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为你系箫(1 / 1)
暮晴,咬了咬牙,毫不犹豫,转身也跳进了冰冷的池塘……
“暮晴——”胤祥大步走到池塘边,正准备……
“别下来,我会浮水。”暮晴奋力浦着水,向正在挣扎的芯凝那边游去。
“救……救命呀……救救我……”芯凝上下沉浮着,挣扎着。“救救我……我的孩子……啊……肚子好疼。”
“暮晴,凝儿?你们没事儿吧?”岸上又一个焦急的男声传来,是十四。
“没事儿!不用下来……都在岸上等着,我去救她就行。”暮晴奋力。冰冷刺骨的池水不断涌进耳喉,甚至到了四肢百骸 ……
“暮晴,快上来。”胤祥焦急地蹲在岸边,伸出手。他是很想下去的,但是……
“不用下来,我就好了。”暮晴奋力把佟佳芯凝托起,她已经停止了挣扎,四肢冰冷,双眼紧闭着。“喂……醒醒,醒醒,快醒醒。”
“快把手给我。”十四在岸边也伸出一只手,剑眉拧在一起。
“呃……接好!”暮晴用尽全力,把佟佳芯凝推向十四身边。“快,你快把她弄上去。”
“暮晴,你没事儿吧。”胤祥顾不得什么了,一只脚踏进水里,手臂伸的长长的,想抓住暮晴。“手给我,快上来,到这儿。”
“晴儿,我拉你上来吧。快,在水里别着了凉。”十四一手把佟佳芯凝放在一边,一手向离他最近的暮晴伸去,近到,只要她愿意,他的手一使力就能把暮晴拉上来。
但是暮晴没有像这么多,甚至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有两个男人在向她伸出手,她离开十四身边下意识向一侧的胤祥游去……
“好,慢点儿,这儿滑,小心点儿。”胤祥小心翼翼的半拉半托半抱起她,不顾自己的双腿己经全部浸在了冰冷的水中。
“好了。我没事儿。”终于上了岸,暮晴第一个对他粲然一笑。
“阿嚏……”感觉到她受了凉,胤祥连忙把衣服脱给她。
“凝儿,凝儿,你醒醒呀!血?怎么流血了?”
“怎么了?她还没醒吗?”暮晴蹲在芯凝身边开始做急救。
“凝儿,醒醒……快叫太医,叫太医……”
“怎么还没醒?芯凝?凝儿?”胤祥也在一旁焦急地看着,眉头紧皱。
暮晴把芯凝放平,使她的头朝下,用手指清除其口中杂物,再用手掌迅速连续击打其肩后背部,让其呼吸道畅通,并确保舌头不会向后堵住呼吸通道。打通呼吸道后,暮晴一腿跪地,另一腿屈起,将佟佳芯凝俯卧于屈起的大腿上,使她的头足下垂;然后颤动大腿,使呼吸道内积水倾出。慢慢的,芯凝的口中开始有水吐出。暮晴松了一口气。“好了。太医呢?快叫太医来。”
“啊……肚子,好痛……”芯凝慢慢恢复了气息,睁开了眼睛,望望四周的人,清醒了过来,然后开始□□着,双手附上小腹。“孩子……我的孩子……”身下已经湿了的单薄的棉袍沾着血迹,但是还不断有鲜血渗出……
“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十四慌张了,脸色变得煞白,“太医,快叫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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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还是那个西洋自鸣钟,还在机械的播放着这无止境的旋律,依旧永远不知疲倦。熟悉的雕着繁花的窗棂把金纸似的阳光剪得七零八落,一泻落地时,在光和影的调和下棱角像以前一样变得有些模糊。依旧是那个穿着黄袍的人,迈着有规律的步子在富丽堂皇却又威严的大殿中走来走去,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柔软的千层底踩在水磨石地面上,没有发出什么声响,但是压迫感却越来越重,让人马上就要喘不过来气。冰冷的碧玺佛珠一个接着一个被带着老茧的手指摩擦过,却仍旧改变不了刺骨的冰凉。一小时,一小时,又是一小时过去了,她的膝盖和冰冷坚硬的地面接触着,身体所有的重量全都压迫在膝盖上面,已经麻木了,没了知觉。如此相像的情景,记得上次,也是这般,不,简直是一模一样。
“跪得累了吗?起来吧!”穿着黄袍声色威严的那人坐下,端起一杯茶,慢慢品了一口。
“谢皇上!”暮晴额头着地,扣了个礼,扶着刺疼的膝盖站起来。这次有所改进的是,她没又再次蹲坐在了地上,即使再痛,也是拼着最后一口气直挺挺的站起来。
“有点儿长进。”康熙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你知道这次又犯了什么错吗?”
“暮晴不知。”
“嗯?又变成不知了。这么聪明的丫头也学会装傻了?”康熙饶有兴趣的看着她,但是漆黑的眸中透出的却不是兴趣或者是笑意,而是——刺骨的冰冷,甚至比刚才池塘里的水,更甚!
“暮晴不知。”暮晴不再看他,她比他还差得远,在他面前,暮晴只是一个任他摆布的跳梁小丑。
“赐坐。”康熙没有再继续看她,而是伸手指了个椅子让她坐下。“你们这些孩子呀!哎,真是没有一个是能让朕省心的。”不知道是不是暮晴听错了,他的语气中竟然带着淡淡的宠溺。
“让皇上操心了。”
“还叫皇上?都叫了‘额娘’了,这也该改口叫‘皇阿玛’了吧。”康熙微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带着两份调侃地说。
“是。皇……阿玛。”总感觉还是有点别扭。
“芯凝和你到底怎么回事?”
“暮晴相信皇阿玛自有英断。”暮晴逃避这个话题,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才能是老爷子满意。如果矢口否认,那就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如果承认那就抹黑了事实,自己为什么要被这个被来就不属于自己的黑锅?还不如把这个皮球再踢回去,先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呵呵,跟朕耍起心眼儿了!朕就听你说的!”康熙微微一笑,指着暮晴椅子旁的热气腾腾的小碗儿。“那是姜汤,喝了吧。别一会儿着了凉,那老十三和洛妃还不找朕拼命?”
“谢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一句冷话一句热话?暮晴没有再想,端起小碗儿把姜汤喝了个干净。她知道,康熙不会拿毒汤害她,最起码不会这个时候,也不会用这种手段。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佟佳侧福晋在御花园不小心掉进了池塘,暮晴去救了她。”暮晴回答的很简洁,说得越多,就越危险。
“嗯。就这?”
“就是如此!”
“那你可知道现在佟佳一族都等着朕制裁你呀!‘谋害皇孙’,这罪名若是坐实了,可不小。”
“暮晴相信皇阿玛!”高声响起,与其说是在让他相信,还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
“那凝儿可是怀着孩子的,她总不能自己跳进池塘里吧,这皇孙的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康熙闭了眼,幽幽的说。
“暮晴没有说佟佳侧福晋是自己跳进水里的,只不过是侧福晋一个贪玩儿,不小心脚下一滑,就掉进了池塘。”暮晴看向他,仿佛在陈述一件实事,要让敌人相信自己首先要自己相信自己。
“贪玩儿?……这倒是个好借口。你呢?你也别是一个不小心吧。”
“阿嚏……”很不是时候,她打了个喷嚏。
“呵呵,茶盅里还有姜汤,再喝一碗暖暖身子,去去寒。刚出了月子,身体可是马虎不得的。”
“是,谢皇阿玛。”暮晴照做,又倒了一碗。“正如您所说,暮晴刚出了月子本来身体就弱,所以不可能在主动跳进冰冷的池塘里。但是……那也实在是形势所逼。佟佳侧福晋掉进了池塘,我若是在岸边好好的站着,那暮晴便是有多少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不如就跳下去把她救上来,倒还可能有一线生机,毕竟,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性命白白搭上。”其实芯凝掉下水的那一刻,暮晴就下意识的想去救她。她来自现代,从小接受的都是与人为善帮助别人的教育,她懂得生命的可贵,自己既然有这个能力轮不到她思考,当然就会跳下去救人。但是事实证明了,她是正确的。如果自己没有去救她,那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嗯,说的有点道理。那你可知道,她的孩子没有保住,是个五个月大的男孩儿。”
“暮晴不知。但暮晴只是尽自己所能去救人,没有能保住小皇孙,实在是暮晴的不是。”她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为的是增加理由的充分性和真实性。
“你呀……怪不得洛妃说你是个顶聪明的孩子。”康熙笑了“老十三娶了你,不亏!”
“谢皇阿玛夸奖!”
“好了好了,下去吧。这事儿,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是。暮晴告退。”
“吱——彭!”当沉重的大门关上之后,屏障后徐徐走出一个倩影。“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朕也不知道呀!”康熙的声音有些疲惫。
“那你说呢?怎么办?这姜汤也给她喝了,人也平平安安的放走了,也没受什么苦,达到你的满意了吧。”康熙有点儿无奈的看着她,“你呀,这是把这个难题交给我喽!不但两边儿都不能得罪,还得让他们都满意。哎,难呀!”
“本来就不关我儿媳妇儿的事儿,凭什么不还她清白?”
“行了,行了,我还没说什么你就不高兴了,这不都按着你说的办了吗?”康熙拉过洛妃得手,轻轻拍着。“不过,你好像特别偏心这个兆佳暮晴。”
“当然了,我儿子媳妇儿,我能不偏心吗?再说,我可是挺喜欢这个女孩儿的。”
“哎,那就得看老十三他有没有这个福享受咯!”
“喂,说起来,胤祥还在大门外跪着呢!”洛妃摇摇他。
“知道了,知道了!听你的就是……”
“吱——彭!”当沉重的大门关上之后,暮晴弯起腰揉揉跪得生疼的膝盖,然后才缓缓的向前走去。
远远地暮光将近,血红的残阳尽力发挥着他最后一点的余热来装饰自己,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即将奄奄一息,就如同这个即将衰落却又正处在回光返照期的巨大的王朝。一切都被染成了金黄,夕阳似乎在做他最后的拼搏,但是台阶上,宝蓝色的身影显得格外突兀。
“你……你怎么跪在这儿?”
“你出来了?没事儿吧?皇阿玛没有为难你吧!”胤祥看到暮晴眸中闪出一丝惊喜,一丝释然,一丝安心。
“没有,没有,我没事儿。你怎么……”暮晴慌了,自己刚刚跪在里面,他怎么也在外面跪着?说话间就要去扶他起来,可是她忘记了刚才自己也跪了很长时间,膝盖一软……“啊……”
“暮晴!你怎么样?”胤祥扶住她,她倒在他身上。
“你怎么了?怎么会摔倒呢?”胤祥把她扶稳,关心的问:“有没有事?刚做完月子就掉进了水里,身体怎么样?还受得住吗?”
“还好还好,我没事儿。”暮晴冲他一笑,示意他放心,自己索性就坐在台阶上。“你怎么跪在这儿?你有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要跪在这儿?”
“刚才皇阿玛罚你跪啦?”胤祥没有回答她,而是伸手去摸她的膝盖。
“嗯。”暮晴小心的应了一声,双手伏在他手上,示意他不要动。“没事儿,就跪了一会儿,不疼的。”她眼圈红红的,忍着没有哭出来,倒是声音,却带了哭腔。
“你怎么也被罚跪在这儿?胤祥……”话还没有说完,眼泪就止不住的“哗哗”的流下来……
今天所遇到的事儿,本来觉得也没什么,但是这会儿看见他关切的样子,自己忽然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然后见了最亲的亲人一般,嚎啕大哭,再也止不住……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儿吗?好了,乖……不哭了……乖暮晴……”胤祥把她搂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哄着晃着,嘴角泛出了一丝甜蜜。“没事儿了……好了……哦……没事儿了……咱们回家……”
暮晴什么也没听进去,但是胤祥絮絮叨叨似乎毫无作用的话却让她很安心。眼泪像泉水一般涌出,心中的压抑,苦闷,龌龊,都在她的温声细语中一齐涌出。紧紧的攀着他的背,仿佛漂浮在大海里抓住了一根浮木,找到了依托……
“十三爷,福晋……”李德全还没走到他们俩身边,远远地就看到这一幕。
“李谙达呀,呵呵,让您见笑了。”胤祥拍拍暮晴的背:“暮晴,起来了。”
“十三爷客气了,老奴是来传皇上的旨意的。”
“儿臣接旨。”胤祥连忙跪好。
“十三爷,不用了。皇上只是说让您回去。”李德全笑眯眯的扶他起来。
“谢皇阿玛。麻烦李谙达了。”胤祥跟李德全寒暄,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暮晴的。
“那老奴就不送十三爷和福晋了,皇上那儿还等着呢!”
“李谙达客气了,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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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些了吗?”
“嗯,就是鼻子还有点儿不透气儿。”暮晴喃喃的笑说。还是掉进了水里的后遗症。昨天康熙的旨意就下来了,什么十三福晋不顾自己生命安危救十四侧福晋有功,什么妯娌和睦姐妹友爱,什么……反正就赏了一大堆东西。暮晴听着听着差点儿笑出来,这简直是颠倒黑白吗,还妯娌和睦,姐妹友爱呢!佟佳芯凝见了她恨不得要掐死她!不过她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佟佳氏要牺牲肚子里的孩子来害她。而害她对佟佳氏又有什么好处吗?
“那就躺好吧,别再冻着了。”胤祥帮她掖好被角,然后坐在床边。
“谢谢……”
“谢什么?”
“那天……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罚跪的。”她看见了,他得膝盖跪得泛着紫红。
“那你是不是应该……嗯……来点儿实质性的奖励?”胤祥坏笑着靠近她。
“不和你闹。”暮晴抓住他的手,“我是认真的。谢谢。从来没有人……这么对我。”暮晴的眼睛依然闪烁,闪着晶亮。
“哟哟哟,又要掉珠子啦!”胤祥打趣,伸手刮刮她的鼻子。
“哪有?”暮晴害羞的闭上了眼,眼皮轻轻抖动着,嘴角却止不住的甜蜜。“去帮我拿个东西吧。”
“好。”他握了握她的手,“在哪?”
“梳妆台左边的那个小柜子里。”胤祥走过去把东西找出来,是一个长长的红木小盒子。
“嗯?这个?不会是一个长萝卜吧?先说好,有多少层?免得我没有耐性!”胤祥在她身边坐下,上下打量着盒子,也点点恐惧的神色。
“扑哧……我有那么无聊吗?”暮晴把盒子从他手里抢过来。
“是什么东西呀,这么宝贵?蓝心儿大萝卜?”暮晴没有理他,打开盒子——是一根竹箫。
“这首问我送给你的那支。”
“是呀!”
“不是让你整天带在身边的吗?你看,你的玉我就一直在身边的。”他洋怒,其实暮晴没有带着他的萧他是知道的,但是他没有强迫她。暮晴是个直肠子,不喜欢矫揉造作,她若是爱自己必然会戴上。他知道,总有一天暮晴会心甘情愿的系上它。
“从今天开始,我遵守承诺,每天都带着!”
真正做到,玉不离他身,箫不离她人……
胤祥嘴角泛起柔和的微笑,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暮晴,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终于,她的心终于被自己捉到了。这一刻,来得很晚,晚得出乎他的意料。但是他没有后悔,即使再有一个这么长的时间,他也是愿意这么等下去的,这一切,很值!
他从没想过赢得芳心一片的他竟然为了他已经娶到手了的嫡福晋而把自己赔进去。当他的骄傲碰上她的骄傲的时候,那是火石之间的摩擦,燃起了他的征服欲,没有一个女人给她带来那种新鲜感。但是真正拥有她之后,才发现,她的内心并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坚强。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也需要人去呵护,就如同那醉酒的夜晚,她在自己怀里哭得那么无助,冷冰冰的傲慢外表之下,竟然是一颗柔软而脆弱的心。他的心,也被她哭湿了,酸酸的,有点疼。从那时起,他对她就不仅仅是挑战与征服这么简单了,那是一种怜惜,追寻着的怜惜。
坚毅的暮晴在他心中似乎又变了一个样子,就像是隔着朦朦胧胧的薄雾,她孤身一人走在芦苇池塘边,隐隐约约她的身形藏在薄雾里,想拽,又抓不住,想进,却又不清晰。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说的,就这着吧。她是多变的,但是她的变化却没有让她感到心惊。她就好比她送他的那一个黄色的布包,一层一层包裹着,层层叠叠,耐心的打开之后,是不同的惊喜,但结果到底是惊还是喜,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所以他就拉下她,只有让她也爱上自己,他才不至于输得那么惨。而今,当她亲手把自己送她的箫系在身上之后,他知道了,知道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