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孤灯高照（1 / 1）
端木蓉坐在桌前紧紧地盯着眼前的那道烛光，今夜的仁和宫与往日别无不同，晚风拂面，鲜花芬芳。不同的只是人和人的心而已。
此时的端木蓉看似平静，一如既往雍容大方，沉静安逸。可是只有她知道，她的心里已是翻江倒海，狂澜起伏。她心神不定，她思绪狂乱。可是她只能独坐在此，貌似安然。
自从雪阳宫传来梅若慈的女儿中毒夭折以后，这宫中每个人都是惊弓之鸟，战战兢兢。宫女笑绣已被凌迟处死，看似结束的风波，其实暗藏风云。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空，黑得让人绝望。那个男人十天未曾踏出过雪阳宫门。整个皇宫犹如被乌云卷盖，随时都可能逛风四起。等待让她如此恐惧，如此绝望，只是她不得不镇静，不得不仪态大方。
“娘娘，陛下已到了殿外。”太监尖利的声音将她唤醒。她知道该来的就要来了，一切都将在这一晚解开分晓。于是她慢慢地站起身子，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发鬓和衣衫，站在桌边等候着那个男人。
“臣妾给陛下请安！”珠帘被掀起，那珠子碰撞的声音就像扣在她心尖上，一声声尖锐刺耳，再无平时那样清脆。那个男子，一身风云就站在眼前，眼睛猩红，一脸冰霜。他看着她却没有说话，眼神看不出喜怒，直到她泪滴落下。他才扬起一抹久违的微笑，对她抬起一只手。
“蓉儿，快点起来吧。”这个低沉的声音亦如往常一般低旋缭绕。不过那抹笑容让她心里有了一阵惊喜，又是一阵哀伤。
她一笑，仍如以往一般那样痴恋的望着对面的男人。“陛下，贵妃妹妹现在如何了？陛下一直不让人踏入雪阳宫，臣妾一直很担心，但是……”
男人眼睛微微闭了起来，貌似疲惫的闭眼养神，嘴巴中淡淡的吐出几个字。“身子虚弱，伤心欲绝……”说着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向后躺在床榻之上。
“陛下，贵妃妹妹如今这样，臣妾难辞其咎。请陛下责罚臣妾吧。笑绣是臣妾宫里的人，正是臣妾用人不善，使得妹妹遭受如此痛苦。”只是许久未能得到男人的回应，小心翼翼地叫道。“陛下，陛下。”
俯下身去才看见男人已欣然睡去。于是她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睡颜，这英俊的面颊，远若山水的眉目，凝聚了她十几年的爱恋。只是他疲惫的身心，他一眼的风霜却不是为她，她只能暗自哀伤。
看了不知多久她才依依不舍的趴在他的身边迷糊睡去。一阵微风吹过，她依稀从梦中醒来。一睁眼便看见床榻上的男人早已不见踪影，身上不知何时搭着一件外袍，她心中一惊，直呼一声他的名字，“凤举！”
四周沉寂，她勾起唇角对自己嘲弄的一笑。“蓉儿，你睡醒了。”他还在，她心中一喜又是一惊，顺着声音寻去，却看见站在窗前的笔直背影，她仔细看去，那背影突然之间变得十分遥远。
“陛，下……”欣喜地喊了出声，却在看清他回头的面色，迟疑了下来。穿过长廊的微风扶起他的长发，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犹如灿烂的莲花般宛如月神。只是月光在他狭长的眼眸中凝住了一点异常明亮的光亮，他凝注那光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得通透。在他那犀利的注视下，她渐渐明白，他看她的眼神早已不一样。她只能扬起一抹悲伤地微笑。
“陛下既然怀疑笑绣是被我指使才会伤害梅贵妃的。为何不将我与笑绣一同处死。”她凄凉地说道。
“蓉儿，聪明如你，朕也不用多说。朕只问你，是何时知道糕点被换掉的。”
“陛下说是何时，就是何时？”她扬起一抹端庄的微笑。
“蓉儿，你不该是这样。”
“那我应该是怎样呢。陛下？”
“蓉儿，你可知道若慈中的是什么毒。”那双眼睛看着她，却不等她的回答。“是紫丹。所以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全身都是绛紫色的斑纹。这是一种慢性剧毒之药，曾经滥用于宫廷，成为善妒狠嫉的女人们用于除去自己眼中敌人的暗器。朕的祖父曾下令绞收所有的紫丹，也将其制作药方毁灭。可是仍然有人私自窝藏。
朕还记得，先帝的姚妃在生下凤祁之前曾生下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与朕的小公主一样生下来就全身紫斑，中毒而亡。不同的是，那人当时心有余悸不敢贸然毒死姚妃而使用了少量的紫丹。所以姚妃只是轻微的中毒。若慈中的毒量是致人死地而无回缓的药量。蓉儿，你说说是谁下的毒手，对姚妃，若慈……朕那时八岁，不明白对母后一直相敬如宾的父皇，看着母后的眼睛却变得冷漠和厌恨。”
男子的眼神太过于明亮，明亮得早就洞穿了一切。如此刺得她穿心刺骨，疼痛难当。此时也才明白覆上她脸颊的手也是如此冰凉。
“陛下……”
“蓉儿，朕知道下毒的人不是你。也知道你早就知道真正下毒的人是谁。其实你早就知晓母后要除去若慈的心思。你一直在等，等什么？朕一直以为你是懂朕的人。原来是朕错了。”
此时她再也不能言语，只能转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睛。“即是如此，陛下将要如何处置臣妾。”
“傻蓉儿。朕与你年少夫妻，一直相扶相持至今。朕不会忘记，危难之时你与你的父亲相扶于朕。蓉儿，如今母后一心向道，后宫之事再无余力。你身为皇后，既是后宫之首，今后可要辛苦你了。”男人斜眼瞥了一眼，凤眼里已是一层绝然冰霜。说完挥袖向殿外。
“陛下，你把臣妾杀了吧。”站在他身后，她望着他的背影大声呼喊。
男子闻声停下，却没有回头。“蓉儿，你是一个母亲，怎能轻言死字。朕相信你能把孩子教导如你一样。因为至今以后你依旧还是那个端木蓉……”
他走了，却没有再回头。一下子似乎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却无力开口挽留。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眼前浮现与他在花园初识的时候，三月春风抚面，犹如桃花酿酒，她手拿着书卷看着他白皙冷峻的面目还没开口就已醉了三分。再睁开眼，眼前孤灯高照，廊下影子却是她孤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