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如烟往事(1 / 1)
在客栈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那帮人把她丢在床上不理不睬,小辛只顾着和东方明珠亲热,那个死老头谍影也弃她不顾,自己上街溜达,让他们陪他聊天,没说两句,他们就借口跑了。什么人嘛!幸好以前受过夫人的‘特训’,对于寂寞他有超常人的忍耐力。
回忆起那一段日子,阿楠现在还有些后怕,那是她一生中最漫长的日子,五年对她来说好想过了五十年。
出生以来她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农家女,直到那一天月姨带她离开。
下了两天雨了,路上泥泞不堪,她坐在马车里,被颠得难受。她拉开帘子想透透气,东方怜月衣袖一挥阻止了她,“我……”看着她冷漠的脸庞,刚想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东方怜月长得很美,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亲近的冷漠。她很少说话。
“从今天起你便叫做舞月,莫舞月。我是你母亲的妹妹,你叫我月姨便可。”她记得这是她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那声音异常的沙哑,犹如老妇,与她的样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爹我娘是谁?他们在哪里?为什么你现在才来接我?”
“你爹娘已经死了,我是你唯一的亲人,所以你要和我在一起。”
莫舞月再追问下去,东方却是什么也不再回答,
那是一个有些破败的庄园,门口的石狮已经残缺,藤蔓爬上了围墙。东方推开了虚掩的大门带了她进去,院子很大,一路朱红栏杆,两边绿枝掩映,不远处还有个池塘,岸边假山嶙峋,池沼边石阶高低屈曲任其自然,天然不带修饰,几株尚未全开的睡莲静静躺在水面,然而水中却落满了落叶,生出一片浮萍,墨绿绿的看不到底。显然是很久未曾清理了。莫舞月只觉犹如置身画中一般,自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院景。
东方将她带到了一处厅堂,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窜了出来,“娘,这个是谁?”
“她是你姐姐,这是我的女儿,明珠!”东方回过头向她介绍,“你们先玩,我有些事要出去下。”
那是一个犹如娃娃般精致的女孩,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我叫做小,不对莫舞月,你是月姨的女儿,就是我的明珠表妹了。”她友好的伸出手。
东方明珠却一把甩开她,“你身上臭臭的,谁要碰你啊。什么姐姐啊,看你穿的破破烂烂的,不会是上次来的王婶的女儿吧。”
这几天一直在马车上赶路,的确几天没洗澡了,可不至于那么臭吧,莫舞月抬起手臂闻了闻。
“你还好意思问,恶心死了。走开走开,被你碰了我也要变臭的。”说着东方明珠自怀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香囊,放在鼻子下嗅着。
“好香啊,那是什么啊?”
“乡巴佬连香囊都没见过吗?”东方明珠举起了香囊,在莫舞月眼前晃着,“只准看,不准碰哦。”
莫舞月哪管那么多,一把抢过香囊拿在眼前,红色的缎子布缝制而成,金丝溜边,中间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蓝色蝴蝶,下端垂着同样金色的丝绦,中间镂空地方隐隐散出香味。
“乡巴佬还给我!”
“让我看一下啊,等会就还给你啊。”莫舞月奖香囊高高举起,东方明珠个子矮小,只能跳着去抢。舞月被她吵得烦了,后退了几步没想到东方明珠一个没站稳,竟然一头载倒在了地上,额角呼呼的流出了鲜血。
她有点不知所措,急忙把香囊递到东方明珠手里,退到了屋子的一角。
月姨来了,扶起了东方明珠,简单的为她处理了伤口,明珠哇哇的哭着,嘴里含糊的说着她的坏话,月姨看了一眼,什么指责的话都没有说。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莫舞月一直以为是她得罪了那个明珠表妹,才遭到如此的待遇。
也不知转了多久,月姨把她带到了一个庭院里,四周是高高的围墙,爬着青苔,院内一棵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大树,枝叶稀稀拉拉。屋内的陈设很简单,家具有些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今后你便住在这里。”东方怜月说完了,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便转头关上了院门。
小时候做错了事情,爹娘也会生气的把她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罚她不准吃饭,莫舞月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摸摸这个花瓶,翻翻那本画册,研究一下床架上精美的雕刻,倒也毫不拘束。
起初的几天,莫舞月觉得这有钱人的日子真是好,每天准时有个婆婆给她送来可口的饭菜,给她整理屋子,送上换洗衣物。只是那个婆婆大概是受了东方怜月的嘱咐,从不跟她讲一句话。真正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不让她走出这个院子。
日子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莫舞月数完了梳子的木齿,点完了画册上兰花的花瓣,甚至院内有几个蚂蚁洞也被她调差的一清二楚之后,她惊奇的发现,她已经1个月没跟人说过话了,除了自己。院子里静的可怕,树上本就希拉的树叶也掉的差不多了。
吱扭一声,院门开了,婆婆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婆婆!为什么月姨要把我关在这里,你们放我出去!”她一扬手打翻了食盒,婆婆不说话,只是蹲下身收拾。
“你说话啊!她不让你跟我讲话,你就真的不说吗,你都不生气吗?你骂我啊?”她推搡着婆婆,婆婆抬起头,嘴巴张合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那一刻她才明白,并不是婆婆不同她说话,而是她本来就是个哑巴。
那一天,她没有吃饭,脑子里盘算着如何逃跑。平日的院门由外上锁,只有婆婆来的时候,才被打开。她大可乘着院门开的时候,跑出去。可是她错了。她发觉自己的力气竟然还比不过一个老妇。婆婆拎着她的领口,像提溜着一只小鸡,任她怎么挣扎,也没甩脱,这就是传说中的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吧,莫舞月想。倘若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成为高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强闯不行只能智取,观察了一番地形之后,莫舞月决定翻墙。可是围墙很高,她跳起来也只能触及一半高度,这难不倒她。从屋内搬来椅子,不行,还是够不到,于是再搬桌子,叠上椅子,还是不行,再加一个椅子,反正她有的是时间,没到吃饭时间婆婆是不会来的。
终于爬上了围墙,莫舞月抹了一把汗水,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站得高望得远,满园景色尽收眼底,记得入园时一片绿树葱盈,现在却已多数已泛黄,随风一吹,落叶飘零,好不凄凉。
莫舞月恨起她那个只见过一面的明珠表妹,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落得此如此下场,她又想起那个所谓的月姨,什么亲人,定然是骗她的,把她关在这里不闻不问,看她长得花容月貌,声音却如此沙哑,肯定是乔装改扮,实际是个丑的见不了人的老太婆,搞不好就是那个天天给她送饭的婆婆。也说不定是什么吃人的妖怪,把她养肥了,好下锅。想起家乡的小伙伴,想起了爹娘……
可是一看脚下莫舞月傻了,她忘记了爬上去多高就要跳下去多高,但是骑虎难下,现在也只有闭眼往下一跳,脚踝毫不意外的扭到,左腿一抬更是痛彻心扉,白骨生生的刺破皮肤显露了出来,痛得她睁不开眼,慢慢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莫舞月看到了久未谋面的东方怜月。
她第一次看到东方怜月这样温柔的表情,抚着她的秀发,“你何苦逃跑,这里有什么不好呢?”
“我想回去!”
“我给你好吃好穿,哪里比不上你在那乡下,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野得跟个男孩子似得,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我原指望关你些日子,磨磨你那野性子,没想到你还是这幅样子。”
“我想我爹娘!”
“他们不是你爹娘,我才是你的亲人。你的样子跟姐姐那么像,为什么脾气却差得那么多。”
“你对我不好,你不是亲人,我要回去,放我走,我恨你”莫舞月抓着东方怜月的衣襟,哭吵起来。
“为什么?我哪里不好?走,走,为什么你们都要走,你说过我们要在一起了,为什么为了那个男人你竟然要走!”东方怜月突然恼怒了起来,神色也变色异常可怕,冲着,莫舞月大吼起来,一把握住被褥,正好触及伤口,痛的莫舞月大叫起来。“好痛!”
东方怜月闻声,神情突然缓和了下来,“怎么了,谁弄痛你了!”
莫舞月早已吓得缩在床角瑟瑟发抖。
养伤的日子里,月姨对他比以前好了很多。送饭的婆婆不再是准点出现,而是想个老妈子一直跟着她,或许是故意派来监视她的,不过也无所谓,至少不再是一个人孤单单了。无聊的时候,她就跟婆婆讲村里的事情,虽然她听不到,说不了,但是她指手画脚得比划,婆婆似乎有那么一点了解她的意思了。隔三差五的东方怜月也会来看她,依旧很少说话,看着她的时候表情时而凝重,时而喜悦,她猜不透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看到你我就想到姐姐,那个让我爱着又恨着的人啊。”这是很久的以后,东方怜月嘴里突然吐出的一句话。
伤好了,莫舞月也不想着逃跑了,她知道月姨是懂武功的,哪怕她逃走,也会很快被抓回来,到时候惹他生气自己下场不知道还会怎样惨呢。
日子简单乏味的过着,然后有一天婆婆不再来了,送饭也换了一个人,她问起月姨,东方怜月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她死了!”
她觉得心里有点酸酸的,有点想哭。
“为什么要为一个下人难过,何况她对你也不好!她无亲无故的,竟然还有你这个外人为她难过,我死了谁会为我难过呢?”东方怜月仰天大笑了起来,她到底是快乐还是悲伤呢?莫舞月摇摇头,她一如既往的猜不透。
她想给婆婆立块牌位,突然想到自己不会写字,又想到了自己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不过她还是鼓起了勇气,趁着某天月姨看似心情很好的时候说了出来:“可不可教我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