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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你是哪位？”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妇女提着一个垃圾袋从屋里走出，看到站在门口的姚珺嫣问到。
“这里不是李振东的家吗？”看清屋里出来的人后，姚珺嫣心里一沉，失落感油然而生。
“哦，是李先生的朋友啊，来找李先生的？真不巧，他不在家，请问你是哪位？我要是有碰到他就帮你转告。”那个妇女微笑着说道。
“我姓姚，你是？”
“你可以叫我钟嫂，李先生请我来打扫房间的，每半个月来一次，以前李老先生的老房子也都是我打扫的。”
“钟嫂，你好，其实我只是恰巧路过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我先走啦。”
“不需要我转告吗？”
“不了，谢谢钟嫂，再见。”姚珺嫣朝钟嫂挥挥手，在钟嫂不解的眼光中迅速离开了李振东的家。
几天又过去了，李振东依然没有出现。
七月十三日，李振东消失的整整一个月后，姚珺嫣依然三点一线地生活着，家、公司以及家附近的一家超市。
这天中午接近下班的时候，不知道是谁传来消息，HD创始人李董过世了！
“怎么可能？！”有人尖叫道。
“消息准确吗？！李董的身体一向硬朗啊！”有人诧异地询问。
“听说李董已经病了一个多月了。”
“很久没见到李总了，难道他就是由于李董的病而回英国去了？”
“不一定，李总和李董的关系从来都不好啊。”
“嗯，李董一直不喜欢李总。”
“对啊，都有人怀疑李总是不是李董亲生的呢，要不然一个父亲怎么会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呢？”
“要是李董有其他孩子的话，HD肯定不会给李总……”
“这下HD的股价肯定会受影响的。”
“应该不会吧，李总接手HD这么多年了，股市应该不会受影响吧。”
“难说，创始人对一个公司来说具有很强的影响力，你看，前几年苹果创始人乔布斯一被传出得癌症，苹果的股票就马上下跌，我看，这次HD也难免了。”
……
整座HD大厦顿时混乱成一团，人们在惊叫着，询问着，议论着。
李振东的父亲过世了？姚珺嫣脑袋里一片空白，难道这就是他这一个月杳无音信的原因吗？他一定很伤心吧，他是个很尊敬老人的人，从他对她的父母彬彬有礼中就可以看出，他对她的父母都那么好，更何况是他亲生父亲。
一到下班时间，姚珺嫣就收拾东西，迅速离开办公室，因为她不想呆在HD大楼，不想再听任何关于他的猜测。
本来今天姚珺嫣应该去超市采购食物，不过，她现在心里很乱，算了，冰箱里还有些东西，晚上回去下碗面就好了，一个人匆匆回去了。
到家楼下时，姚珺嫣心事重重地走向楼下大门，视线不经意间瞥向旁边的花圃，一辆黑色的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花圃里垂出来的树枝挡住了一大半车身，可是，姚珺嫣还是认出了这辆车，她感觉心漏跳一拍，快步往那个方向走，树枝渐渐少了，透过车的挡风玻璃，姚珺嫣看清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是他！果然是他！李振东！一个月没见，他似乎憔悴了不少，浑身写满了疲惫。
车里李振东的视线也捕捉到姚珺嫣，抬起头看着她，很久很久，两人就这样盯着，只是一个月没见，姚珺嫣却感觉似乎过了一个世纪。
李振东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好久……不见。”见到他，姚珺嫣第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嗯。”他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站着。
“那个，你要上去坐会儿吗？”姚珺嫣打破沉默，开口说道。
“嗯。”他应道。
姚珺嫣转身往大楼走去，李振东跟在她后面。
“你坐吧，我给你倒杯水。”开门进屋后，姚珺嫣对李振东说着，往厨房走去。
“不用，”李振东突然抓住姚珺嫣的手臂，阻止她，“你陪我坐一会儿。”
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再一次陷入沉默，姚珺嫣想问他这个月去了哪里，可是她又想到今天在HD大厦听到关于他父亲去世的消息以及关于他的传言后，嘴张了张，最后还是选择保持沉默。
“想问我这个月去哪里了？”他竟突然开口。
“嗯……”姚珺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姚珺嫣以为李振东接下来会提到他父亲去世的事，可是他却没有，转而讲起故事来。
很多年前，有个很漂亮的女孩，中英混血儿，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已经是当时上流社会的第一名媛。而故事的男主角却只是去英国留学的穷书生，两个看上去应该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却相遇了。一次在伦敦的街头，一个混混抢了女主角的包，当时男主角正好经过，一个文弱书生竟然有勇气去追一个高大强壮的混混，当男主角把女主角的包抢回来时，男主角也浑身是伤，女主角很感动，要感谢他，可是男主角却拒绝了，带着满身的伤离开了。
缘分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几周后的一天，女主角在她就读的大学校园里再次碰到男主角，原来他们在一个学校读书。从那次相遇以后，女主角就天天找男主角，久而久之，她的心意大家都感觉到了，可是男主角却对她不理不睬，避而不见，他知道女孩是贵族，他一直坚持门当户对。直到一次，男主角生病，女孩在医院守了他一整个晚上，当男主角好了之后，女孩却累到了，男主角终于被女孩感动了，接受了她。
但是，他们在一起不是一帆风顺，女主角一家坚决反对，觉得男主角配不上她。女主角不顾家人反对，跟男主角私奔了。
“很像电影的情节吧？”李振东停住，突然问道。
“接下来呢？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啦？最后男女主角怎么样了？”姚珺嫣没有回答李振东的问题，而是迫不及待地问出她心中的问题。
“你说呢？”李振东也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姚珺嫣。
“他们肯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姚珺嫣答道。
“是的，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李振东喃喃地就像复读机似的，重复了一遍姚珺嫣的话。
“那中间发生什么事了吗？女主角家人有认同男主角吗？”姚珺嫣问。
“有。他们一起回到中国，白手起家，从小店铺做起，几年后，规模越来越大，成为一个小有名气的公司，男主角也不再是一个穷酸的书生。”
“真好，我就喜欢大团圆的结局。”
李振东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儿。
“那家公司的名称是HD。”李振东突然开口说。
“啊？HD？就是我所知道的HD？那……男女主角不就是……”
“没错，他们就是我的父母。”李振东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虽然已经猜到，但是亲口从李振东嘴里说出来，姚珺嫣还是吃惊了一下，她从来没有见他提起过他的家人，今天他竟然会讲起他父母的故事。
得到家人认可后，李振东的父母就结婚了，第二年，就有了他，而且他是在他母亲生日那天出生，那时，他母亲很高兴，说这一定是他跟她的缘分，他们是上天注定的母子。
李振东的童年是幸福的，有一个温柔而且宠爱他的母亲，有一个亲切和蔼的父亲。直到他五岁生日那天，一切都变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振东顿了顿，眼眶微微红起来，嘴唇微微颤抖，看得出来，他在尽量地控制自己的悲伤。他低着头，似乎在思索，又似乎在遭受着什么折磨。
姚珺嫣伸出右手握住李振东的手，竟然发现他的手是冰的，于是，她两手包住他的手，想要给他一点温暖。
李振东抬头看着她，而后把视线移开，又继续讲下去。
五岁生日那天，他在家里等父母回来，早上，他母亲说要出去给他准备惊喜，父亲也答应晚上回来给他和他母亲过生日，可是，这次，他一直等到吃午饭的时间，母亲还没有回来，后来，管家匆匆回来，把他接到医院。在那里，他看到满脸泪水的父亲，他跑过去，问，爸，妈呢？他父亲手指向房间的床上，在那里，李振东最后一次看到母亲。早上到中午，短短的几个小时，竟然让他们天人相隔。
那时，小振东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看到母亲躺在床上，很高兴地跑过去，喊他母亲，可是，她还是一动不动，小振东怎么哭喊，母亲却没有回答他。后来，他渐渐知道了，他母亲已经不在了，已经不能陪他了。
原来，在他母亲去给他买生日礼物的路上，一个醉酒的司机开车撞上他母亲的车，那个司机当场死亡，而他母亲被送往医院后，医治无效死亡。
李振东的头低得更低了，肩膀在剧烈地颤抖，多年来一直埋藏在他心底深处的东西，终于把它给抽出来了。
他母亲去世后，他父亲就像变了一个人，不再言笑，而把全部精力放到工作上，就像一个工作机器一样，不停地在为工作运转。
而且，从那之后，他父亲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宠溺小振东了，对他不闻不问，并把他送到寄宿学校。从小到大，李振东都是在带军事化的寄宿学校学习，极少回家，很难见到他父亲。在他印象里，他父亲总是板着一张脸，小振东哭闹过，换来的只是他父亲的一顿教训，然后是更长时间不接小振东回家。
姚珺嫣感觉心里刺痛了一般，原来，他冷酷的面具下，竟然有这么多心酸，五岁的孩子，在忍受母亲过去的同时，还遭到父亲的冷落，他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一串串眼泪不断得从姚珺嫣的脸颊滑落，她站起来，缓缓地走到他身边，右手扶上他颤抖地肩膀，把他的头靠在她的怀里。
李振东没有挣扎，靠着姚珺嫣，继续他的故事，嘴唇微微震动着姚珺嫣的肚子。
“从小到大，我都认为他讨厌我，一直以来，我都不明白为什么，直到一个月前，管家打电话给我，说父亲病重，昏迷中的他竟然一直喊着我的名字，后来他醒过来，很虚弱，但是，他一直坚持要跟我聊天，我们那一个月说的话比前二十几年加起来还多。他说了他跟母亲的故事，说了这二十几年冷落我的原因，他说他害怕看到我就想起我的母亲，他说他曾经恨过我，因为，如果我母亲要是不不是为了去给我买礼物的话，就不会出车祸，不会这么早离开他。但是，他后悔了，他说他不该那样对我，他说他这辈子没有当好一个父亲的角色，他一辈子都亏欠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跟母亲交代。”李振东低沉地诉说着。
“他去世后，管家告诉我，其实，我的父亲很关心我，每次都偷偷去学校看我，但是，每次都是在很远的地方看着，然后悄悄离开。我的任何事情，父亲也都很了解。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没有父母的关怀，但是，这一个月，我开始了解父亲，知道原来一直以来父亲都在关注着我……我很满足，从未这么满足过……”
说到这里，李振东停住了，姚珺嫣感觉到肚子上有湿热的液体在不断蔓延。
人们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吧，多年压抑在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多年的委屈与孤独终于散去。
很久很久，他们一直这样的姿势，似乎已经超越时空，定格在那里，但是……
“咕咕……咕咕咕……”一阵很不和谐的声音破坏了这难得而又感人的画面。
“咳咳……”姚珺嫣咳嗽几声，想要掩饰掉这尴尬的声音，希望李振东没有听到吧，但是，她的肚子很不合作地又响起来。
李振东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姚珺嫣尴尬的表情，姚珺嫣急忙后退几步，回到位置上。
“你还没有吃饭吗？”李振东瞬间明白过来。
“额……我一下班就直接回家……想下碗面的……一直都没有时间……”姚珺嫣结结巴巴地说着，可是也不能怪我啊，现在都快十点了，能不饿嘛。
“我也还没有吃晚饭，要煮面吗？也给我多煮一碗。”
“好，我现在就去。”姚珺嫣说完就急忙起身往厨房走，她还巴不得早点逃离这尴尬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