯来了,说是……”

拾喜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说……

“江夫人和苏公子已经派人从杭州捎信回来,说念熙少爷嚷着要见您……”

“知道了。”

江楚原挥了挥手,打断她战战兢兢的回话。

“你……平日里照顾小姐的起居,要多尽些心才是。”

他盯着拾喜苍白的小脸,尽可能让自己和蔼一些,却被拾喜颤抖个不停的衣角挫败,他咬咬牙,直起身来,冷冷的说……

“抖什么?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

拾喜却抖得更厉害,缩着肩,顺着眉,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

江楚原低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直低着头的拾喜这才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跑进屋里,靠在窗前不停的拍着胸口。

“小姐啊……你没看到刚才江少爷的脸有多阴沉,我真是害怕死了,只担心他一个不高兴,就要了我拾喜的小命儿……”

秦七夕抬起头来,眼里波光闪烁,喜孜孜的说……

“怕什么?我就说了没事的,他把这么好听的金铃藏在听雨轩,要不是我前日里翻了出来,还不知道咱家有这个好玩意儿,还有那身水红色的纱裙,我也喜欢的紧,赶明儿悄悄偷出来,你帮我装扮上,一定很漂亮。”

拾喜却撅起了嘴,抓紧了她的手……

“小姐啊,你饶了我吧?要是让江少爷知道我让你去了听雨轩,一定会杀了我,这两年虽然江少爷功成名就,但性情却越发的阴沉恐惧,扶瑞的那件事,小姐你忘了吗?”

秦七夕脸上的笑意渐渐变淡,怔怔的坐在那里,神情恍惚了许多……

扶瑞本是安总管手下得意的记账小厮,颇为懂事灵利,两年前,江楚原带着重病的秦七夕回到苏州,秦七夕昏迷了足足七天,醒来后把之前所有都忘记的干干净净,瞪着迷茫的双眼,无助的闪避众人的问询,家人们只好重新介绍自己给她认识。江楚原本来衣不解带的在她床前守了七天,偏巧在那一天出门去办一件极重要的事,当他回来时,刚好是扶瑞在她身边,秦七夕指着跨进门坎的江楚原问扶瑞——那人是谁?

扶瑞一向聪明,朗朗的说:“江少爷是小姐义兄。”

江楚原脸色微变,秦七夕却不明就里,只是甜甜的叫了声“哥……”

江楚原虽然嘴角含着微笑,眼底却有了冷涩的凌厉之气,偏巧扶瑞又冒冒失失的补充着……

“江少爷才成亲没多久,就去无双城把小姐救回来,他对小姐比亲妹子还要好呢……”

“多嘴!”

江楚原面无表情的斥喝出声,手指微微一弹,众人眼前一花,只见到扶瑞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眨眼的工夫,竟倒地不治……

一屋子的人大惊失色,全抖成一团,心里却明镜似的雪亮——老爷离奇过世、小姐骤然失忆,若大一个秦府,千万贯的财富,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窥视垂涎,这江家少爷也未必就安了什么好心……

江楚原却坐在床边,扣着秦七夕的手腕,轻轻的说……

“七七,你莫怕,咱们自小相好,我不会看着你受人欺负,我也不会看着秦门受人欺负,以往的生意买卖、流水账目,还是由安总管来打理,家里的事……一切照旧,只是这些作下人的,有些事当说,有些事却是不该说的,你明白吗?”

秦七夕骇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点头不止,只觉得这位义兄严厉恐怖,不似其他人那般可亲可爱,每每想起扶瑞的惨死,都觉得这个平日里温柔和气的义兄其实分外的可怕。

……

思及旧事,秦七夕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把心底泛上的恐惧狠狠甩开。

“不管他!你去厨房帮我看看今天晚饭吃什么,顺便捎点什么好吃的来给我。”

拾喜睁大了眼睛……

“小姐啊?你不是才吃了桂花糕?”

秦七夕撅着小嘴,一脸的不好意思。

“好拾喜……你不是也觉得咱家的厨子手艺不错吗?再说这阴雨连绵的,还有什么事比吃更有趣?”

拾喜无可奈何的摇着头,嘴里还不停的嘟囊着——也不知小姐是怎么了,突然换了口味,喜欢上了再普通不过的烧饼,而且还一副味口大开的样子,“吃”俨然变成了她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一件大事,乐坏了厨娘张大婶。

秦安从门外跨进来,不卑不亢的低着头,面无表情的说……

“小姐,秦安回来复命,此去西都两个月,五百匹丝绢全部交货,钱货两清……”

秦七夕跳起来,笑嘻嘻摆着手。

“行了,安伯……我义兄应该早就走远了,你用不着这么正式,快说这一次又给我代了什么好东西来?”

秦安呵呵的笑起来,眉眼迷成了一条缝。

“七七小姐啊,你还真是料事如神,老奴还真是代了一样东西回来……”

秦七夕的眼睛笑成一双月牙儿,却并不着急,只是微挑起眉头,得意非凡的看着秦安。

“这一次,老奴代回来的……是一个人!”

咦?这到令人意外。

秦七夕不解的盯着秦安,眼底却有光芒闪过。

秦安的嘴角噙着笑意,微侧了身子,向身后示意。

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娉娉婷婷的站在他身后,这时,低着头轻轻的走上前来……

“含烟见过秦小姐……”

她扯起脸上的轻纱,一双蓝澄澄的眼眸盯上秦七夕的脸。

“啊……”

秦七夕微皱起眉头,迷茫的看着她。

“好漂亮的姐姐,你的眼睛这么美!”她捉起那女子的手,踮起了脚,仔细研究着她的眼睛……

“含烟是西都有名的舞姬,准备在苏州开一间舞榭,这一次与老奴结伴而来,暂时借住在咱们家。”

“好啊!正好我可以向含烟姐姐学跳舞。”

秦七夕拍着手欢呼,一点也没发现含烟的睛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秦安退身而出,眼底流过一丝泫然的悲伤。

……

雨后的天空清澈似水,轻飘飘地浮着丝丝的白云,拾喜手里捏着镶金边的素色手帕,急急的穿过池塘边的回廊,没发现长廊尽头的阴影里站着的青色身影……

高大的樱花树下,秦七夕静静伫立着,风吹过,纷飞的花瓣扬扬洒洒,宛如半空飞落的精灵、沾着不真实的清香、挥舞令人心折的微光……

秦七夕怔怔站在飘飞的花雨里,微皱起眉头,嘴角擒着浅浅笑意,眼里还留着明显的震惊……

那……

是什么?……

她仰起头来,微闭了双眼,感觉到微风挟着花瓣轻拍在脸上,花瓣上残留的露水代着些些的凉,冷冷沁在皮肤上……

……来,我让你看看世上最美的花!……

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震得她满心惊惶……

她悚然惊觉,眼里是一片空白,心底却溺上刻骨的痛,仿佛孤零零的站在荒岛上,绝望的等待瞬息将至的潮水……

“小姐!我把帕子取来了……”

拾喜的声音一顿,忽然变得小心翼翼……

“小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秦七夕迟疑的看向拾喜苍白惊慌的脸,恍然发觉脸上已满是泪水……

“拾喜啊……”她喃喃的说……

“……为什么……我全都记不起来了?……”

她缓缓俯下身体,把头埋进手臂里,怕冷似的缩成一团,仿佛就只有这样才能心安。

远处的阴影里,一双眼睛正静静注视着她,幽深的眸子里溅出点点火花,久久不曾熄灭。

黄昏的晚霞挥映着满天的红晕,将满园的郁郁葱葱都染上金色的光……

“安伯……”

秦七夕坐在秦安身边,把头俯在秦安的腿上,宛如一只慵懒安静的小猫……

“那个人是谁?有时候,一个声音会突然闯进我心里来,对我说——如果有一天你怎么样也找不到我……你就在等在原地不动……你只要等着我,我就一定会找到你!……安伯,你说那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我等着他?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秦安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手掌轻轻抚过她的发……

“七七……也许有一天,那人真得会来……”

秦七夕直起身来,眼里的光芒炯炯燃烧……

“可是我不记得他的样子了……无论多么努力,都想不起来,我想我……把他弄丢了……”

秦安轻轻的笑起来,眼里浮起一片雾汽……

“傻丫头!你忘记了,他没有忘记啊……两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人记得就够了。”

“对啊!”秦七夕扬起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秦安布满皱纹的脸上平静无波,只在眼底闪过一丝隐约的笑意,宽厚的手掌轻轻滑过她瀑布一样的长发。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看着落日的余辉一点点从天空消褪。

不知过了多久,小屋渐渐浸在暮色里,深灰色的天空上点着密密的白色星子,细小的月牙儿宛若一道隐约的掐痕挂在半空里,空气中飘过淡淡的花香,豆青窗纱上印出浅黛色的树影,偶尔无声的摇动……

“……九……”

秦七夕没头没尾的嚅嗫了一句,将沉思中的老人惊醒,低下头,看到她怕冷似的偎在膝上,似是已沉睡很久,嘴角轻翘,也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老人轻叹一口气,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斜倚在椅背上,微闭起双眼——数不清这是第几次,七七这样在他的膝上睡去,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不再喜欢那座雕梁画栋的忘川阁,反而常常在这座下人居住的简朴小屋里沉睡,据说忘川阁里“闹鬼”,子夜时分常能看到窗外闪过奇怪的人影……

是那个人吗?

秦安充满睿智的眼底,突然闪出奇异的光彩,竟使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散发出某种令人诧异的神采。

六月初六夜,解刃山庄……

推开临西的阁楼窗棂,四下黑黢黢的,就连天空中的那弯月亮也躲进乌云里,只剩下一圈依稀的白晕,那穿过层层云幕透射而出的暗哑微光,使夜色中的幢幢树影,更加的阴森恐怖。

江楚原伫立在窗前,静静看向窗外——离开苏州已经一个多月,虽然在苏州那边安排了人守着七七,但这一次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却感到莫名的不安……

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是被他忽略的呢?

他想起当日离开苏州,在逶迤崎岖的回廊上,他远远看到那个青衣老者及一个蒙面女子的妖娆背影……

某种熟稔的氛围笼罩着那个身影……

就好像今晚的月光,纵然遮蔽着千万重的阴霾,却终将飞逾关山千重……

像是映证他的猜测一般,墨澄澄的天空骤然一亮,刚才还沉浸在黑暗中的天地忽然款款承现在皎洁的月光里……

江南的夜,四下飘散着恬淡的花香,风吹过一片竹林,依稀听到沙沙的轻响,这一刻,他的世界如此安静,可是却有密密的惶然一丝丝从心底抽离……

他突然想起数年前的某个深夜,他长跪在那个盲眼的老人面前,等着取一颗青碧药丸去救她的命,也是这般的惶恐无助,生怕稍晚一刻,就再也看不到她的灿烂欢颜——九年了,为了一年一丸的解药,他咬着牙练功、强迫自己背记药谱毒经、迎娶自己不爱的女子、设下惊天的计谋,一步步地成就瞰视群雄的霸业……

可是,当他站在天下最高处,却倍感寂寞,因为……

无论他怎样努力,她却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看着他,叫他一声:“楚原哥哥”

……你真得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过一样吗?我……却不能够假装从没有遇见过初九!……

即使是用了洗心涎,也不能让一切回到从前……

三年了,他执着守望的不过是她的一翦回眸、一朵微笑,难道这也是奢望吗?

他的手无意识地摩挲过窗棂上的木纹雕花,初时轻缓,继尔越来越狠重……

直到……

白净的手掌泛上狰狞的血丝、蜿蜒流下骇人的曲线……

他与她之间就是隔着千山万水,他也从未怕过,但对上那双迷惘畏缩的眉眼,却让他心痛到不能自执,原本想不透那是从何而来的痛楚,现在却忽然明了……

痛……

是因为绝望!……

电光火石间,他倏地捏碎了窗棂上染血的雕花,纵身跃下窗口,飞蛾扑火般向着心底某处奔去……

当黎明的微光渐渐洒进洞开的窗口,一个素衣女子站在窗口前,木然看向地上散乱的木屑……

缓缓俯跪在地上,她仔细地捡起那些细碎的屑块,有的木屑上还留着暗红色的血迹,在早晨的空气里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她咬紧了嘴唇,苍白的脸庞上浮出奇怪的笑容。

六月十五夜,苏州秦府……

夜阑人静,没有风,空气闷热沉寂,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细小的虫鸣,香炉里迤逶而出浓郁的檀香,局抑在房间里,更加的惹人心烦,秦七夕轻轻叹了一口气,翻个身,抓起团扇轻轻的摇着,颈中的微汗腻着几缕发丝,粘在衣襟里,有点痒,却又极不分明……

静谧的空气中忽然传来隐约的铃音……

秦七夕瞪大了眼睛,坐起身来侧耳听着——铃音轻淡悠长,虽然极轻,却是真实清晰的。她微翘起嘴角,仰起脸来看向窗棂下摇弋的金光……

那只神秘的金铃缓缓地在月光下摇动,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掌在摇动它,而清脆低婉的铃音,也恍若似曾听过一般的熟稔动人……

蛰伏在黑暗中的寂寞汹涌而出,她依稀看到一抹奇异瑰丽的颜色……

那是……蓝……

一个名字在唇边辗转,而她却怎么样也想不起来。

团扇上的碧色缨络在指间颤抖,拾喜尤自在梦中呓语不休,她却只是恼。

咬了咬嘴唇,她丢下团扇,摄手摄脚地走过拾喜的床边——拾喜正扒在枕头上沉睡,似乎做了什么美梦,正咧着嘴呵呵笑个不停。秦七夕睇一眼梦乡中的拾喜,悄悄走下楼梯,直奔池塘边的听雨轩而去……

寂静的小路上铺堆着细小的鹅卵石,将她□□的双足硌出钝痛,但池边的土地又泛着微潮,从足尖传上些些凉意,让她幽闭无助的心感到一丝惬意……

延着熟悉的小径,她很快来到了听雨轩的门前,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心跳在“怦、怦”作响,耳边轰隆隆的,似乎连血液流过的声音也听得分明。她拨出发上的金簪,摄在手里,轻轻划开门上的暗锁——也许是太热了,手心里全是汗,簪子总是不听使唤的从指间滑出,试了好几次,才听到门锁“咯”的一声。她暗自松了口气,缓缓推开紧闭的门……

房间里黑黝黝的,一股潮湿咸腥的气息扑面而来,月光将她的影子投在青砖铺成的地板上,反射出诡异的白光,她迟疑了一下,转身关上沉重的木门。

停在黑暗中半晌,待眼睛逐渐习惯了黑暗,她轻轻走上前……

红木雕花的桌椅上落着薄薄的一层浮土,堂上高挂的那幅巨大的松月图泛上陈旧的黄,依稀还能看的见画角上奇怪的褐红斑点,秦七夕的心跳得又急又快,害怕的同时又觉得新奇而刺激——这间听雨轩里是死过人的,据说还常常闹鬼,仆人们从来都不敢来这里,她却在这里找到了那只神秘的金铃……

阁楼上临湖的那间窗子边,应该还有一件水红色的纱绫禧服——她循着记忆中的方向,走上了木梯……

阁楼上比楼下要明亮许多,临湖的窗子大开着,泻下一地的银光,秦七夕强压下心里的惶恐,咬了咬嘴唇,缓缓走上前。

一阵风吹过,吹皱了平静的湖面,池塘里波光粼粼,挥映出的月白色的光晕,泛上一圈朦胧雾汽,她低呼一声,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红木书桌上空荡荡的——哪里还有那件红罗裙的影子?是风吗?她不甘心的扒在窗棱上向楼下看去……

小路静悄悄、花影疏离、水波轻漾,楼下的草地上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记错了?她甩甩头,却骇了一跳……

屋角的阴影里,分明立着一个长长身影,衣袂还在轻轻飘动……

鬼?还是人?……

她握紧了手里的金簪,静静地看着那个身影。半晌,并不见对方有什么动静,心怦怦跳动的越发急切,脑子却冷静了下来,紧盯着那个身影,她一步步逼向前……

窗外的风大了许多,呼呼地吹进来,将那个身影的衣袖鼓成巨大的翼,袖角潋滟的水红承在月光下,扑喇喇地翻飞着……

她的身子微微一震……

眼里闪过瞬间的迷惘……

水红色的纱衣在夜色里飞、宽大的水袖上点缀着细碎的小花、裙摆上怒放着妖娆的牡丹、袖角扬成欲飞的翼……

她怔怔的呆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衣架上无声飘飞的红衣,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月白色的短衫濡在身子上,风吹过,感到薄薄的微凉。

……

忽然刮起的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将各色各样的花香揉碎在空气里,和着池塘里的月光一波一波荡漾开来,寂静的深夜弥漫着纷繁的花香,不知为什么,反而令人透不气来。

守园子的小厮秦禄按惯例在四更时分起来巡查,这两年秦家虽然行事低调了许多,仆人也较原来精减了大半,但轮流值夜的规矩却一直没有变。秦禄不过十六七岁,正是贪睡的年纪,这一刻一只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捂在嘴上打了个哈欠,才一眯眼的工夫,突然看到白影一闪,他骇了一跳,连嘴也忘记了合上,再仔细看时,四下里静得吓人,并不见什么人,难道真得是有鬼?想起几年前听雨轩里的那些死人的惨状,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睡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嘴里不住的念着佛,战战兢兢地穿过回廊,手里的灯笼抖得像栗糠一般,正惊惶失措间,却撞上了安总管,他松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安总管,园子里……是不是真的有鬼?我才见一个影子一晃就不见了……”

秦安眯了眯眼睛,面无表情的说……

“瞎说!哪里有鬼?你定是看花了眼,算了罢,我去瞧瞧。”

秦禄像是得了救命符一般,一路小跑地奔回前院,连头也不敢回。

秦安定了定心神,向着听雨轩的方向走去……

月色凄迷,风却刮得更急,揉碎了一池的波光,恍如几年前的那个月夜……

秦安按下心底的感触,顺着回廊一路走到花园,才一转弯,就看见池塘边的开阔地上,伫立着一个人影……

青色长衫被风扬起,几缕长发凌乱地在额前飘散,背着手仰望天上的月亮,似是感到被人注视,他转过身来,炯炯看向秦安……

“久违了……”

秦安面无表情地看着江楚原,眼底的星芒转瞬即逝。

江楚原的嘴角噙着半分笑,眉眼间却全是肃杀清冷的凉意,眨也不眨的盯向灰衣老者……

急风翻卷起一地的花瓣凌空飞舞,那些零落挥洒的落樱盘旋着扬起,在玉盘似的月影边刻出明暗不一的斑驳光影,月光却更加皎洁,似乎要将这静谧的夜晚照得雪亮……

秦安冷冷回望向江楚原,微缩的脊背渐渐挺直……

沉如深潭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的光芒却如璀璨斑斓的宝石闪烁,他站立的姿势没有半分改变,气息悠长沉稳似入无人之境,但就在他的身上,却在瞬息间产生了说不出的变化……

“久违了!”

他轻轻的说,缓缓握紧了双拳。

江楚原眯了眯眼睛,背在身后的右手暗暗攥紧了那柄铸风。

骤然加剧的急风,卷起漫天的花瓣,在碧绿的水面上纷纷洒洒,尤如半空飘落的雪,沾着令人窒息的香,凌乱地扑打在两个人的脸上……

“有……两年多了吧?”

江楚原缓缓逼进……

灰衣老者低哼一声,索性挥手撕去了脸上的□□,将一张黝黑英俊的脸承在月光下,微皱了眉头,紧闭着嘴角,每一缕线条都冷峭坚毅……

“你却是如何知道的?”

江楚原的眼底滑过一丝了然……

“你的确骗过了我的眼睛,谁会想到无双城的罗隐会跑到我的眼皮子底下来当老管家?不过……你伪装的虽好,却独漏了一样……”

罗隐眉头一挑,并不提问,只淡淡的等待着……

“那日你领着一蒙面女子穿过回廊,虽然我只看到了背影,却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从没见过老人家的花白头发比年轻女子的长发还要柔韧润泽,你虽然装扮的天衣无缝,举止行为也无可挑衅,却独独忘记了头发。”

罗隐轻轻的“哦”了一声,淡定的看向江楚原……

“我虽不能与七七相认,但是能看见她,与她说说话儿,心里就很欢喜……”

江楚原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

“与七七相认?你怕是一辈子也等不到了!”

杀气十足的一句话,却逗出罗隐脸上浅浅的笑……

“那么江盟主……你为什么要害怕?”

害?怕?

不知是什么撞在胸口上,纠出冷冷的痛,江楚原本能地挥出手中的铸风,茫然的想要抵挡……

罗隐却不闪躲,冷冷观望着凌厉狂乱的剑光……

“你用醉心设计分开了我和七七,就从没想到过会有今天?”

“是谁?”

江楚原的眼底爬上狰狞的血丝,声音微微沙哑,随即,他呵呵的笑出声来……

“是苏慕雪对不对?她从江灼那里偷到了醉心……我本该想到的,解刃山庄的苏慕雪怎会简单?为了对付我,不惜在自己身上下毒。不过……”

他抬起眼来盯着罗隐,一字一顿的说……

“没用的!洗心涎是没有解药的!”

他咯咯笑着,用剑指向罗隐……

“七七她……永世也想不起来了!”

永远是这样,双人对决的时刻总不忘牵出第三个人来,仿佛那才是对方身上最致命的伤……

罗隐扬了扬眉头,无声地扯起嘴角……

疾风挟裹着花瓣雨,漫天飞舞——好似绮彩绚目的香雪海。他的醒目白发被风高高扬起,暗灰衣袂在夜里飞,双目决绝明锐,仿佛是执着的战士,握紧双拳等待着最后的还击。

江楚原握着剑柄的手却开始颤抖,恍然看见七七漆黑的眼眸……

“哥……”

她怯怯地叫……

转过头去,她怅然凝望如黛远山……

他要的……决不是这样的七七!

江楚原的嘴角哆嗦着,心纠成一团,像揉皱的白纸,再也不能成言书笺……

咫尺天涯……

那四个字说得真好……

就犹如七七于他,又仿佛罗隐于七七……

他咬紧了牙,用尽力气挥出剑光……

清冷的剑光翻卷起纷飞的花,如一练长虹直奔罗隐而去,却意外的照亮了一朵如花容颜……

他悚然一惊,却不及收手……

秦七夕惊白了脸,来不及躲闪,怔怔地站在原地,突然被一双臂膀揽进怀里……

剑风“刷”地从耳边划过,满眼纷飞的花……

怦怦的心跳、血液轰隆隆的烧……

一双清亮的眼眸执拗的盯着她瞧……

她的手慌张的抓紧那人胸口的衣襟,却怎么样也不想放开……

风驻花落……

她静静站在他的面前,仔细的瞧着他的眉眼……

倏地,她嫣然一笑……

“你是谁?”

……

月色旖旎,在她的素白小脸上镀了层淡淡银光,一缕青丝粘在嘴角,眼里是湖水般清澈的波光,明明是噙满了笑的脸却流下泪半行……

“你是谁?”

她轻轻的的问……

眼里是恍若隔世的微光。

罗隐似是痴了,心痛到说不出一个字,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已沦陷,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她的眼睛。

“初九……”他低低的说……

“初九?……初九?……”她喃喃重复,皱紧了眉头,用力的想,过了半晌,终于仰起了脸,璨然而笑……

“我哥他……不是真的要伤你……你莫要怪他,好不好?”

罗隐缓缓的抬起头来,紧盯着江楚原……

“好!我不怪他……”

秦七夕抓起了他的手,喜孜孜地回头……

“哥,初九不生气了,你也不要生气,好不好?”

胭脂花海、沉碧幽潭、七七欣喜婉啭的问……

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江楚原却只觉得四面八方的黑,扑天盖地而来,束缚着他的手脚,迷乱了他的心神。

手心里腻腻的,几乎滑脱那柄铸风……

他却只能虚弱的微笑,挣扎着对上七七的清澈的眼眸,难道要他对她说——那人曾是你的致爱,我却将你们分开,因为我的私念,我设计逼你喝下洗心涎,为得就是让你永远不再记得他,所以……我更加不会放过他?

秦七夕嘴角上扬,骄傲的欢呼……

“我就知道哥最疼我了!”

她侧起头看向罗隐,脸上是盈盈的笑意……

“初九!我要嫁你!”

她笃定的说……

罗隐低下头来,看向那张令人目眩的笑颜,用尽了力气将她圈进怀里,竟然不敢将手臂移开半分。

“好!”

只此一字,关山千里、青丝染霜、恩怨聚散、荣辱浮沉……全都在瞬间轰然倒塌,他将脸深埋进她飘飞的长发里,久久不能开言。

一月以后,秦七夕下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陌生少年,远走他乡,苏慕风却娶了名蓝眼的异域少女……

江楚原与他的爷爷一样患上奇怪重病,很少再公开露面,到是苏慕雪经常代替他处理一些琐事,行事作风更为凌厉深沉,渐渐地,解刃山庄的名气重新响了起来,而北城无双的那位罗隐从此再未曾在江湖上出现。

铸风凝雪同时失去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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