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女帝的威胁(1 / 1)
一如洛栖枝所料,就在卢玥悠悠哉哉的在王家大宅小住了半月有余之后,她这个所谓钦差的混账业绩也终于让那些有心之人按捺不住了,不到三日的功夫,卢玥的案桌上已经集满了那些个匿名的折子,内容,无非是掌握了秘密证据云云,让卢玥在苦笑不得之余心底很是佩服洛栖枝的料事如神,可令人不怎么舒服的是,这些证据,还真是无一不指着当朝工部尚书若寒衣的,竟连克扣朝廷银饷的明细也写得清清楚楚,卢玥细细读了,也不由不感叹,和那王大人的冤罪相比,这可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没等卢玥定下心来想清楚这事怎么回,那一直随着卢玥的俩随从倒是显得兴奋的多,一口一个卢大人明察秋毫,恭喜卢大人查破重案的,更绝的是,不出几日,就连回临安的车马也替卢玥打点好了,每日里在卢玥跟前只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好似卢玥再留下去可是对不起她们了去。
卢玥突然体悟到一种悲哀的真谛,明明知道是个陷阱,也要心甘情愿的往下跳,这到底是明哲保身呢,还是只是个提线木偶,其中的难处,可不好把握。
“念着他了?”回程的路上,卢玥手里提着一本整理好的折子,脸上却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一会儿焦急的瞅瞅外面,一会儿眼神定定的发小呆。
“什么?”见上车就假寐的洛栖枝突然睁开眸子,卢玥没来由的慌了神,身子一退,手边的那些个书折子哗啦啦的就散了一地,只好手忙脚乱的去捡。
“看你急的,这还有十多里路呢,我已经捎了信去,野风一准会在城口等你。”白了卢玥一眼,洛栖枝只当自己瞧破了卢玥慌乱的原因,虽觉也是人之常情,可心里那点不自在还是占了上风,一把将还在地上忙活的卢玥拉到了自己的膝上定住道:“你这么想着他,难道我伺候的没他舒服不成?”
呃,窘迫之态,不只是卢玥,就连外方随行之人,也是听的分明,纷纷掩嘴偷笑,卢玥羞恼的在洛栖枝的腿上坐正,鬼鬼祟祟的低头道:“想哪儿去了,叫别人瞧见笑话,快放我下去,看乱的。”
“我要你说!”眼看卢玥又想避重就轻,洛栖枝自是不依,有力的上肢不分轻重的卢玥箍在自己的臂弯里儿捻酸道:“他那些功夫也是和我学的,折腾不了几下,玥儿你在我这儿得的,可是没他那儿兴奋吧。”
“你。”没料到洛栖枝如此大胆,卢玥小脸红了一圈,也忘了挣扎,情急之下只拿右手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娇俏的斥骂了一声:“下流!”便不作了声音,眼底湿湿的,满是有点羞辱的委屈。
“啊哈哈哈哈。”洛栖枝被卢玥骂了一声,不气反笑,勾人的风目只紧紧打量着卢玥粉扑扑带些肥感的脸蛋红里带熟,心下便得了答案,居然就此得意起来,他知道,对于房事一事,卢玥素来是看的淡的,甚至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每次经人事的时候还似个小姑娘似地要害羞,若非洛栖枝善些软硬兼施的功夫,他竟不能发现,原来自己这小妻子,动情起来竟也是如此撩人的,一来二去之下,洛栖枝自是只盼着日日与卢玥耳鬓厮磨的好,眼下见卢玥默认了自己的功夫,心中快意,也不再为难自家小娘子,小心一放,卢玥便稳稳当当的坐回了原位,羞羞答答的样子真叫洛栖枝恨不得现在就吃了她去。
话分两头,临安城里的卢家,野风天未亮就起了身,往米铺伙计那儿交代了几句后便喜气洋洋的拉起两个女儿开始打扮起来,自打前几日收了洛栖枝的信,野风真是打心眼里的高兴,并不只为了卢玥终于平安回来,另一层的心思,也是为洛栖枝的康复感到欣慰,这月余来的功夫,虽然卢玥不在身边,可野风却得以定下心来想了许多,洛栖枝那样自负的人,居然能够为了家主舍了性命,想必是极爱卢玥的了,与其一味抵触叫卢玥为难,为何不能与他和平共处呢,好在洛栖枝的性情他倒也是了解的,为人虽有些□□,可昔日也得了他不少照顾,这要换了别的人呆在玥儿身边,自己指不定还要如何不安呢。
想通了,便也豁然了,野风此刻是真把洛栖枝看作了共侍一妻的哥哥,就连连夜为卢玥做的点心,也没忘了为洛栖枝捎上一份,见俩女儿和王柔都收拾妥当了,野风便提着篮子高高兴兴的出门了。
一路赶,一路急,野风可当真后悔带了三个跟屁虫出来,上了街,就像脱了缰绳的野马似的东西乱窜,一会儿摸摸那儿,一会儿嚷嚷这儿,等到三人一手一根糖葫芦被野风扯到城门口的时候,却见洛栖枝早已立于马车边上等着他们了。
“二爹爹~”小沐和小溪眼尖,打远就瞧见了许久不见的洛栖枝,兴奋劲儿没过,休的一声便绕过拦不住的野风扑到了洛栖枝怀里,满手黏糊糊的糖浆也直往洛栖枝衣服上抹。
野风见此,张了张口,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款款走近了些,眼神还往马车里张望着。
“别看了,玥儿半道上就被接到宫里去了,晚上许能回来。”斜眼打量了野风,洛栖枝无奈的揉了揉两孩子肥嘟嘟的脸,瞧她们似乎一点也不为娘不在感到奇怪,倒也不禁莞尔。
野风乍一听这么说,面上免不了失落了一阵,低头看着手中的篮子轻语道:“原来是这样,叫你久等,可真不好意思。”说着,野风上前拉开了俩流着哈喇子的孩子,小媳妇似的站在一边,想好的话因为卢玥不在也一时说不出口。
“哼,别如此生分,叫玥儿见了又该堵心了。”洛栖枝知他心里别扭,踏进一步立在他面前,神色随和道:“过去的事情,不管你恨不恨,就都忘了吧,她身边还有一个对她虎视眈眈的男人,野风,你我携手,才能护着玥儿的心别再向往别处,我说这些,你懂么?”
“我。”野风万分诧异的仰起头,温润的眸中几多闪过些复杂的情绪,肃杀的秋风扫过他们的周围,好似触及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随即,重重的点了头。
“好了,走吧,玥儿还等着回去吃你做的菜呢。”最见不得他伤感的模样,就连洛栖枝自己也觉得奇怪,一向不喜欢等人的他竟能站在这里等了野风那么久,眼下,还真是有些累了。
互展笑颜,暖融融的秋阳才刚刚升到半央,投射到城门外两个男子的身上,并肩而行,拉出长长的影子。
那边暖意融融,可换了卢玥这儿,可是止也止不住的阵阵寒意了。
这半路被女帝劫了道不说,可真等她晕晕乎乎的快马加鞭赶到宫里,秦越心居然又推说身体不适,命人将卢玥待到了寝宫里,更令人寒颤的是,明月那小子居然也在。
“陛下,卢大人在门外站了许久了,宣她进来吧。”甜兮兮的声音传来,即使天还没那么冷,立于寝宫门外候旨的卢玥心里却拔凉了一下,明月,你这以色侍人的功夫,她卢玥可算见识到了。
不多久,果见一个宫人小步从宫里跑了出来,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卢玥拍拍站酸了的腿脚,凝了神,苦笑一下便跟着进了宫里。
这寝宫,出奇的大,大门打开的时候,一股穿堂风便从卢玥的脚底灌入了宫殿,旋绕着不肯离去,卢玥低着头跪在离着女帝很远的地方,小声的请安,可回壁的声音却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上位者的耳朵里,从厚厚的帘幕中伸出一只骨节苍劲的手,两道寒光注视着大殿之下,渺如蝼蚁的女子。
“卢大人上前回话吧。”说话的,竟还是明月,不等卢玥应声而起,一双滚丝的绣花球已然跃入眼帘,卢玥身子颤了颤抬头,也正对着了明月的脸,许久不见,越发凉寒。
起了身,低着头,卢玥自还没大胆到敢在女帝面前和妃子凝望的地步,缓缓向后退了三步,等着秦越心的指示,好在明月也算识相,嘴里轻轻哼了一声便也转身回去了,端正的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目光却还是向着卢玥这里。
风平,浪静。
大殿之内,一时安静的只剩下风的声音,直到女帝轻咳一声,神游着的卢玥才回过神,木讷抬起了头,隔着帘子,依稀可见秦越心的轮廓,淡淡的。
“卢大人的折子,朕看了,想不到若寒衣竟如此大胆为之,有负朕望。”不咸不淡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虚弱,帘子后的秦越心状似漫不经心的翻着折子,突然竟轻轻笑了一声道:“卢大人破此奇案,竟是这么不居功劳么,这折子,可是朕见过的最有趣的折子了。”
废话,卢玥心里嘀咕了一句,真当她卢玥是傻子吗,不费一草一木就抓了工部尚书的把柄,这背后能没你秦越心的事儿杀了卢玥也不信,卢玥是个老实人,折子里就把那些个提供证据的匿名者夸的花好稻好,对于自己,则阐述了自己在离城的逍遥生活,秦越心要不傻,也该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卢玥这样得意的想着,只盼着女帝一气之下把自己赶出宫去回家会夫郎,哪知事与愿违,就在这个时候,明月居然突然站起,款款移到秦越心面前开口道:“卢大人居功不傲,实乃国家难得之才,臣妾以为,陛下应该封卢大人一个要职,以示嘉奖。”
“月妃严重了,卢玥折中句句属实,此次离城一案实不是在下的功劳,还望圣上明察,国家栋梁,应以能者居之。”明月,我能不知道你的小九九么,为了让我留在宫里,这就是你的目的么,卢玥冷冷的望着明月的背影,心下了然,看来,这一切都是个局啊。
“卢大人何必如此自谦。”见卢玥一味推脱,明月也面色不善起来,一挥广袖站在了和女帝同高的位置道:“本宫查了卢大人旧年春闱的卷子,卢大人取的可是第七的位置,若非卢大人突然消失了,这爵位也本该是卢大人得的,本宫不过是体恤卢大人一片才情,卢大人却要拂了本宫的意么?”
一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卢玥也不禁傻眼了,万万不料竟连春闱那等的旧事也被明月拉出来说道,眼下若是自己执意不第,岂不是还要治她个不敬之罪?想到这里,卢玥更是犯了难,不答应,怕是今日难脱身,答应,日后定是止不住的纠缠,思量了片刻,卢玥只把目光投向了一言不发的女帝,情辞恳切的反问道:“圣上,难道当真希望卢玥,留下吗?”
月妃越权,昭然眼前,卢玥真真不信,秦越心会迷他至此,竟连这么□□的□□也看不破,卢玥如是问,只想着哪怕换回她一丝清明也好啊。
一时间,卢玥和月妃的目光,都放在了女帝的身上,一个带着恳切,另一个,更像是在逼迫,然而,秦越心终究也没有表态,只是让明月先退下,独留下了卢玥,随后气息奄奄的望着明月恨恨离开的背影,扯出一丝谁也看不见的微笑来。
“你过来。”月妃离开,秦越心的语气也不似那么拘谨,将卢玥召到了身边,卢玥不敢怠慢,却还是隔着帘子站在相隔半米不到地方,近看之下,风华绝代的女帝,果然苍老了许多,耳边已然有了几道银丝,若隐若现。
“朕知道,你心中一定有许多奇怪,可是,朕不愿解释,将来,或许朕百年之后,你一定会是明白的。”女帝一字一句的说着,竟毫无一点颓废之态,显得冷静而自制,也叫卢玥越发看不懂了,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
“凡是月妃的心愿,朕都会一力满足,所以,即使知道你无权势之心,朕也要将你留在朝廷中,为朕效劳,明月很久都没笑了,但见到你,他便会很开心,朕只是为了看他笑,这一点,你需明了。”
这算什么,威胁?还是恩宠?卢玥怎么听着,都有点不对的味道,难道秦越心肯留自己在宫中,竟只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吗,这理由,未免可笑之至,可卢玥却笑不出来,只是苦涩的看着女帝,想问什么,却问不出来。
“朕会让人送你出宫,卢玥,朕要你记住,即使月妃对不住你,你也不能伤害他,你有家人,应该明白,自己的性命对谁重要,今后,朕不想看到你忤逆明月的意思,你是聪明人,听的懂朕的意思。”话音落,卢玥只觉得背脊上吹过一阵嗖嗖的冷风,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告退出的宫也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当自己跌坐在连绵的宫殿门口时,全身的冷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