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此生如此（1 / 1）
红木小梳，青丝云发，修长的，散着清清檀木香光滑的刃齿在锦缎乌浦中，缠绵粘绕，一下又一下，磨合着默契度，却不曾发现，那只执着小梳的柔荑却慢了下来……
独坐镜前弄髻梳妆，光滑的水银镜把她姣好，光滑柔润泛着粉色的面容，如此真实而客观的描绘出来，那一颦一笑，一绽一蹙镜中所呈现的动作和本人无异。
兀自发呆，痴痴的看着镜中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她突然有些恍惚了，那是自己吗？她是谁？是谁？那是暮晴，还是兆佳暮晴？
如果说这是兆佳暮晴，那为什么会和自己原本的身体，无论是身高还是容貌都一模一样？甚至连左臂上那颗红痣，都未曾改变半分。可是，双眸中闪出的自信和骄傲，却是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女子所不具备的。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自尊和气质，完全是在现代那二十八年所培养出来的。
可若自己是暮晴，那这十八九岁的青春年华却又是从何而来的呢？她变了，真的变了，少了两分冷漠疏离，多了两份柔婉妩媚，这还是那个自己吗？若是，那又是因谁而改变的呢？
“喂，又发呆。穿得这么单薄，冷不冷？”清澈爽朗的声音把她从恍惚中拉回来。
“怎么起来的这么早?平时这时候可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胤祥笑着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从清晰的水银镜中，他看见了穿着睡衣懒散的暮晴，和一身朝服精神抖擞的自己。
“疼！”暮晴扭扭肩膀想把他的头甩掉。下巴和肩骨在一起磨着硌的骨痛疼。
“那是你太瘦了，怀个孕也没胖多少。”胤祥把头移开，笑着捏捏她的脸颊，扶她站起来。
“哪有？明明不是胖了吗！”暮晴打量着自己，的确是胖了没错呀。但是她之前没有多胖，是中等的身材，因为很少锻炼，所以她又一直在尽力保持着自己的体型，因此就算是胖了些也没有多大的变化。
“呵呵，身轻如燕，你的目标是赵飞燕吗？”胤祥打趣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暮晴调皮的笑笑，有点像小狐狸的狡黠。
“你……不可能！。”胤祥回过神来，自己一时口误……
“想变成赵飞燕，下辈子吧！这辈子你想都别想！”十三恍惚回来，英气的眉毛紧紧耸在一起，怒容不减。
“呵呵，生气啦？”暮晴笑了。“好了，别生气了。”
“当然生气了！哪有你这样的，随便拿自己的贞洁开玩笑，你知不知道，女人家的贞洁可是比生命都重要。”胤祥一脸严肃的看着她，拉她进怀，“你是我的，休想逃掉。这辈子是我的，下辈子也是我的！”吻了吻她披散着的长发，抱着她在怀里轻轻晃着。他怎能允许她逃跑？自己下了这么大的功夫，甚至把自己都赔了进去，好不容易要了这一点成绩，怎么可能放手！
“哼！”暮晴冷哼，贞洁？是吗？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对这种观念嗤之以鼻。
贞洁？是吗？真的有这么重要？凭什么妻子死了男子都会再娶，而丈夫死了女子就不能再嫁了呢？还有，凭什么……
“哎，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胤祥打断她的思绪。
“早吗？”暮晴反问，但随即她就笑了，的确是够早的了，平时胤祥下了朝她都还没起来。
“呵呵，是不早了。我都下朝了。”胤祥放开她。“下次先起了就叫个人，别一个人在屋子里。”
“为什么？”
“哎，你那么冒失，把我儿子磕着碰着了怎么办？”胤祥半蹲下身子，摸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抬头看着暮晴满是调侃。“哎，儿子呀，你将来出生可千万不要像你额娘一样呀！”
“凭什么不能像我？”不知为什么，她最近的脾气和表情要丰富得多。
“呵呵，也没有为什么，只不过是我想让我的儿子更像我一点。嘻嘻。”他不敢招惹暮晴，就找了个委婉点的理由。
“那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能像我？我有哪点不好？”
“呵呵，你很好，你很好，不过我是想我儿子如果像我会更好一点。”暮晴白她一眼，她有哪点比不上他？他就这么认定了他比自己更优秀呀！
“叩叩叩，叩叩叩。”
“进来吧，起了。”胤祥扬声。
羽佳和芳草带着几个小丫头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
“主子今天起得这么早？”羽佳笑问。
“睡不着了，自然就起了。”怎么今天净是人问她这个问题呀？微微有点不好意思。
“呵呵，想什么时候起都行，管别人怎么说呢？”胤祥伏在她耳边调侃的说。
“给”暮晴扭了头，伸手把毛巾给一旁的小丫头。
“是。”
“这件？不是跟张瑞说过了吗，把这件扔了。去换那件淡黄色长袍，外罩麦黄色马甲的来。”胤祥瞥了一眼小丫头手中捧着的常服道，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厌恶。像往常一样，他都是下了朝直接到暮晴这里来，连衣服都没有换。
“是。”
“怎么了？那件浅蓝色的挺好看的呀。”暮晴别过脸，看看小丫头手中的衣服。
“脏了。”胤祥撇嘴一笑，但笑意却未曾进了眼底。
脏了，是脏了。
*************************************************************************************************************************************************************
“好歹,我也是皇上亲的堂堂侧福晋，是这十三贝子府的主子，是大格格和大阿哥的亲生额娘，你们凭什么把我安排到这个鬼地方？你们这群狗奴才都瞎了眼不成”“呯”又是一个茶盅粉身碎骨了。
“侧福晋您就安静点儿吧，这都是爷吩咐的，老奴也做不了主。”旁边的嬷嬷领着下人淡淡的说，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恭敬。
“反了，反了，这都反了。你们这是长的那只眼？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都骑到主子身上来了！来人，拖出去掌嘴！”瓜尔佳氏气急暴躁，大声叫嚷着，可是院外却没有一个人来。
“你，你，你……快来人呀！都死到哪里去了？”
“福晋还是省省力气吧，这里没有人的。是爷亲自吩咐把您安排在这里的。别人自是不敢踏足半步。”老嬷嬷在一旁任她胡闹，仍旧一副淡漠的样子。让人既挑不纯毛病，又平白看着甚是生气。
“什么？爷吩咐的？不可能，肯定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是你们把我放在这里的。不对，不是你们，是兆佳氏，一定是兆佳暮晴。爷既然把我接回来了就一定不会对我不管不问的。我要见爷，别拦着我，我要见爷，把兆佳暮晴那个贱蹄子碎尸万段！我是冤枉的！放开我，别拦着我……”瓜尔佳氏脸涨得通红，甚至和她身上的牡丹色气跑一个色儿了。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几个奴才的束缚。
“胡闹够了没有！”一声严厉的叱呵从门外传来。
“奴才给爷请安，爷吉祥。”几个奴才看到胤祥过来忙松了手。
“爷——妾身给爷请安，爷吉祥！所谓变脸说的就是这种人，前一秒还大呼小叫像泼妇一样没有气质，后一秒就已经软声细语还带着些委屈一副娇滴滴可怜的受气小媳妇儿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儿？闹成这样儿成何体统？”胤祥厉声道，沉着声音，不怒自威，天生的皇家贵气给人以深深的压迫感。
“你们没都下去吧。”他皱皱眉，对身边的奴才道。
“是。”
“爷——妾身，妾身，他们对妾身竟然……爷——您要为眉儿做主呀！”瓜尔佳氏娇吟，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身子不由自主朝胤祥身边靠去。
“闭嘴。”胤祥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在瓜尔佳氏诧异的样子中离她远点。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回来吗？”他压下怒气，低头把玩着手中半玉扳指幽幽地道。
“爷——妾身谢爷，呜呜呜呜，爷的大恩大德，眉儿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瓜尔佳婉眉哭得梨花带雨，大牡丹红的衣装贴在身上，我见犹怜。
“够了！你有完没完，闭嘴！”胤祥不由得对她的厌恶更加了几分，眉头紧皱着。“既然知道那你就应该安分一点！你应该知道，接你回来完全是看在你额娘还有暮晴，哦，当然还有你姑姑和妃娘娘的面子上！你最好还是安分这点儿，不要再有什么妄想！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已经没有机会了，你下半辈子，就老老实实的呆在这个小院儿里哪儿也不要去，也别再多想。这，对你来说，已经是奢侈了！”胤祥厉声道，但语气却是施舍般的漫不经心，眼神凌厉的能把人冰封。
“爷——呜呜——”
胤祥离她远点儿，她身上的胭脂香粉，浓妆艳抹，还有矫揉造作，凄楚可怜只会让他更加讨厌她而已。
“爷——一日夫妻百日恩，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才能修得共枕眠呀！您不要这样绝情呀！就算是看在妾身为您生的两个孩子，盈盈和昌儿的面子上也好呀！眉儿为您生儿育女，操家持政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您就网开一面……”
“够了，你还有脸说？生儿育女，操家持政？你别以为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个好事儿，我都不知道！”胤祥粗暴的打断她的话，把浅蓝色的衣襟从她紧紧攥着的手中拽出来。
“爷——”瓜尔佳婉眉不甘心，上前一步又重新抓住他的袍子。“眉儿做错了什么事？爷就这样绝情，一点都不体谅我！”
她想起，他阿玛在她临行前对她说：“十三阿哥未必什么都知道，阿玛把这些事已经做得天衣无缝了，他定是只知道一点点风声来诈你。你只需死咬着不承认，便也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眉儿呀！咱们这一家的荣耀，还得要靠着你呀！回去之后，无论如何一定要设法在抓住十三阿哥的心。眼下，皇上的心思咱们谁都不清楚，而十三爷，则是能够依附的一棵大树呀！他是皇上最疼爱的阿哥，就算将来不能有朝一日……那皇上也必不会亏待了他，只有他是最可靠的！”
“你不知道？哼！那我就一条一条列出来给你听！康熙四十五年七月，私动公中银子两千两百两，借给塔拉拉家庶出的四少爷放高利贷。借期三月共得银四千两。四十六年秋，你二哥误杀了富商王建磊的长子王哲，你以我的名义，拿了银子帮助你阿玛阿哈占把他赎救了出来。四十八年三月，你又假借……”看到瓜尔佳氏脸色苍白如纸，虚汗不断从额角细细密密的冒出来，眼神呆滞。
他冷哼一声：“这些够了吗？还要我一件一件再说出来吗？这些事情随便一见就足够灭九族的！你应该知道，如果……”
双手一松，瓜尔佳氏瘫倒在地。她错了，她真的错了，这次真的是没有机会了，真的没有了……他不该听信阿玛的话呀！
“好好想想吧，孰轻孰重你应该有分寸。现在除了我，还有谁能救你！”胤祥蹲下身子，看着她冷笑。
“这西角小院儿是冷清了点儿，但是清净，反思礼佛什么的也就足够了。以后这就是你全部的的活动范围。”他用食指挑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他。
“听见了没？以后十三贝勒的侧福晋瓜尔佳氏，专心养病一心礼佛，再不会出现在任何人的面前！告诉你，能让你再进入十三贝子府，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你好自为之，我不希望再在这府里任何一个角落看见你！”直起身，他吐出最后一句话抬腿要走。
“爷——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能让我见见我的孩子——”瓜尔佳氏捉住胤祥的衣襟苦苦哀求。孩子，对，她还有孩子，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哼！孩子？放心，每逢初一十五早上，他们会来给你请安，至于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行为关乎着弘昌以后的仕途之路，他是我十三爷的儿子，是出人头地还是碌碌无为，甚至是……这个决定的权利交给你，就看你的表现了。嗯？清楚了吗？”冷笑一下，胤祥再无半分留恋的甩开她向门外走去。
眼泪模糊中，他只看到他绝情的浅蓝色衣觖翻飞……
***********************************************************************************************************************************************************
“想什么呢？还说我爱发呆，你还不是一样？”暮晴笑着调侃。
“没什么，一点儿小事罢了。”抬起胳膊，让小丫头帮他穿上那套麦黄色的马甲。瓜尔佳氏这件事知不知道他不晓得，他只知道他现在要做的任务就是守着她平平安安的过完这几个月，平平安安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呵呵，我觉得你还是穿常服还看。”暮晴歪头一笑，对他说。
“朝服太过厚重了，也过于严肃。”衬不出来他那种英气勃勃，潇洒恣睢，阳光帅气的神情。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出来，但唇边已出现了淡淡的笑意，眼神也有点痴。
“嘻嘻，怎么，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看上爷啦？告诉你，爷穿什么都好看！”胤祥骄傲的一抬头，然后扭头看她，眼睛里竟是促狭，他没有放过暮晴看他的神情，那是一种……
“哪有？你看错了。你，也就，一般般吧。”暮晴转过头，正巧抓住了旁的丫头们在偷笑。
“有什么好笑的，出去，出去，快出去！”她有点恼羞成怒，什么时候，然也会有这种花痴的表情？为什么？
“嘻嘻！”胤祥摆摆手叫她们出去。“怎么了？不好意思了？这有什么，这说明你家爷我……唔……唔……”话还没说完，嘴就被暮晴拿了一块大糕点给堵上了。
“唔唔……唔唔……你谋杀……亲夫呀！”渣子从嘴角不断漏出，他依旧嬉皮笑脸。得意的神情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你还真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呀。”
“那怎么不？要不不就浪费了，不是吗？”胤祥嬉笑。
“哎，你说我穿常服好看是吗？”他正色。
“谁？谁说的？我可没说。”
“别着急，看你慌得。既然咱们十三福晋喜欢，那么等我入殓的时候也穿常服可好？那么我们一个墓穴做伴的时候，你也不会看我生厌。”胤祥环住她，在她耳边道。
暮晴皱皱眉头，总是她一个现代人也没听说过，有人竟然拿自己的死亡来开玩笑的。“别胡说，活的好好的什么有的没的。”
“呵呵。”她的表情，他很满意。
她心里，有他，真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