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又见明月（1 / 1）
她，该是不会来的吧，明月萧索的牵起唇角，复望眼前已然全然印在心中的羊肠小道，空寂到绝望，想到自己来时的喜悦心情，真真是讽刺的很，自己已非昔日的大家公子，沦落至烟花之地，就算觉得她是一个有趣的人也并不能代表她内心没有鄙薄之意，何况人家是定了亲的人，焉会赴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妓子的约，自己倒真是太自信了。
“月哥哥。”小乐小心的在明月身后嗫嚅了一声，生怕破坏了眼前人的思绪。
“恩？”明月略略一怔，半侧了头，小乐担心的小脸就在自己的下方，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映衬他蒙着轻纱的脸庞，幽幽淡淡。
“呵呵，月哥哥喝茶。”小乐的脸红扑扑的，可爱的冲着明月笑着。
明月视着小乐灿烂的笑，心里却更添了几分萧瑟，抽动了几下唇角，伸手接过了茶，没有说话。
“月哥哥。”小乐丝毫不将明月的疏远放在心里，继续说道：“我娘问你可要留下用饭，这天色也晚了，月哥哥都没吃过东西。”
已经很晚了吗，明月望着远山的黛色，夕阳已剩最后一抹残阳，最后一眼，还是失望，罢了，早已应了大当家的夜前便归，能够出来已是天大的幸运，若再是晚归，更要叫人瞧不起了去。
“小乐，去和你娘知会一声，就说我不用饭了，该是回去了。”明月将脸上的面纱拉紧了些，便是要离开。
“咦，月哥哥不等了吗。”小乐显然有些失望，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娘口中的明小公子，可就是一眼，便被明月身上淡淡的气质给吸引了，生了亲近之意。
“不等了。”明月将未曾用过的茶碗静静置放在一边，恨恨的又望了那望穿了的地方，不因别的，只因只这一日的自由，是用自己的妥协换来了，大当家的何等精明的女人，自己守身如玉的把戏原来从来都没逃过她的法眼，只是等着他心甘情愿的往火坑里跳，他选择赌一把，赌卢玥会来见他，只要完成了心中唯一的牵挂，清白，自尊，他也就没什么好坚持的了。
“啊，月哥哥你瞧那边。”小乐见明月去意已决，本待想要去叫娘出来多留明月一会儿，哪知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便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的跃入视野。
明月惊起回头，瞳孔瞬间放大了开来，不等小乐来的及反应就冲出了茶庄，向来人的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哼，明月这小子存心是找抽的，城里那么多茶庄不去，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卢玥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再一次单腿跳过了一个石台，而她的另一条腿，已经有了明显的瘸拐，使不上力。
“玥儿，玥儿！”一声声大呼小叫的声音，由远及近，卢玥呲牙咧嘴的抬头而望，正见一抹纤细的身影急急往这边赶着，将饥寒交迫的卢玥扑到，熊抱，乱摸。
“你，你他妈给我放手！”卢玥眼前金星乱冒，破口大骂，只是身上之人像是赖定了自己，说什么不肯放手，身上的凉意更是甚人。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怎么这么晚啊，叫人家好等。”恶心的撒娇声，一点都不符合明月看似清冷的容貌，卢玥抖了抖自己，气不打一出来。
“你还说，你昨晚折腾了多久，我回家挨了一顿骂自然睡的晚些，你再看你约的地方，我就是掏空了银子都没轿夫肯送我一程，一路上还这么多山石，有命到这里都不错了，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叫玥儿，玥儿是你叫的吗？”卢玥一股笼统将心中的怨气全都撒在明月身上，不料明月非但没有还击，反倒更将自己护的紧，面纱之下只能看到一双淡色的眼睛，盈满高兴。
“我也不过是猜的，都说洛丞相的公子嫁了个无盐女，明月一见了玥儿你的容貌，一合时候，就猜你必是卢小姐了。”明月说着，这才发现卢玥居然没有站起来的气力，急忙细细查看了，才发现原来卢玥的右腿不知什么时候拐了，软塌塌的垂在地上，心中，涌动起了一丝感动，原来她就靠着这样走过来，也难怪不能准时，自己刚才真是错怪她了。
“切，真不知道你是夸我还是损我，我模样有那么深入人心吗，唉，这没什么人你蒙什么面纱啊，难不成你见光死啊？”卢玥揉了揉自己的脚，疑惑的望着明月。
“哦，没什么，月来店下处的规矩，上街都得带这个。”明月心中一痛，下意识的抚了抚自己的脸，还在隐隐作疼，这个巴掌，他永远会记得，是今早大闹月来的闻朵朵打的。
“哦。”卢玥将信将疑，回头望见远处一处茶庄，虽是百来米的距离，可自己这一歇，就有点不想走了，幸好今天和美人爹爹严明了去随府那里，不然她也是难以脱身的。
“玥儿，来，我扶你。”像是瞧出了卢玥的为难，明月也是有点内疚，若非苏兰茶庄是他的乳母所设，少人打扰，他也不会约在这个地方，对卢玥来说，真真是委屈了。
见愁云惨雾了一天的明月居然小心的扶着一个女子回来，小乐和娘亲苏兰不约而同的愣了半响，直到瞧见明月眸带含羞的嗔怪眼神后才回过神热心的招呼了过来。
“苏兰姨，小乐，这是卢玥，玥儿，来给你介绍，这是明月小时候的乳母苏兰，这是苏兰姨的女儿小乐。”明月一副带着卢玥见公婆的模样自来熟的介绍着。
“哦，您好。”卢玥脸上略带些尴尬的站着，但见明月口中的苏兰姨约摸四十上下的年纪，一身素色的蓝布长裙，见了生人也有些局促的样子，看得出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哎，客气什么。”苏兰摆摆手，眼睛笑的眯成了一条缝道：“小少爷以前很少亲近人，也难得今日到了那种地方还能结实卢小姐，苏兰看小少爷现在受那种苦，真是愧对明家，愧对在天有灵的夫人和老爷。”苏兰絮絮叨叨的，也不知触动了什么伤心事，居然拿衣角抹着眼泪。
“苏兰姨，过去的就别提了。”明月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父母枉死之后，哥哥又出了那样的事，他的身边也只有苏兰姨这一个亲人了，苏兰在明家呆了几十年，与他的情分自然非同一般。
“瞧我，年纪大了就容易伤感，叫卢小姐笑话了。”苏兰姨破涕为笑，吸了吸鼻子又对卢玥道：“卢小姐，别怪苏兰多嘴，小少爷过去也是大户里的人，实在是不得已才进了那坑人的地方，我看卢小姐是个正经人，小少爷许了你必是不会错的，小姐若能将少爷从那地方赎了出来，苏兰，苏兰就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大恩。”苏兰说着，就要拉着不明所以的小乐一同下跪给卢玥磕头，被明月拉了个住。
“厄，这个，苏兰姨，我想你们是不是误会了。。。唔。”臭小子，你是不是捂我的嘴捂上瘾啦，卢玥的嘴再一次被眼明手快的明月堵住，可面上却像是小两口的亲热般。
“兰姨放心，明月已经是卢小姐的人了，卢小姐应了明月赎身，明月也愿意一生相侍。”明月死死贴着卢玥，温柔无限的冲着兰姨和小乐秀恩爱，只是这兴奋的表情总显得有些抽搐。
臭小子，我什么时候答应赎你了，什么时候你成我的人了，卢玥心里piapia的，面上配合着明月，背后小手不闲着，在明月身后揪着他的头发。
“呵呵。”苏兰姨这才释然，乐呵呵的笑着，想着自家小少爷真是转性了，过去看人眼睛比天还高，怎么遇着这卢小姐就肯安生了，虽说卢小姐容貌欠缺了些，可只要肯对小少爷好，苏兰看着两人倒是也挺相配，心里一高兴，更是忘了给客人倒茶。
“娘，月哥哥等的客人来了，咱怎么也该倒杯茶啊。”小乐只要见着明月高兴，心里面也有种幸福的味道，一直听娘絮絮叨叨给自己讲明家的事情，总会提到最为挂心的小少爷，久而久之就连她幼小的心灵也蒙上了关心明月的思绪，因此只要是明月喜欢的女人，她也就爱屋及乌的喜欢上了。
看着苏兰和小乐趣厨房给明月和卢玥热饭的喜悦声音，明月的眼角有些湿润了起来，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就要滴出水来，可还是忍了住，颤颤的靠在卢玥同样瘦弱的肩上。
“你就为了这个找我来？”看得出苏兰在明月心中不可复制的地位，卢玥没想到明月以前居然也是大家公子，从高处跌下来的滋味，他一个人是如何过来的，也难得他有这样一片心，即使是哄骗的做戏，可卢玥心底也是气不起来了，喃喃道：“好歹也和我打个招呼嘛，搞得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玥儿！”明月像是没有听到卢玥的自语，拉过卢玥正对着自己，浑身的兰草香气越发的浓郁起来道：“玥儿你肯不肯帮明月一个忙？”
“恩？什么呀，我可不都已经帮你演戏了嘛。”卢玥想要避开明月期待的眼光，可却被明月禁锢了住，强迫她对视着明月的眼睛。
“我不是说这个。”明月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愁容，清幽的白光开始在朦胧的夜色下散发出来：“我想让你给明月的哥哥带一句话。”
“这么简单？你自己干嘛不去说？”卢玥不解。
“因为明月的哥哥，我的哥哥他被关在自梳院里。”深沉的恨意，无绵无尽，印象中，这该是卢玥第一次，从明月单纯的眼中看出不简单的东西。
“厄，你哥他怎么会。。。”卢玥不是看不起明月的哥哥，只是有些好奇的，这明家到底是什么背景，这么会兄弟俩一个身处妓院，一个被关到自梳院那么惨。
“我哥是被人陷害的，他什么也不知道，就失去了清白，官府那帮人看我们明家失势了就倒过来把我哥给抓了去。”明月激动地大吼大叫，连卢玥都被他的怒气给怔了个住。
“玥儿，你不是定亲了吗，明月没有机会在出来了，你去自梳院的时候如果找到我哥，就和他说明月一切安好，一定会救他出了那个地方的。”也许是由于过分的激动，明月说话的时候，面纱居然被抖落了下来，他惊忙要闪，却被卢玥一把按了住，小手抚在了那道刺目的红掌印上。
“谁打的，这么重，你又骗我！”卢玥生气又心疼，虽然明小子做事总是突如其来，自作主张，可一想起他背后可能的悲伤故事，念起他对自己偶尔的依赖，卢玥岂能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