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怡王殇逝(1 / 1)
红梅的清香幽幽又飘来,弥漫了整个梅林。袅袅清茶香气弥漫混合真梅香,甘甜中透着丝丝清苦,冷香和暖相交融。飘摇在干冷的空气中萦绕在他们周围。日光铺洒,暖暖的照在身上,在这清寒的天气中这份温暖显得那么虚幻,想要拥抱它却总也抓不住。轻轻叹出一口气,是隐藏不住的,一团团白雾立刻弥漫在面前,雾里看花,平添了几分神秘。他们就这样相依躺在摇椅上,旁边摆了一个小几,放着两个杯子和一壶清茶,偷得浮生半日闲,静静地,感受生命,冬天的午后,阳光格外温暖。
“你可真是会享受。”
暮晴轻笑,“上辈子的时候生活节奏非常紧张,早就想这么做了,可是一直到现在,才真的实现。”
“你平时不一直很闲的吗?”
“少了一样?”
“什么?”
“我爱的人。你总是很忙。”
“以后就不忙了。”他揽住她,拉了拉盖住两人的皮毯子。前天,他已经把所有的政务都交上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和硕怡亲王的空头衔,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了。
嘴角的笑意慢慢扩大,暮晴回抱住他,不管他还剩下多长时间,他都要牢牢抓住剩下的哪怕只有一分一秒。感觉告诉她,他们能这样紧紧相拥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胤祥,你不是喜欢香山吗?我们在哪里改一个别院吧,到时候能去那里养病。”
“福晋,我的工作丢了,没俸禄啦!”
“没关系,我养你,本福晋不会让你吃不上饭的!五千两够不顾?”
“哈哈……”胤祥笑,到最后却是在咳嗽中结束的。他们早就很有默契的不再说他的病情了。没有什么太大的病,但是小病却是不断的。太医说他的身子已经出了问题,需要好好静心调养才行,这样或许才会有转机,他这是心力交瘁了,想得太多,累得太多了。
暮晴帮他拍完背之后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絮絮叨叨的说着她想把西郊的别院建造成什么样子。胤祥没有发表论述,只是微笑着静静地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脸说带比划。“咦?你怎么不说话?”
“你一个人都说完了,我也得插的进去呀!”
暮晴笑,伸了个懒腰,“这样的下午实在是太惬意了。庭院里皑皑白雪,天上阳光温和,一把摇摇椅,两盏香茗,一本书,一个闲适的下午,真是冬天最惬意的时光了。”
“那春天呢?”
“春天?嗯,晴空万里,暖风和煦,三五个人带着东西到郊外去午餐,莺歌燕舞,流水潺潺,仰观宇宙之大,顺便在小憩一会儿,嗅着青草的芳香甜美入梦。”
“就像我们那次一样。”
“嗯嗯,不过那次人太多了,闹得慌。”
“呵呵,那夏天呢?”
“夏天就在林荫之下,在小桌上摆满了冰镇过的食物,看着夕阳欲颓,倦鸟归家,吹着被竹荫滤过的凉风大快朵颐。”
“呵呵呵,冬天喝茶,春天野餐,夏天冰食,秋天你想干什么?”
“秋天可以到山里去打果子呀!听蝉噪林欲静,闻鸟鸣山更幽,观荷笠带斜阳,看青山独归远。把刚摘下来的果子直接放进清凉的溪水了清洗,即使酸涩,那味道也是爽口的。”
“呵呵,我一直以为我是爱玩儿的,没想到你竟然是深藏不漏呀!嗯,对了,你还很懒。”
“少了束缚,想怎么来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来。”暮晴环住他的腰,“所以以后你有时间了,这些没有做过的事都要陪我一个一个做过来。”
胤祥苦脸,“哎呀,甘珠尔都没你这么闹的。”
“他都八岁了!”
“那你多大?”
“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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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回禀了雍正,把思阳从江南接了回来,十五岁的他俨然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暮晴把该告诉他的事都跟他说了,并以叶家未来的主人叶思阳的身份向雍正正式引见了他。而胤祥同时也叫来了吴竟沉,把弘晈引荐给他。吴竟沉和他见面之后,表示愿意同这个胤祥未来的接班人继续合作,真正做到了财权交接。思阳回江南的那天,胤祥和暮晴亲自把他送到郊外,上马之前,胤祥就交代了他一件事情——让他要娶了乔语曦。
四月的时候,胤祥又进了一次宫,回来之后就一直住在府里,谢绝了所有的来客。五月,太医们来请过脉之后都摇头叹息,暮晴不敢问,只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整天整天的粘着胤祥,跟他说话,陪他逗乐,和他一起看书,死亡离胤祥就像是一张隔着一张窗户纸,但他们谁也没有勇气去捅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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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胤祥的精神头儿突然足了起来,说想去晒晒太阳散散步。暮晴就推着那个她自制的轮椅来到了芦苇塘边。正是芦苇展叶抽芽的时节,青青翠翠的,一眼望去竟占了半个池塘,迎风摇摆,簌簌起舞,单枝坚韧,满池壮观。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目光很自然的定格在了那个在在他身边的女子的身上。二十多年了,她依旧美丽。拉着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接触到的一瞬间,一股暖流将两人相同。“为什么停在这里?”
“因为那棵树。”那棵依然挺拔粗壮的梨树,那个依然只装挺拔的枝桠。
“可是,我现在再也没有力气抱你上去了。”
“那我们就坐在树下吧。”暮晴小心翼翼扶起他,他把大半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终于一步一步挪到了树下,背脊靠着粗壮的树身子。
“那时候这里还不是芦苇塘,还是一池的荷花,你就是在这了告诉我你觉得芙蓉娇媚,后来我就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养的植物才能配得上你这与众不同的女子。”暮晴微笑不语,亦靠在树干上,紧贴着他。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一晚我看到被风打折的残荷和你孤傲挺白的背影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是蒹葭。没有芙蓉的娇媚却用独特的风姿来吸引人。迷迷蒙蒙,让人想找又找不到。或许真的是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喜欢你了。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就是在这里,我第一次亲你,在这里,你第一次冲我发怒,在这里,我第一次说喜欢你,在这里,你安慰我,给我唱歌,让我觉得即使全世界都不要我了,还有你在我身边。”他歇了一会儿,继续道,“那晚就在这棵树上,你静静的眺望远方,但我却从你的眼底看到了孤独和凄凉。我不知道凭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你变成这样,我只觉得我有责任去改变你,你应该是活泼的,快乐的。可是……当我做到了之后,才发现,时间已经不允许我再挽留了。”
“我都不知道我们已经拥有了这么多。”暮晴抱住他,“胤祥,如果你乘蒲公英飞走了,也带我走,好不好?那种失去和孤独的滋味,我不想再尝一遍了。”泪水心酸滑下,她舍不得,如何舍得?她是他的阳光,照进了她无尽的深渊,给了她爱,给了她温暖。“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想再失去了,好不好?”
爬满皱纹的手缓缓的抚上她白皙光润的脸,手指缓缓的移动,颤抖的去抹那条水痕,“都怪我,当初我应该救救他的。至少他能爱你,能给你永恒。”
暮晴吸吸鼻子,认真的看着他,“没有他,没有他,我们之间没有他。胤祥,我这辈子少跟你说了一句话‘我爱你’!所以,请你,请你千万千万不要抛下我,好不好?我的爱全都给了你一个人,从来就只有你一个,你把我骗到手了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我追不动了。”胤祥浅笑,细细的扫着着她每一分容貌,“我太累了,追不动了。所以就把你放在心里,带着跑。”枯瘦的手再次抚上她的脸,“你睡觉的时候爱不老实,常常钻到我怀里。你吃饭的时候,总是懒得把镯子去掉。洗脸的时候爱和别人反着,老是从右往左擦。爱吃鱼,但最爱我帮你挑刺。你发脾气的时候以冷战为主,而且思想想变得很偏激,恨不得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弄得我每次都不得不先向你妥协。在你心里,孩子永远更重要,有一个不睡觉,你就别想让我也睡,而且你吃醋的时候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让我弄的不知道该怎样把戏唱下去,气氛变得很尴尬。还有你……”
“胤祥,在我心里,只有你最重要,真的。孩子是我的命,但你是我的阳光,失去了阳光,那无疑于凌迟,比一刀毙命还要痛苦百倍,你懂不懂?”
“听到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他一遍一遍嘻嘻描摹她的容貌,想把她永远印在心里。“春天的时候你穿那套百蝶穿花的乳白色旗装最漂亮,夏天的时候是水绿色的百褶衣裙最合身,秋天我喜欢看你穿着丁香色的衣袍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安静的看书,冬天我喜欢你披着大红的猩猩毡奔跑在梅林里的样子。我的暮晴,一年四季都那么美,咳咳咳……”
“你偏爱宝蓝,银白和麦黄色。不喜欢衣服料子上面印着醒目的暗绣。常服穿在你身上总是要比吉服更显得帅气。宝蓝色的长袍,胸前笑着精致的大多团花,带着翠玉的戒指,抱肩靠柱站着,带着坏坏的笑容,特别潇洒。还有那身银色的长袍,胸前用金线银线绣着栩栩如生的盘龙,沉得整个人丰神俊朗,藤黄色的马涛穗垂下来,特别英气。淡黄色的袍子罩着卖黄的马甲,明黄的腰带束身,下面追着两个荷包或是玉坠子,看起来整个人体型修长,气质斐然。你最喜欢的是真诚的大笑和紧紧地拥抱,策马奔驰,潇洒如风。”
“你还记得,可是我再也没有时间了……”
“胤祥,我想留住你,永远!你走的时候带上我,好不好?不要再抛下我一个人了。”
“我……舍不得……”
“可我更舍不得你!”胤祥叹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擦眼泪,迟疑着从荷包里拿出一个瓶子,“你想好了吗?”
“好了。”她没有犹豫,几乎是夺过瓷瓶,把里面所有的药都倒进嘴里。“这样,你就不会食言而肥了,你说过要永远陪着我的。”
“傻瓜……我怎么舍得……”
暮晴抱着他,两人半倚在一起。
“如果有下辈子,你一定要等我,我们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可是下辈子你可不能再这么烂桃花了,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好。暮晴,我累了。”
“我陪着你,我们一起休息吧……”
午后的亮光暖暖的照在相依坐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偶尔几丝清风掠过,也只能要摆起一缕发丝,死生契阔,与子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