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回归于好（1 / 1）
“皇后娘娘，怡亲王妃来了。”
那拉氏拍着清浛的手停了一下，低了头，分明看见清浛黑密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然后还是挂着甜甜的笑容，在她怀里睡得香甜。那拉氏在心里暗叹一声，“去请王妃进来吧。”声音不大，像是怕吵着怀里睡觉的小人儿。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快起来吧，这些虚礼不用行了。”在暮晴还没有把礼行完的时候，那拉氏就阻止了她，声音还是不大。“浛儿刚睡着呢！”右手依然继续在清浛背上轻拍着。“坐在这儿吧，说话呀方便些。”
“谢皇后娘娘。”暮晴低下头苦涩的扯了扯嘴角，在那拉氏下手的绣墩上坐下。
“可是好久没见你了呢！也不常进宫来陪陪我。”那拉氏笑着道，对待暮晴的态度一如以前般和蔼，一点都没有拿架子的样子。
“娘娘事忙，这么大一个后宫打理的可是劳心劳力的，暮晴不敢过多的打搅娘娘。”暮晴毕恭毕敬，说话很客气。
“哎——”那拉氏叹了一口气，“怪不得皇上说十三弟最近越来越闷葫芦了，在他面前连个玩笑都不开了，让他整天无趣得紧。我还以为是皇上跟我开玩笑的，没曾想现在连你都这个样子。”她没用显示身份的“本宫”而是只用了拉家常时的“我”。现在整个暖阁里只有她们三个人，宫女们早早的就被打发掉了。
“臣妾惶恐。”暮晴离了座忙着要请罪，那拉氏把她拦下。
“我们这都几十年的交情了，从前咱们在一众妯娌中是最要好的，现在连你怎么也……”那拉氏低头看了看在怀里熟睡的清浛，“如今，也就这有这孩子好些。”
“四公主讨您和皇上的喜欢是她的福气。”心里苦涩的滋味越来越大，却要强撑着笑着的面容说场面话，即使，这话让她听着都恶心。
“罢了罢了……”那拉氏微微皱了眉，“进了这宫里，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幽幽道。“甘珠尔还好？”
“托娘娘的洪福，甘珠尔很好，现在已经牙牙学语叫‘阿玛额娘’了呢。”
“下次进宫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也是好久没见了呢！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看着就讨人喜欢。”
“是。”
“小孩子，没有想得那么多，自自然然的才讨人喜欢。”那拉氏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像是在暗示什么。暮晴脸色微微一变，不由的看向正在熟睡的清浛。是她……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吗？
她的表现被那拉氏的目光捕捉的一清二楚，“浛儿很讨皇上的欢心，万岁爷三天两头都要陪她玩儿一会儿的，每次都赏了很多东西。这孩子小小年纪……哎……真是难为她了……”那拉氏幽幽的说。用手指轻轻挑开她耳边的碎发。她原本应该戴在指甲上的三根鎏金护甲正躺在旁边的小桌上。
“娘娘……”
那拉氏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皇上和我都知道你和十三弟疼孩子。浛儿被送进宫，你们也很舍不得。”
“……”暮晴什么都没有，她现在真的不想再带着面具诚惶诚恐地去说那些让她自己都恶心的场面话了。现在她更加深刻的了解到胤祥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伴君如伴虎呀！
“这宫里也收养了两个公主，但是之所以让浛儿也进宫，就是因为她才是皇上打心眼儿里疼爱的。”那拉氏温柔的微笑，“那时你离京的时候，浛儿多数时候不是在宫里就是在雍亲王府的。皇上偏偏和她投缘，说这孩子出生下来的时候见了他都不哭，可爱得紧，所以待她比亲生女儿还要疼爱。”雍正对子女的要求向来严格，就连四阿哥弘历和五阿哥弘昼见了他都是规规矩矩吓得厉害。“这孩子也知趣，很小的小时候虽然爱哭闹，但是万岁爷一抱就不哭了，有时候让老十三都纳闷儿。再大了点儿，懂事了，皇上就对她更好了。这八九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现在朝中的局势让他烦心的很，整日里眉头都没有舒展过，只有看到雨点儿的时候才能展颜笑一笑。我一个妇道人家，前朝的事儿也不能插手，更何况也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也只不过是让万岁爷多笑几回，多开心一点些罢了。”那拉氏柔柔的说着，语气里多了几分唏嘘。“偏巧浛儿也是个懂事儿的，每次都讨得她皇阿玛的欢心，虽然被养在我的名下，但在后宫里也从来不恃宠而骄仗着身份惹事儿，倒是省了不少劲儿。”
“这小小的孩子。哎……她心里那点儿小心思我和万岁爷也都是知道的。毕竟人伦亲情，是谁也不能割断了的。万岁爷和我从来没有想过让浛儿做过些什。十三弟和你是她的亲生阿玛额娘，这孩子能念着家，也是个有感情的，知恩图报的。比那些个贪图荣华富贵的不孝子不知强了几百倍。皇上私下里也跟我说过这件事，他真心疼疼爱浛儿，也不想看着她对着我们强颜欢笑。”
“娘娘，浛儿她……”暮晴想要说些什么。
那拉氏摇摇头打断她，“你不用说什么。这孩子我了解，从小就是个有主见的，想的也比一般人多一些，从小有一半儿的时间就是待在宫里呆在洛太妃身边的，再加上那年……早慧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低头又看看清浛嘴边浅浅的笑窝，她的睫毛，明显又颤动了好几次。“皇上和我也从没有想过要怪罪过她和你们什么。我们的浛儿有情有义，这高兴还来不及呢!十三弟和你从小也是把她当成宝一样在手心儿里捧着的，她也是个懂得惜福的人，就这一点，就比许多格格公主们强得多。”
“哎——其实只要她开开心心的，就像从前在藩邸那样就好，现在这样的她，让皇上和我看着心疼。”又叹了一口气，“皇上已经跟我私下里说过了，浛儿的性子本就活泼，随要守着皇家公主的规矩，但不想拘她太多。所以有些时候还是可以到怡亲王府去小住一段时间。在府里的时候，她只是怡亲王的四格格……”
“谢皇上，谢……”
那拉氏抬抬手打断她，“但是她要是想回去要她自己跟皇上去提，你们可不能上折子奏请。”
“是，臣妾替清浛和王爷谢过皇上和娘娘。”
“快起来吧，只要不那么生分了就好。虽然现在皇上登了基，但和王爷好歹也是亲兄弟，平日里是最亲厚不过的，不能因为换了个地方住着就疏远了。”
“是，臣妾……”
“还是叫我四嫂吧，这样听着才亲切。”
“是，四嫂。”
“好了，这浛儿也够沉的，压得我胳膊都酸了，你就在这儿守着她吧，我去其他地方转转，这东暖阁就先留给你们吧。”那拉氏微笑着把清浛小心翼翼的交给暮晴抱着，自己带了所有的宫女走了。
清浛还是那副睡着的样子，嘴角的笑容浅浅的，但是却很假，她一动不动，呆在暮晴怀里。若不是那僵硬的笑容和偶尔动一动的睫毛，她就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浛儿……”她没有动，“浛儿……”，她还是没有动。暮晴暗暗叹了口气，“你是怪额娘为什么都没有来看过你吗？”
清浛的笑容渐渐消失，只是平着一张脸，继续装睡。从四月份被送进宫，到如今的十月份，暮晴没有来看过她一次，就算偶然碰见也只是远远地避开。“哎……听到你叫我‘皇婶儿’是很心痛的。”暮晴抱紧了她，“你阿玛很想你，所以你要乖乖的，不要让我们操心好不好？暾儿和晈儿在宫里读书，你们也是可以时常见面的。”
暮晴眼圈一热，继续道，“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皇上既然让你进宫来就是希望你和他们亲近些。你阿玛身居高位，难免会遭猜忌，所以我这么久没有来也是为了等他表态的。他若是同意你和我们亲近那皆大欢喜，有了皇上的示意那就算是有人想找些什么把柄也要掂量着，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清浛悄悄握住了暮晴的衣襟，眼睛酸涩。“你在宫里的事家里都是知道的。虽然你小时候也是在宫里呆过很长时间的但毕竟身份不一样。那个时候有玛嬷罩着你，后宫里的阴暗虽然你有见识但却从没遭过什么事。如今你的年纪正是抓紧规矩的时候……”暮晴吸了吸鼻子，“皇上和皇后都是极注重规矩的人，在藩邸的时候能放松一点，但现在你背的是皇家公主的身份，嬷嬷的制辖总是少不了的。你和二公主起的冲突阿玛和额娘都懂，乖女儿，让你受气了……”
清浛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鼻子哼哼的，抓着暮晴衣服的手更用力了些。二公主和三公主都是在她之前进宫的，也是雍正的养女。二公主的亲生阿玛是理亲王允礽，也就是先帝的废太子，在这之前她和清浛从没打过照面。因为是从小被养在毓庆宫所以对外面的事并不了解，清浛入宫之后她仗着自己是宫里的未出嫁的年龄最大的公主曾经和清浛起过冲突，而清浛也是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是不甘示弱。皇后知道之后象征性的含糊说了一下两人的对错就都给了不小的惩罚，可是从那以后，两人的梁子就结下了。
暮晴长舒了一口气，“皇上让二公主和三公主进宫并不是普通的喜爱而已，关键是在她们的阿玛身上，罚了你，并不是因为你错了，是有一定原因的。”暮晴叹口气，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流下，“皇上和皇后不可能永远护着你，在他们心里，大清的江山是最重要的。所以……雨点儿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在取得皇上皇后喜欢的同时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能老是出风头，要懂得在适当的时候藏拙，这样早来的怨恨也就会少一些，极爱越多就是积怨越多呀！”默默流泪已经变成了哽咽，清浛紧紧抓住暮晴的衣襟，宣泄着自己的辛酸。“阿玛额娘在宫外，帮不了你什么，这就只有靠你自己了。尽量少跟别的公主格格起冲突，乖巧听话不惹麻烦才能跟讨他们的欢心。”
暮晴吸吸鼻子，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额娘相信你能够处理好这些关系的是吗？我的雨点儿从小就很聪明，有时候一帆风顺并不一定就是什么好事，只有经历了磨难，所获得的人生经验才是最大的财富。”抱着她的胳膊又紧了紧，也顾不得被压着的酸痛，“再过两天，你再跟皇上说要回来小住，要不然他会不高兴的。”清浛什么也没说，只是抱着暮晴把头深深地埋进她怀里，哭得更大声了。暮晴拿起手帕擦擦眼泪，但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呼……你知道吗？你玛嬷走的时候跟我说要我和你多亲近和解关系，可是我真的不是知道从哪儿下手，你老是不理我。”
眼泪像开了闸门的洪水，刷刷的留下来，再也止不住，“你出生的时候难产，生下来之后就没了气，怎么打都不哭。别人都告诉我没救了，我不相信，就那么把你搂在怀里，哭着。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怜我，过了一会儿，你就醒了，哭了。”泪水一滴一滴打在清浛脸上，再顺着她的眼泪流下。“后来你的身子一直很弱，而且特别爱哭，不能离开了人，我几乎每天都抱着你，这样才能好些。那时候你瘦弱弱的，一点儿都没有现在的胖乎乎，但是却很能吃。我回来之后，你却不认得我了……”
“我知道你对我的埋怨一直存在，我也知道我做的不够好，即使是回来之后，也不能好好保护你，但是浛儿，我是你的额娘，我对你的爱是半分也没有变过的呀！”暮晴哭泣着，帕子大半已经被打湿，清浛还是把脸深深埋进她怀里涕泗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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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一声门开，洒下半室的月辉。胤祥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屋里，才发现里屋还亮着。十月多的天气，已经很冷了，估计再过不几日就要将雪珠子，但是暮晴只穿着睡衣，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整个室内只有桌子上亮了一盏灯。看着这昏暗的灯光和她平和的睡颜，他疲惫的感觉一下子都没有了。蹑手蹑脚的把她轻轻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小心挪着，生怕惊醒了她，准备抱上床。
“嗯？你回来了？”暮晴被惊醒。
“嗯，回来了，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胤祥微微笑着，把她放在床上，伸手探了探探，被窝里还算暖和。
“等你呀！”暮晴没了睡的心思，揉揉眼睛，拱进被窝伸了个小小的懒腰。
“今天怎么这么好？知道等我，平时我回来之后你可是早就呼呼大睡了的。”胤祥把外衣脱掉，也挤进了被窝，这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温馨让他的心暖暖的。
“今天我进宫了……”暮晴笑，一五一十把今天所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哈哈哈哈，这回还可算是真的安心了吧。”听了她的话，胤祥心情分外好。
“嗯。”从她回京到现在三年了，清浛终于接受她了。“明儿就把她住的那个小院儿好好收拾收拾，等着我们的四格格大驾光临！”
“每天都打扫着呢，没落下过，也不要添什么东西了，就跟进宫前一个样子，这样她也舒服些。”
“哎……自己家的女儿回家还要……”胤祥无奈的笑笑。
“为什么皇上会让她回来？”暮晴岔开话题，不想让他再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
胤祥微微一笑，她的用心，他都明白，“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浛儿，还有一部分原因就像皇后说的那样。”
暮晴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个舒服点的位置，慢慢听他说。朝堂上的有些事她了解的并不太多。
“大公主是二哥的女儿。二哥本是储君，但是两次被废，皇上把他的长子弘皙封了郡王并委以重任，把女儿收为自己的养女，就是为了给天下人看看，他宽待兄弟。前些日子十四的事闹得飞飞扬扬的军中跟着十四出生入死的人多少会有不忿的。如果把十四的格格接进宫，那可能会有人借此做文章，更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而二哥的女儿就不一样了，一来二哥身份高贵，二来他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这样招抚他，不但给天下人做了一个好的样子，也是把二公主当做了人质来牵制弘皙。我想，要不是八哥的大格格已经出嫁了的话，恐怕进宫的就是她了。”
“那三公主呢。”
胤祥伸手拢了拢她的头发，别至耳后，然后道，“十六弟被过继给了庄亲王爷，那他代表的就是宗室了。收他的女儿做养女也是做了一个代表，更何况那丫头本来也就讨人喜欢，皇上登基之前见过的，当时就夸了，很可爱。而浛儿，就不用我再说了。所以这三个公主身份都是不一般的，每一个人身后的政治力量都是很重要的。浛儿跟三公主处得还不错，毕竟她们以前就认识，我和十六弟感情也可以，三公主进宫前恐怕也是被十六敲打过的。可是浛儿和二公主的不对付确实让皇上和皇后也很难做的。本来这事儿就是二公主先挑起来的，可是偏生两边都不能袒护着，那就只有一起罚了。”
暮晴把玩着发梢，什么都没有说，她明白从来都娇惯着的清浛是怎样的心情，可是偏生不能有一个人来帮她。
“本来这事儿皇上和皇后就对浛儿有愧疚，再加上她表现很好，并没有因此生事，反而更加讨好他们，所以他们心里的愧疚自然就更多了。毕竟皇上皇后对浛儿的情意也是真的，利用她，他们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她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虽然有皇上皇后护着，明着吃不了亏，但是暗地里……再怎么聪明，毕竟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她抱着我哭得厉害。”暮晴幽幽的来了一句，闭了眼睛。
“我小时候就是这样，额娘在的时候还好，额娘……老九跟老十可没少让我吃亏……”
“那你呢！以你的性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吧。”
胤祥扬扬眉，“当然了，本王是那么让人好欺负的吗！我专门挑皇阿玛在的时候借着老十生事，虽然到最后我们都被训斥了，但是处罚的却从来没有我！”胤祥的得意地道。
“陷害别人你还好意思说！”暮晴笑着瞪他一眼。
“好了好了，不说了不说了。让浛儿能回府也是有一部分我的原因。”
“嗯。”
“青海叛乱，皇上让年羹尧去了。那里十四早已经被十四收拾得差不多了，现在年羹尧去注定了是一场胜仗。”胤祥冷笑，偷偷观察着暮晴的神情。她垂下眸子，看不出在想些什么，只是把玩着手里的发梢。胤祥继续道，“这一回来必定是要封赏的，所以皇上就开始更加热情的拉拢我和隆科多。再加上前些日子我统领了户部，缴了一大笔的欠款，皇上要赐封赏，我给辞了。对了，还有你，叶家今年可是交上去不少的银子呀！远的不说，这燃眉之急可是解了的。”
“胤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呀！”
胤祥亲亲她的额角，笑着安慰，“我明白的。年羹尧就是再大的功劳皇上也是会留着他的，他没事了，我和四哥就还是站在同一战线上。”她，是在担心年羹尧吗？怕他功高震主招来杀身之祸？
“切记莫要功高震主。权利这东西，就像香烟，沾染上了，想要保持理智是很难的。”
胤祥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我知道。晚了，睡吧，明天早上还要上朝呢。”说完，也不管暮晴要有没有话要说，径直抱紧了她闭着眼睛睡了。
“哎……”暮晴叹了口气，“什么时候能不能把一一也接回来住两天？”她摇摇他。
“明儿再说吧。我累了。”胤祥放开她，翻过身子朝另一侧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