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四十章(上)(1 / 1)
张珏中箭后,蒙军趁宋军士气低落时,一鼓作气,在朴湛的指挥下强攻护国门。
唐雨合见宋军反击力量太为薄弱,缺少强有力的火力装备,是以阻击敌军时备感吃力。她心下暗想:如果有把手枪就好了,激光枪当然更妙了。
眼看敌方攻势愈来愈凶猛,护国门恐不保。危急之时,主帅王坚率领麾下将士前来压阵。双方又是一阵激战。
唐雨合见张珏冷汗涔涔,已支持不住,忙上前为他处理伤口。
“世侄女?你怎么会……”
“张叔叔,别说话,你受的伤很重。我要替你包扎。”
“这里很危险。”
“我知道,你们不是说我没有作战经验吗?我这不是正在体验战争积累经验么?要不怎么做花木兰呢?”唐雨合说着去看他的伤口。这一看,她惊惶失措了。
那一箭刺得很深,尽管朴湛留了一手,没刺中要害,但那箭头已刺穿张珏的肺部。鲜血已经染红了他整个胸膛。
唐雨合的手不禁开始颤抖,迟疑着不敢拔箭。
这段时间,尽管她接触了不少伤员,她也并非胆小的女子,但当一个人的生命就掌握在她的手里时,她还是有些畏怯了。
“伤口太深我不敢把它拔出来。”唐雨合忧伤地说。
“没事,你尽管使力,我受得住。”张珏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见她依然犹豫不决,又说,“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张珏纵横沙场多年,身子骨早练成了铜墙铁壁一般,你放心下手吧。”
唐雨合突然有了勇气,她咬了咬牙,握紧箭尾,猛地使力,那长长的箭头带着血水自肉体而出。再看张珏,双眉紧皱,似是十分痛苦,但他依然咬紧牙关,没有发出呻吟声。
这样的勇士,在唐雨合那个年代是很少见的,或许是大家都过惯了优越的生活,意志变得非常脆弱,但在战乱年代,像张珏这样的勇士却比比皆是。唐雨合尽管对古代人的思想言行有些看不惯,但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坚强与勇敢。
现代是没有英雄的时代。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
就在唐雨合忙着给张珏包扎伤口时,朴湛的箭又已瞄准了王坚。
王坚见到朴湛也颇感惊异。
“王兄,朴湛已经投靠蒙哥了。你要当心,他的箭……”张珏吃力地说。
“张叔叔,别动。”唐雨合叮嘱他小心伤口。
“泠儿,你怎么也来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王坚也看到唐雨合了。
“爹!我……”
“算了,回头再找你问话,你先照顾着你张叔叔吧。”王坚说着,一剑挡胸,准备迎战。
唐雨合远远地看见朴湛的箭即将出弦,失声大叫:“朴湛,不要!”
但她那微弱的声音被混乱的击战声淹没了,朴湛自然也没听到。箭满弦而出,顿时又射倒一大片宋兵,而其中一支箭也射中了王坚的右肩。看来朴湛对张珏和王坚还算念了旧情。
“爹爹,你怎么样?”唐雨合焦急地去看王坚。
王坚说:“没事。”唐雨合见己方主帅都受了伤群龙无首,又气恼朴湛对他们下此毒手,当下豁了出去,举起了战旗,令鼓手用劲击鼓,士兵继续作战。她心想:朴湛,你既然如此无情,那么你把我也射死好了。
朴湛这时也看到了她,显然也是吃了一惊。他举箭的手便迟疑了下来。无论如何,他对她都下不了手。他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尽管她曾伤害过他,但他不想伤害她。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宁死都不愿做她的对手,那比杀了他更让他心痛。这一刻,朴湛突然丧失了继续作战的勇气。于是鸣金收兵,消失在唐雨合的视线中。
唐雨合看着朴湛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且不论他此举是对是错,他对自己始终还是好的。不管怎么样,她的心里也还是始终认他是二哥的。
这次大战结束后,唐雨合被一个问题深深困绕着:为什么朴湛会突然叛国投诚蒙军?是他一时气愤想报复她和邢枫吗?还是他早就存了反意,对大宋已彻底心寒?还是发生了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唐雨合不敢断定,她只希望她不是罪魁祸首才好,否则,她的心就难安了。
也是在这次大战中,唐雨合发现了一个问题,蒙军的攻城器具十分精备,火力凶猛,宋军相对而言就显得捉襟见肘,在武器火力方面都远远不及蒙军,这跟当时宋朝重文轻武及国库空虚有关,所以大大降低了作战能力,幸好钓鱼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这才使他们一次次依靠天险而逼退了敌兵。但他们的伤亡代价也是十分可观的。
唐雨合认为宋军亟需增强火力装备,鉴于当时受客观环境限制,尚无法制作远程大炮,但可以想办法充分利用火药制作近距离的枪械,唐雨合想到了手枪,如果有手枪,那么不管蒙军来势有多凶猛,宋军手里无疑多了一个厉害的筹码。可是在宋朝,不可能发明她使用的那种手枪的。但宋朝已经有火药了呀,能不能利用手枪的制作原理来制造一种弹丸火枪呢?
她的想法得到了邢枫的认同,邢枫带她去火药库,与她一起试验制作弹丸火枪,以竹筒来做枪管,内装火药和子巢,当火药点燃后产生出强大的气体压力,把“子巢”射出去。就这样,世界上最早的一种发射弹丸的管形射击武器在唐雨合的手中诞生了!(这便是突火枪)
这种突火枪前段是一根粗竹管,中段膨胀的部分是火药室,外壁上有一点火小孔,后段是手持的木棍。其发射时以木棍拄地,左手扶住铁管,右手点火,发出一声巨响,射出弹丸,未燃尽的火药气体喷出枪口达两三米,在当时威力也算慑人了。
“我们成功了!”邢枫和唐雨合对望一眼,欣慰地笑了。
“对了,听你和飞凤说,你们那时的人就是用这种东西作为战斗武器的,是吗?”
“这算不了什么。我们那个年代武器可先进了,子弹手枪差不多已经淘汰了,如果是刑事作战,我们用的是激光、电磁波等,如果是军事作战,我们用的是导弹、原子弹、氢弹等化学合成的核武器。”
“核武器?”
“就是用微量元素化学合成的武器,这种武器体积小但杀伤力很大,就拿一颗原子弹来说,它可以在几秒钟之内毁灭一座庞大的城市。”
“这么神奇?”邢枫惊讶极了。
“对呀,所以我们如果要打仗,几秒钟就解决了。哪像你们这样血肉相搏,浴血奋战,打个没完没了。”
“呵呵,真是难以想象。”邢枫一副神往的模样,“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么武功在你那个年代不是毫无用处了吗?”
“对。我们那时的人注重的是智力而不再是武力。一般来说,学武只是为了兴趣,强身健体罢了。”
“那么你呢?你一个女孩子又为什么那么喜欢打打杀杀呢?”
“我哪喜欢打打杀杀了,我学武是为了除暴安良,替天行道。做警察是我的理想。”
“可是我们这里没有警察这个职业。”
“你们古人把警察叫捕快吧。不过在这里当捕快没劲,又没手机又没电脑更没有卫星什么的,抓个贼还得绕地球跑半圈呢。”
“你脑子里的新玩意可真多,什么又是手机、电脑、卫星啦?”
唐雨合向邢枫简单地描述了一下,见邢枫似懂非懂的,便说:“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对了,你知道这次大战蒙军的主帅是谁吗?”
“我听说了,是二弟。”
“是啊。他怎么会这样呢?”
“我觉得很对不起他。我觉得这一切似乎是我一手造成的。”
“我想这件事的关键不在于你我。二哥他说了,他是弃暗投明,不想做一个愚忠的人,不想落得和他义父一样的下场。”
这是唐雨合几经思考,从客观的角度分析的结果。唐雨合并不觉得这种想法有多可耻,但邢枫的反应自然不同,因为他是忠孝仁义教化出来的古人,尽管他思想不算顽固还挺开化,但在大是大非上脑筋依然无法转过弯来。
“作为一国子民,国家可以对不起我,但我不能对不起国家啊。”
邢枫一句话,道出了历来忠义之士的心声。
“这样的情操是很伟大,但我并不认同。其实我能理解二哥。你别怪我诋毁你的国家,历史注定南宋,也就是你们现在的大宋王朝即将走向灭亡,由蒙古人改而换之,成立大元帝国,虽然他们是蛮人,文化落后,但他们却融入了中原文化,开拓了中国有史以来最大的疆土和辉煌的盛世。所以像二哥这样的人,我们不能怪他变节易志,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他们其实是理智聪明的人,你想想,如果宋朝够英明强盛,自然能留住人才,世人皆把一味效忠视为爱国,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唐雨合见开明如邢枫者尚如此,不由地大发感叹。
邢枫不禁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这番话是从这个女孩口中说出来的吗?就是男人也未必有这样的见解和超前的思想。
他诧异了:一直以来,他为自己的国家,无私地奉献,甚至将生命置之度外,但他也时常感到失落,感到困惑,这个国家不是他理想的精神家园,它的丑陋它的虚伪它的阴险它的黑暗,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但他无能为力,只能为它的前途忧心。现在她的这番话不正说中了他内心深处的隐忧吗?她说的是不错,蒙古人也许会把这个国家治理得好些,但他毕竟是汉人,难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国家就此没落消亡吗?
“我知道你不会认同我的观点的。”
“我没得选择。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但我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小雨点,我希望你能理解我。”邢枫眼神中有抹难言的痛苦。
“我能理解。其实不止你,这里的每个人都没得选择。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断地流血牺牲了,在后人的眼里看来也许没有任何价值意义,但他们当时却是无怨无悔。这种事不能用对错来衡量,战争本来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欲望的角逐,人只不过做了部分野心家的牺牲品而已。”唐雨合轻叹一气。
“你说的没错。我真的希望有一天天下能够太平,每个人都可以去做自己爱做的事,活出人生的乐趣与意义。”邢枫感喟说。
“那如果天下真的太平了,你想做的是什么事呢?”唐雨合眨眨双眼问。
邢枫突然诡谲地一笑,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想要你替我生一大箩筐的孩子。”话没说完,就被粉拳砸了个落花流水。
邢枫抓住她的手,把她抱在怀里。
“怎么,难道你不愿意?”
“不是啦。不过孩子生太多人会变得很难看的,到时你就不要我了。”唐雨合娇羞地说。
“是吗?那再好不过了,就不会有人跟我抢了,我就不用每天这么提心吊胆了。”邢枫笑嘻嘻地说。
“你这么在乎我么?”
“怎么,你现在才知道呀,真是气死我也。”邢枫故作生气的样子。
“好啦!别生气!”唐雨合在他右颊上亲了一口说,“算我向你道歉行了吧!”
邢枫被她突如其来的亲热举动吃了一惊,但他心里暖暖的,很是惬意。
未来世界的女孩就是不一样。他想。为什么我们这代人会活得那么压抑呢?这时他不禁羡慕起唐雨合那个世界的人了。
“哦,对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我长得真的很像你原来的男朋友?”
“嗯。不过你与他是两种类型的人。他是个大男孩,活泼开朗,心态阳光,是个有爱心有上进心的人。而你则比较成熟稳重,冷静果敢,也许你身上背负了沉重的压力吧,你总给人一种忧郁的感觉。”
“我想,我与他的不同在于他身上背负的是一项事业,而我身上背负的是一个国家。”
“也许是吧。我很少看到你笑,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的人生经历比较坎坷,父母早亡,颠沛流离,过早看透了世界,尝尽人情冷暖,从小到大,我已习惯了孤独,习惯了一个人去舔自己的伤口,几乎丧失了笑容与语言。不过我想以后我一定会笑得很开心。”
“为什么?”
“因为有你这个鬼精灵呀!”邢枫捏捏她的鼻子笑容很甜蜜。
唐雨合不由扑入他怀里。这个浪迹天涯的浪子,这匹纵横沙场的孤狼,她无意中与他相遇,又无意中捕捉了他的心,成为他一生的牵挂,一世的伴侣。她不是天使,也不是女神,她不能改变他的命运,但她希望她的爱能给他带去一份温暖,消解他内心的孤寂。
为了能使这种火枪推广应用到战事上。唐雨合想出一计,来一次枪击示范演习。
唐雨合本就是枪击高手,虽然这枪略显庞大笨拙,但在唐雨合手里依然出神入化,威力惊人,命中率极高。于是当唐雨合当着众将士的面表演了一场精心动魄的枪击演习,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唐雨合是警队里的神枪手,虽然这种火枪使她无法施展灵活的身手,但她一枪一个准,又加上其慑人的威力,自然令那些从未见识过枪击战的古人叹为观止了)。从此,这种弹丸火枪就被大量生产并应用到战事上了。
自从这件事后,王坚对唐雨合不由得刮目相看了。但同时王坚也对唐雨合的身分开始质疑。
这晚,王坚将她单独叫到了自己的房里。
唐雨合见他双眉紧蹙,脸色沉重的样子,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不安地问:“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你还叫我爹?”王坚冷冷地说。
“我……对不起,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不是个好女儿。”
“你其实根本就不是我女儿。你究竟是谁?”
“你为何这样说?”
“我相信我不会看错。本来我一直纳闷,泠儿那么乖巧温顺,娴静端庄,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动,竟对一向反感的武艺也产生了兴趣,而且还懂得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个女儿已经不是我的泠儿了。”
“这些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要知道我真正的女儿去了哪里,而你又有怎样的企图?”
“爹……”
“不要叫我爹,我承受不起。”
“虽然我不是你女儿,但我已经把你当作我爸爸了。”
“爸爸?你连说的话也很奇怪。”
“爸爸便是爹爹。我那里的人都这么叫的。”
“你的确很聪明也很可爱,你的智力你的武艺都是其他的女孩望尘莫及的。我承认我虽然不满你的一些行为,但我还是蛮喜欢你的个性的。我也不想杀你,所以想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好吧。我坦白告诉你,其实我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我是未来世界的人。”
“荒谬!”
“我没有骗你。其实连我自己也觉得荒谬,反正我是莫名其妙地穿越时空来了这里,一醒来就变成了王清泠,你的女儿。”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没有把握。”王坚矍然而起,抽出宝剑,瞳孔开始收缩。
唐雨合声色不动,只是用平静的目光望着王坚。
王坚的手颤抖不已。面对一个长得跟女儿一模一样的人,父亲要对她痛下杀手自非易事。
“伯父,不要!”这时,邢枫呼喊着跑进来,用身子护住了唐雨合。
“枫儿!你看清楚点,她不是泠儿!你不要护着她了!”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清泠妹妹。”
“既然你知道,你怎么这么糊涂,如果万一她是蒙军派来的奸隙,那后果不堪设想。”
“她不是蒙古奸隙,她真是未来世界的人。”
“枫儿,你是不是发烧了。连她这种鬼话你也相信?”
“伯父,你冷静地想一想,如果她真是蒙古奸隙,为什么会这么尽心尽力地治疗伤员,又这么绞尽脑汁地帮我们制造火枪,如果她不是未来世界的人,她怎么可能懂得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技术,这在我们看来根本是难以想象的。”
王坚沉吟了一下,依然不能认同这样荒唐的事实。于是他又一次举起了剑。
“枫儿,你让开!”王坚严肃地喝令。
“伯父!”邢枫突然双腿一曲,跪倒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
“枫儿决意此生非她不娶,如果伯父执意要杀她,就请先杀了我!”
“这……”王坚又是气恼又是无奈,长叹一声,撤下了剑。“好,我可以不杀她,但她不能再留在军营,暂且把她押到牢房去。待战事结束后再说。”
“伯父,不要。她一个女孩子,到那种地方去有损名誉,而且现在军营需要赶紧制造火枪,少不了她的技术指导。请伯父以大局为重。”
“可是,你能保证她不会出状况吗?”
“如果出了什么事,唯我邢枫是问便是。”邢枫以拳击地立下重誓。
“枫儿,我希望你不会为今天做的事而后悔!”王坚犹豫了一下,终于妥协。
唐雨合闷闷不乐地走出来,心中有气:真是好心没好报。臭王坚!死王坚!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还魂投身到他家!我长得像奸隙吗?我这么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大美女,他也不懂得欣赏,不懂得欣赏倒也罢了,还这么贬低我,我才不稀罕做你的女儿呢。要不是冥冥中注定,就是你跪下来求我,我也坚决不做你的女儿。
邢枫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她说:“别生气,伯父之所以有这种反映,也属人之常情,是你自己太张牙舞爪,不懂得掩饰,才会令他起了疑心。”
“有你这样安慰人的吗。”唐雨合扭过头去,不答理他。
“我是怕你气坏了身体,脸上长出皱纹来就不好看了。”邢枫只好软语温言地讨好她。
“这倒也是。我还要用美色勾住你这位大英雄大帅哥的心呢。怎么能长皱纹呢?要不然会让飞凤把你抢走的。”唐雨合调侃说。
“飞凤?为什么是她?”
“你不要装傻哟!飞凤对你有意思,这一点只要地球人都知道!除非你不是地球人。”
“呵呵,就当我是外星人好了。”
“哎呀,也会说外星人了,挺聪明的嘛,一学即会,还懂得灵活运用。”
“这叫近墨者黑,我怕有一天也会变得像你这么精灵古怪,让人见了退避三舍唯恐不及,那可如何是好。”
“我有这么恐怖吗?”
“是啊,我相信你到城墙上一站,马上将那些蒙古兵吓跑!”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也免去了不少血腥。”
两人边说笑边到火药库。
在唐雨合与邢枫的指导下,第一批“突火枪”出炉了。
这一批“突火枪”很快就上战场了。就在当天,蒙军又发起一场猛烈的进攻。这次在蒙哥汗的亲自指挥下,在朴湛、董氏父子、汪惟正等数十名叱咤风云的蒙古将领的英勇作战下,一路势如破竹,登上外城,与守城宋军展开激战。
突火枪适时地发挥了作用。
当蒙军进入射程范围后,宋军便开枪射杀,顿时蒙兵或仆地而倒或中弹坠梯,强大的先锋攻势霎时瓦解。
蒙军见对方火力甚猛,不敢再冒冒然出击,心下对那玩意儿又是惊恐又是羡慕。
蒙军的攻势又一次被击退。蒙军虽屡攻钓鱼城不克,但因为自率军入蜀以来,始终轻而易举地得手,此时他们也想乘拉槁之势,攻拔其城,虽久屯于坚城之下,亦不愿弃之而去。是以这场战争依然延续,宋军依然面临着严峻的考验。
就在战争达到白热化阶段时,刚刚发威的突火枪突然出现了问题,使宋军军心开始动摇。
事情是这样的。在再次作战时,当宋军拿起突火枪准备大显身手时,却发现那些突火枪硬是没有反应,而枪肚里全进了水。这个变故来得挺突然的,谁也没有预料到。于是乎那一战打得异常惨烈,宋军虽然众志成城又一次击退蒙军,但伤亡惨重,伏尸遍野,令人目不忍睹。
于是乎大家都把气出在了突火枪上,可至于突火枪内怎么会进了水,谁也解释不清理由。其实理由只有一个:宋军军营里出了奸隙,对突火枪动了手脚。
于是乎人心惶惶,纷纷猜测谁是奸隙。最后认为,奸隙一定是在制造火器的工人之中,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机会下手。
唐雨合作为工头,自然难脱嫌疑和责任。于是她又一次被叫到了王坚的面前。
唐雨合心下又是疑惑又是气愤,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干的,这个人自己干了坏事却做缩头乌龟,反连累她被当成奸隙审讯。
唐雨合自然知道此事干系重大,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王坚更不会像上次这样轻易放自己一马。当下心情有些忐忑不安地走进去,硬着头皮接受一场难堪的审讯。
王坚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从实招来,究竟是不是蒙古奸隙?突火枪进水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唐雨合只能又一次地重复上次的答案。然后生气地说:“我如果要这样做,当初就不会帮你们发明这种玩意了,何必多此一举。”
“这正是你的狡猾之处。你一方面借此取得我们的信任,一方面先提高我们的士气,然后再打击我们的士气,让敌人乘虚而入。真是很高明的棋招啊。”
“跟你简直对牛弹琴!”唐雨合愤慨不已。
王坚赫然大怒,见她不但不领自己的情,还始终冥顽不灵不肯招供,当下横了横心说:“既然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实话,那只能公堂见!”说罢拂袖而去!
唐雨合就这样又一次走上了古代的“法院”,接受古人的裁判。
公堂正上方坐着王坚,两侧分别是张珏和贾似道,邢枫站在王坚的后面,自唐雨合一进来,他的目光就再也没离开过她。他曾为她向王坚说了不少好话,求了不少情,但王坚向来公私分明,而且意念已决,他费尽唇舌依然无法使王坚改变主意。他很无奈,也很痛心。所以他看她的时候,心里很有些歉愧。
唐雨合缓缓地走了进去。
如果是以往,王坚必定会念着父女之情网开一面,而如今,王坚已知她并非他的亲生女儿,那么自然也不会再存袒护之心。当唐雨合进来时,她就感觉到了王坚看她时的表情已判若两人。她的心就沉了下去,但她咬了咬牙,对自己说:我又没做过,怕什么,他们总不至于无凭无据地诬陷我吧。
可唐雨合没有想到,中国的古代是一个多冤狱的社会,不要说无凭无据地诬陷了,就是无凭无据地杀人又怎样,还不是当官的一句话?何况贾似道早就想好好惩治她了,上次侥幸让她逃脱,正虎视眈眈地寻找机会下手,如今她这一进去,无疑是羊入虎口,一去无回。
令她欣慰的是王坚没有当众拆穿她的冒牌身分,显然对她留了一分情面。然而虽然王坚没有当众揭穿她,但在他心里对她已经产生了嫌隙。毕竟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的嫌疑自然最大,但嫌疑并不能直接构成罪行,于是一场公堂审讯少不了。即使是形式,中国人也还是要走走场子,摆摆架式的,其实结果大家已经了然于胸了。
看多了法官判案的唐雨合如今竟在古代的法院接受古人的审判,她觉得啼笑皆非。在一个现代人看来,古代的公堂显得幼稚可笑,现代的法治讲究证据,然古代虽满口嚷嚷着讲证据,实则很多是凭主观来断案的,于是古代有两大现象:一是昏官多,二是冤狱多。现代人问犯人你伏不伏法,古代人问犯人你认不认罪。这就是本质上的差异了。一个是客观的,一个是主观的。就是英明如王坚也有这种凭主观臆测来断案的毛病。当他轮讯了所有工人后,他们当晚都有不在场的人证(王坚的军队纪律严明,是以将士一般很少单独行动)。于是他自然而然便将矛头指向了唐雨合。
当王坚问唐雨合认不认罪时,唐雨合就提出异议:办案要讲究真凭实据,只要没有人证明我是作案人,我就应该得到无罪释放。直到你找到新的人证为止。
王坚说虽然没有人亲眼看到她作案,但以目前来看,她的嫌疑最大,如果她拿不出不在场的证据,就难洗脱这种嫌疑。于是他严厉地问她,在作战前夕去了哪里,每一个时段是否都有人证可以做证。
唐雨合本来就是个好动的人,除了在工作室指导制枪技术有工人可以作证外,其他自由活动的时候就想不出什么人证了。
她记得那天离开工作室后,一个人躲在后山喝了瓶酒,回来跟飞凤聊了会天,又跑到汪玉涵那看了一个伤员,想找汪玉涵切磋下功夫,不过汪玉涵不在,她就到晋国宝的坟前祭悼了会(没有人会为一个不忠不义的叛徒立一座墓碑的,所以那坟是她私下给他立的,地方隐蔽,且无人知晓),然后打道回府睡觉了。
这样看来,在没人证的几个阶段,她是有足够的时间作案的。
既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不在场,而任凭她一再否认也枉然。
在贾似道的无形威胁下,王坚要将她囚禁下狱。
邢枫嘴角动了动,但终于忍住没说话,因为这是公堂,办案有办案的规矩,只是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显是十分痛苦。
就在唐雨合被五花大绑押下,边痛斥当官的昏庸无能边使劲挣扎时,一个唯一能救她的人来了。那人是汪玉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