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第三十章 龙族末日（中）（1 / 1）
侍神龙女浑身一阵颤栗抬头惊恐的看着他：“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龙儿，你看着我！”血澜扶起她的头与她四目相对“相信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和你一起承担！”
看着他如水洗过后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侍神龙女涣散的神思渐渐凝聚，一瞬不眨的回望着她，坚定的答道：“我答应你，一起击败碧游！”
“还有三生三世的相守！”血澜好看的唇角微微一翘，露出了欣然的微笑，紧紧的握着她的手，仿佛是为了加重强调的分量！
“嗯……”侍神龙女下意识的低下头去，声如蚊呐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要是能快点长大该有多好……”
血澜的神色一顿，心中五味杂陈，拥她入怀中：“龙儿，我可以等！现在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沿着记忆中的原路，她快步穿过那宽广而冷清的石板甬道，借着夜色的掩护，好尽量使人不发现她的踪迹！天文台星相馆里灯火通明，七色宫弟子晚课的时间到了。血澜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她迟疑着不敢再回原来的住所，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神庙后殿！坐北朝南的神龛上是龙族先祖齐国公子的彩塑象，面孔已经是神化了的庄严与魏武！然而宽袍广袖，峨冠束发，金色流苏，手按佩剑，倒也不失飘逸佳公子本色！
四面墙壁上是真人大小的“公子遇龙神”本生彩绘图。绰约多姿的龙神女仙幻象，裙裾飞扬，一举手一抬足，说不尽的万种风情。从空山寂廖的独秀峰顶，再到波浪滔天的大海之上，与公子并肩而行，指点江山。因画师刻意用丹青颜料营造出凸印效果，烛火冥灭中，画中人物竟似活了一般，看的人目眩神迷！倦极，侍神龙女坐在一块蒲团上竟睡了过去！
额头突然一阵冰凉，惊得她浑身一哆嗦，乍然睁开眼，却是一幅宽广的深蓝长袍，漆黑垂顺如练的长发直到脚踝！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着了凉可怎生是好？”他的手碰触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感觉到异常这才叹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侍神龙女坐了起来，用探究的目光重新审视眼前的邪异大祭司。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容貌，有着女人曲线玲珑的身体，雪白柔滑的肌肤，却是男子磁性温和的嗓音。对上她清澈洞明的眼神，碧游大祭司眯缝起眼来，带着捉摸不定的笑意：“不错，已经会使用天目了！血澜很有几分能耐啊！”
侍神龙女警惕的站了起来：“你把血澜哥哥怎么样了？”
碧游咂摸着嘴感叹道：“要知道我可是活了两百年的怪物了，你们那点小心眼又怎能瞒得过我？血澜我怎会容他跟我斗？”
侍神龙女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淹没过来，声音禁不住颤抖起来：“不许你伤害血澜哥哥！”
“龙儿，你在命令我？”碧游俯下身来和才到他腋下的小姑娘在同一视线水平上，语气温软得似要拧出蜜汁来，可充盈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别忘了，我动动手指就可以弄死你！乖乖的多想想办法讨我欢心，说不准，我会留你多活几年！”不等她答话，碧游将她拎了起来扔给了一旁侍立的七色弟子中戴绿宝石的“绿眼睛”。不耐烦的吩咐道：“把她带去收拾一下，今天王和王后要来看望转生的侍神龙女，别让她这个蠢样子到处丢丑！”
“绿眼睛”定定的答应了一声，就把努力挣扎踢打的侍神龙女夹在腋下往殿外后堂走去。
“放开我——”她声嘶力竭的狂吼，如一条被鱼竿钓起来的美人鱼，扭摆着腰肢，尽一切可能的攻击捉住她的人。“绿眼睛”鄙夷的冷笑道：“你的心智已经开了吧？原来千年的转生只是简单的重复，没有让你长一点脑子？”
侍神龙女一怔，安静了下来，扭头看着“绿眼睛”，以牙还牙的讽刺道：“那你又算什么？碧游的走狗？你这样尽忠职守一辈子也休想成为大祭司，你真的很可怜！”
“啪”侍神龙女脸上挨了重重一记耳光，打得她嘴角渗出了血丝。她不怒反笑，原来这人是可以被激怒的。
“血澜在哪里？让我去见他！”侍神龙女倔强的昂起头来，直视着他的绿眼睛。他并不接话，已经走到昨日她住的石屋，那里已经候着了六名白衣侍从。他就跟扔个破麻袋似的一丢，当先两名女侍从接住了她，一起跪了下来。“给她换上盛典礼服！快点。”两名女子唯唯诺诺，立刻站起来，后面四名侍从捧着衣裙，发饰等物，几人手脚麻利的上来给她更衣梳妆。湛蓝的长袍曳地，衣服前后摆绣了两枝青翠连叶的白色玉兰花。额上裂开的天目被用朱笔修饰成了一朵跳跃的火焰。与一般女子迥异的是耳畔的长发拢到了后脑勺结了一根辫子，坠了珍珠八角。见她收拾停当，“绿眼睛”依然将她捞了过来，一声不响出门，健步如飞，赶去前殿迎接君主的大典。这回，侍神龙女却是一反寻常的安静，临到后殿时，她开口道：“放我下来，我自己去！”他依言放下她。却见她回眸一笑道：“你说得对，千年的转生，不应该只是简单的重复！碧寒，今生来世你都不会让我失望！”转身飘然而去，独留下震惊的碧寒怔在当地，定定的瞅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神色瞬息万变，迟疑着终于还是朝前殿走去！
当碧游相隔十年后再一次牵起她的手，当她睿智沉着的眼光扫视大殿，再也没有人怀疑十年前那已化作泥土的侍神龙女在这个娇小柔弱的身躯里再生。所有龙族的子民再一次见证了龙神庇佑下碧游祭司和侍神龙女的无上法力！
例行的法事，祝颂，以侍神龙女将她纤细的手放在王的额头上作最后的祝福而告结束。现任的怀王是齐国公子第一百代孙，人近不惑之年，面白而微须，比不上先祖威猛勇武的开国帝君气概，但也算是怀仁中正的明君。然而，无论是多么明智的君主，也总不过是俗世凡人，对神秘莫测的奇术，长生不老的法门，无一例外的狂热追求。君不见汉景帝“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怀王凡有踌躇难决之事必要请碧游大祭司斟酌，对其言听计从。
司仪宣旨摆驾祈天殿。碧游携同侍神龙女陪同怀王与王后出后殿沿中轴线一直穿过天文台来到了后面一座金碧辉煌的祈天殿。果然甫一落座，用过茶，怀王便道：“龙神佑我子民，大祭司法力无边，青春常驻，只孤王虽得祖宗余荫，贵为龙族之王，却终不能免生老病死之苦啊！”
碧游笑而不语，眼角余光瞥了侍神龙女一眼，道：“万物而生生不息，因其死生相继也！若能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唯神人也！本座虽得末技，然终未能窥天道；不若侍神龙女得《易》之三昧，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知幽明之故。原始反终，故知生死之说。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故知鬼神之情状。”听碧游如此一赞，怀王立刻对这年仅十岁的侍神龙女肃然起敬。颔首道：“如此，孤王恳请龙女指点迷津，得一祛病消灾延年益寿的法门！”
侍神龙女楞住了，碧游为何将这个难题抛给自己？她诧异的看着碧游，幽邃的蓝色眼眸里潜藏着促狭的笑意。忽然灵机一动，指着殿外道：“若说延年益寿，陛下可知神殿外那一片果园？”碧游身形一震，双目中杀气凝结成两道锋芒，直刺那不知死活的小丫头。
侍神龙女熟视无睹，断然道：“那便是碧游大祭司长生的奥秘所在，以血精果辅助修行，延年益寿！”
“如此甚好！”怀王大喜过望，满含期待的看向碧游“恳请大祭司教孤王以血精果修行之法！”
碧游脸上黑气一漫，冷冷道：“此法太过于涉险，陛下万金之躯须慎重为好！”
怀王好不容易得知一长生法门，哪里顾及是否涉险，只道碧游不肯传授故意推托，便一迭声的宣称无碍，碧游沉吟半晌，点头道：“好吧，若修行此法，陛下须斋戒沐浴三日，禁五谷杂粮，本座方可传授长生之法！”
“如此甚好！今日天色尚早，不如孤王早日回宫就从今日开始斋戒如何？”怀王喜不自禁，不等碧游答应，起身便令起驾回宫。碧游也不阻拦，礼节性起来送了一程，返身回来，袍袖一挥，卡住侍神龙女咽喉将她举了起来。
气息为之一窒，侍神龙女却并不挣扎只任手脚垂下来，带着轻蔑的笑意看着碧游。
“你笑什么？”碧游出离愤怒了，松开手让她跌落下来。
“我笑你色厉内荏，你胆敢现在杀我，还须等上二十年才能找到我的转世！你还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呢？”侍神龙女抚摸着被他掐疼了咽喉，不无嘲讽的说道。
碧游面上寒气更甚，宽大的袍袖里劲风鼓动，显然是蓄积了内力，只是理智告诉他要隐忍，一定不能就这样被这个小丫头激怒。忽然，他俊美无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右手食中二指轻轻撩起她的下巴：“你不是想见血澜吗？我现在就带你去！”直立起来，扬天长笑，大步朝殿外走去。
侍神龙女回过神来，立刻追了上去，心中不祥之感越来越强。这回完全是朝碧游宫，大祭司的居所走去。一路上侍从纷纷伏倒。所有人连仰视大祭司一眼都不敢，绝对的神权，视众人如可怜的蝼蚁，碧游安之若泰，连正眼也不瞧那群弟子。走入了禁卫森严的铜门内。他的寓所是一间丹房。与侍神龙女先前和母亲下榻的石室无两样，一样的石床，壁龛。唯一不同的是床后面嵌入墙壁有九道格子，上面居然密密麻麻的放置了许多高不盈尺的木偶人，胸前粘着一片杏黄的小纸片，有男有女，只是没有面孔，十分诡异！
甫一进屋，一个木偶人身上的纸片翩然落下，盘旋了几圈，碧游抬起手来，正好落入他手中。他看了一回，淡淡道：“又到了该进补的时候了！”上前取下那个没了标签的偶人，撤出一根金针直直的插入偶人天灵盖放入壁龛深处，那里有一重厚厚的黑色帷幕，遮盖得严严实实，谁也看不清那里有什么。做完这些，碧游取下自己额头上深蓝色似金属又不似金属的额环祭入神龛，只见额环忽然亮了一下，发出蓝幽幽的光晕，不知是不是错觉，侍神龙女居然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叫。
“这是什么？”她手指发颤指着那个神龛“你究竟在做什么？”
碧游取出额环，重新戴在额头上，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颇为享受。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在大峡谷边上住了十年，这个声音应该再熟悉不过了吧？”
“什么？刚才那个叫声就是那被抛入大峡谷的婴儿？”
碧游睁开眼睛，蓝色的瞳孔邪魅的火焰一炽即灭：“不错，在他们摔到峡谷那一刹那，灵魂和肉体的联系松弛的时候，我将它们的灵魂接引了过来，种在我的额环里！不然，你以为我的法力从何而来？”
“历代大祭司都是这么做的？”侍神龙女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枚蓝黑的额环。
“哼！他们只是因循古法，设坛招来一些孤魂野鬼，还不会捕捉蓄养鬼奴！龙儿，我这么厉害，你是不是有些崇拜我了？哈哈哈……”
“你这样做是要遭天谴的！”侍神龙女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盯着那枚束缚了千百怨灵的额环，浑身打了个寒噤。
“天谴？”碧游似乎发现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那你生生世世守卫的龙族呢？凭什么每一个降生的生命应该由他们来裁决？目不正者死；体不均者死；色不纯者死；羸弱者死……那些被他们抛入峡谷的新生生命又何其无辜？你说到底是我该遭天谴还是你所守护的那些该死的族人该遭天谴？”
“碧游……你，你不也是龙族人么？”
碧游浓眉倒竖，阴恻恻笑道：“我是龙族人，不过是被他们抛弃的龙族人！”
“你是弃婴？”侍神龙女恍然回过神来，失声喊道。
仿佛被这两个字刺痛，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嘿嘿冷笑道：“错了，我是游荡在大峡谷的怨灵！”
“那你怎么又会是七色弟子碧游？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是个什么东西？”碧游点了点头，咂着嘴道“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几百年前是一个被摔入大峡谷新死的婴灵吧，后来野兽吃了我的身子，我也附着在那些四处游荡的野兽身上，多少年也不能熄灭心中的怨恨凝聚的形体，就那么顽强的附着在猛兽的身上，借着他们吃掉新死的婴儿的机会吞噬那一个个还来不及逃遁的新鬼，然后让自己婴儿的模样渐渐长成成人的模样！哈哈……这就是我的修行。是你们龙族一手造就了我！龙儿，你说这是不是很有趣的故事？”
“碧游呢？碧游是谁？”
“不要在我跟前提他！”他深蓝色的眼眸里居然有一丝绿宝石般光芒，但只过了一会儿就淡了下去！似乎刚刚经历了痛苦激烈的挣扎，高耸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好一会儿才道：“还是回到你现在关心的话题吧，你不想见血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