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开局(1 / 1)
有她这么装疯卖傻卖命表演,想不喝高都难。
喝完后依旧是各走各路。
芳晴与苏楷坐公交,宜敏乘铁马,珠珠在一辆307里向她挥手告别。这幕富不与穷同路的一场戏向来只有宜敏一个观众,她被车子飞溅的水花和着油气薰得一个踉跄,手杵着单车扶手愣了好一阵才歪歪斜斜的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而所谓的家不过是与人合住的一小块地方罢了。
水泥地潮湿冰冷,龙头不分四季的吱呀作响。小阳台滴滴嗒嗒晾晒着,不光是只有她与室友的衣裤,每每未到夜深人静,就有隐约的细碎的声音在房间里游荡,如锯屑般堵在人的关节四肢。她不敢上厕所,不敢大声喘气,一盏灯直落落的亮到天明。到月底,便有如水银般通透剔亮的眼珠堵在眼前,“电费。”她不敢搭腔,更不敢问,一副亏心的样子。芳晴问:“你怎么忍的呀?”是在忍吗?换了别人,或许还觉得戏不够生猛呢。从此房子成了宜敏的心事,她小小心心攒钱,兢兢业业找房,可母亲半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宜敏的梦想也最终从“我要搬”沦落成了“我想搬”。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夜里十二点,宜敏如做贼一样溜进房间。
不洗不漱,她用枕头压住整张脸,就这样盹过去。
清晨。
有薄薄的花香淡淡的从窗台上溜进来,象年轻时曾经有过的的那些个好时候。睡得似醒非醒的被人拎起来,鼻尖永远带一点点绯色。而杨志,通常只站在门前,一遍一遍的问:“她还没起吗?还没?”
宜敏噗的一声如弹簧一样跳起来,她识得那是室友声音。
“不上班呢,房租,电费又高了。”唉的一声叹气,有重浊的男声,暧昧的在窄小的空间里乱响。
等到咣当一声门锁撞击。
宜敏立刻爬起来,而一个男人,正站在客厅中央,他目光炯炯的上下打量着,一双眼如狼似的发光。
她惊得涕泪交流。
这这么走出去。
在大街上,阳光正好。
街心花园里,有唱诗班的老太太们戴着眼镜在募捐:上帝之恩沐于黎民。
以前她只当她们是神棍,但就在此刻,她收到的三城的录取电话通知。
宜敏马上起身捐钱,余下的再通通奉献给房产中介。
一室一厅,家具齐备,重要的是铺的是地板,孙宜敏爽快利落的付完租金,立刻换锁。
钱囊如洗,但新钥匙黄澄透亮。
她看了好一会,再看看手机里表示恭贺的短信。
李珠打电话过来:“行啊,终于搬了。收到短信时,我可真为你高兴呢。今晚庆祝一下吧。”
孙宜敏咯咯直笑:“你还嫌我昨晚丢人丢得不够啊。”
珠珠也笑:“朋友面前,你还怕丢人。我们还要长长远远的处下去呢。”
是啊。
长长远远。
她们约了下周日去新家祝贺。小苏吵吵着,反正也不知道旧家在什么地方,那么就直接去新地方等了,交通也方便,买东西也方便。“你还没尝去我的手艺吧。”
孙宜敏笑,她在电话里对小苏讲她很期待那一天。
次日就上工。
芳晴借了她饭钱及半张床铺。她们俩挤在一起,倒象是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如果你没换工,如果我们还是住在一起----”芳晴打断她,将她手臂放进被褥里,温和的说:“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次日果然起得早,她坐公车由北到南的一路厮杀过来。头发依旧一丝不乱,一身标准的OL装,额头上贴着天天向上四个大字。
好。
很好。
但,711的牛人莫非就是这等模样?
果然是吊车尾的角色。
孙宜敏感觉有一道闪电从自己身后划过。
她来不及多想。就老实的,恭谨的,向眼前的这位表情敦厚的大叔略欠一欠。
秦绍伟顿时手足无措,连连摆手。涨红了脸,象是生气的转开,板着脸向人交待公事。
周围早有人笑翻了,只是忍着。觑准机会方才对小孙悄悄说道:“没事,组长这人就是这样,一见着漂亮女人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算是恭维吗?
装白兔总没错。
见她神情娇怯,来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他伸出手,爽快的自我介绍道:“我是秦朗。”
“我是孙宜敏。”小孙客气的点头。一只手却利落的抓起电话:“你好,开发组。”她啊啊的一边点头应着,一边快速的记下要点。字体娟秀,说话间,已经给了对方好几个建议。但并没有结论,委婉的,象是对方就在自己眼前,她欠身说:“您考虑一下。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请联系我。是,我是新来的开发组助理,我是孙宜敏。”
她红了。
在食堂,在影印室,在茶水间。
在去后勤部的路上,秦朗恰好与她同路。“你红了,小孙。你已经成了今天公司内部网络的第一大红人。”
她今年二十五岁,再也不能象三四年前那样装成无辜的样子反问:这不是有违公司规定的吗?她只能笑。温婉,平和。却在无意中暴露了她的年龄。这,大概就是小说中所说的有故事的女人吧。秦朗心里蓦的一惊,他借故有事,忙急急的走开了。
宜敏全不放在心上。
快乐从内心深处浮上来。
开局顺利,她又搬了家。
回忆起搬家时那双如水银般通透剔亮的眼珠里所隐含的嫉恨,她心里更有一种热辣的痛快。
总算是逃出来了。
她骑着单车,倒骄傲得象是骑着一匹白马。
不急不慢的跟在一辆三轮后面。
从后视镜里看过去,三轮上高高耸耸的,想来就是她的全部家当。
故事莫非都是这样子开始的?
林铭山放慢车速,开始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