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第二十五章 □□（下）（1 / 1）
中军王帐，众将列队候命，身披黄金锁子甲，头戴苍鹰展翼盔的刘曜负手而立，站在陈列着长安城军事布防缩略图的案桌前，一个接一个的侦查兵，走马灯似的穿梭来报，前方军情一个比一个紧急——
“报——石勒大军以石虎为先锋，长安城内靳明出城迎战！”
“报——靳明战败，损失三员大将，退回长安城内！”
“报——石勒大军陈兵护城河畔，投石机，强弩开路！”
“报——石勒之子石宏率所部五千人进攻北门。”
刘曜沉思片刻，抬头将众将扫视一番，目光停留在呼延宴上：“呼延宴！”
“末将在！”
“朕命你为左路先锋，领三千铁卫于长安城西北角楼设伏，以石勒军营火起为号，截杀石宏所部！”
“遵命！”
“冉边城！”
“末将在！”
“朕命你为右路先锋，率部一万，设伏于长安城东北角，待石虎攻破城门，以雁翼阵困住石虎残部，不得与之交战！”
“末将领命！”
“校尉尹车率所部一万众，负责接应先锋营。”
“遵命！”众人一一接过令箭，刘曜将目光锁定在百里行身上，
“定国中山王统领中军三万，加封讨贼元帅，光禄大夫游子远为总参军，呼延寔，为先锋，于寅时三刻攻打石勒营盘，务必生擒石勒。届时，以火为信！”
众人轰然领命，出了王帐，各自领兵不表！
皇后鸾帐内，羊皇后谈笑自若，拉着夜瑶星闲话家常。瑶星却魂不守舍，心思早已飞向营帐外。她担心百里行性格孤僻，一贯独来独往，我行我素的性格与众人不和；且第一次带兵，属下人众并不熟悉，设若刘曜命他涉险，今夜面对的是传说中城府甚深，工于算计的石勒。百里行纵然有出入千军万马，全身而退的本领，但，这是战场，是团体协同作战，百里行的一言一行牵涉到万千赵国将士的性命，若稍有差池，百里行一生名誉毁之一旦，自己也将成为刘曜手中挟持他的棋子！
瑶星看着笑靥如花，雍容华贵的羊皇后，心想唯有赌上一把了。她轻呼一口气，道：“皇后娘娘，瑶星有个不情之请！”
羊皇后看着她的眼睛，洞悉一切的眼力令她的笑容带着虚与委蛇的暧昧：“妹妹，姐姐面前还有什么‘不情之请’？”
瑶星不知道下面的话还应该不应该说出口，突然她脑海里灵光一闪——胸有成竹道：“皇后娘娘，瑶星想上阵杀敌，助我夫君一臂之力！”
“看你，看你，啧啧……哎哟哟，我尊贵的王妃娘娘，你莫不是想往阵前一站，石勒大军尽皆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皇后掩齿胡卢，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瑶星冁然笑道：“果真如此，倒也不失为一省事的好法子！只是，皇后见识广博，于兵家成败料已司空见惯，一切顺时应景，方有今日集万千宠幸于一身的宏福！瑶星却是薄禄相，天生的劳碌命，只会舞刀弄棒，出些蛮力！”
羊后心中有病，听她一番话就断定她影射自己曾为两国皇后，屡遭武人废立的不光彩往事，顿时心生杀机，面上却不动声色：“王妃妹妹，你过谦了！同是女人，你的心事哀家早已知晓；只是，皇上严令在先，就是哀家，也出不得这王帐啊！”
瑶星走到门前看着帐外围得铁桶样的强弩铁卫营，道：“皇上旨意，皇后娘娘自是不能违抗，不过……若是皇后遇险，瑶星身为近卫官，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一丝危险的信号浮上心头，羊后叱道：“你待如何？”
“瑶星曾于天水城外，于千军混战中将石勒部下石虎搠下马来！皇后放心，有瑶星在此，任何人伤不得娘娘分毫！”瑶星转身笑道：“大战在亟，免不得有些紧张，不如瑶星给娘娘献上一段剑舞，聊解乏闷，可好？”羊皇后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请求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心想谅她也不敢趁机行刺！点头应允。自己上首落座。
站在台阶下，瑶星深吸一口气，拔剑起舞，《幻影剑法》第一式“仙人指路”，长剑起处，但见风声潇潇，帐内烛影冥灭，瑶星朗声吟道：
“汉室良家子，绝代有风华。”
第二式“情网初涉”，“凤栖铜雀台，羽翼生荣光！”
第三式“如胶似漆”“君恩如日月，冠盖满阿房。”
第三式“唱和相随”……
时至今日，瑶星已经深刻领悟到师父当初创立这套《幻影剑法》的初衷，是融入了他对师娘的深情眷恋，充盈着化不开的浓情蜜意。故而，舞将起来自然而然流露出淡淡的忧伤，缠绵悱恻，令人欲罢不能，另外——这也是催眠术的一种，临阵对敌之时，敌人感染了这种悲切，心智迟滞，与舞剑之人同喜同悲，不能自已。
一直到第十六式“天人永绝”，瑶星面露悲戚，身形摇摇欲坠，长剑似有意又似无意，横扫之下，挥剑作自刎状！羊后早已是泪流满面，瑶星如泣如诉，字字似血“苍天亦无眼，何忍恸别离？我心随她去，长誓不再醒！”瑶星直视羊后双目，精光内敛，呓语般引导她：“不再醒，不再醒，不再醒……”羊后眼皮越来越重，终于头一歪，靠在桌案上睡了过去！一边的侍女喜奴儿见状，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的眼睛上来扶皇后，瑶星快如闪电，点了她的昏穴，她歪倒在皇后脚下睡了过去！
瑶星收剑而立，环顾四周，见铜壶夜漏已到亥时，隐隐听到帐外远处喊杀声，金石撞击声响不绝耳！抬头看了看王帐顶棚，拔出黑铁匕首，跃上顶柱，将那顶棚割开一个恰可容身的口子，探出身来，翘首北望：西面和北面皆有火光，唯石勒军营一片肃静，灯火稀疏，不知虚实。瑶星暗思咐：“靳准灭刘姓皇族之仇，刘曜必不会善罢甘休，纵有靳明杀其兄献传国玉玺，今日之战，刘曜也不会费心费力施加援手！倒是这石勒大本营，只怕刘曜会趁火打劫，坐收渔翁之利！”瑶星又环顾了赵国军营一番，一看皆知，骑兵战马围栏里，马匹去了一半，中军重甲步兵几乎空了三分之一。此次兵力部署已经占到刘曜所部四分之一！
鸾帐外围，强弩营铁甲卫在卫将军呼延瑜的带领下，纹丝不动，一致面向外，将鸾帐围得水泄不通！
瑶星心下起疑：“如此看来，刘曜不仅仅是牵制百里行那么简单，似乎……”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瑶星暗呼不妙“这分明是兵行险招，逼着百里行送死啊！那石勒乃匈奴汉国重臣，其族亲石达，掌握着整个关中地区战马营生，而石达又与万仞城主交好！呼延宴连夜带兵离开万仞城后，第二日，东方惊雷也下山去了！这么说……这么说，百里行要面对的真正敌手是东方惊雷——还有打不死的杀人工具‘不死人’？”
夜瑶星想通了这一节，愤恨难当，沉思了一会儿，重新又约回鸾帐，将帐中所有帷幕收集起来，又将灯油泼洒到王帐哈那墙上，推倒了火盆！顿时熊熊大火呼的一下，引燃了帐篷。果然，帐外一阵骚动，有人大喊：“走水啦！皇后鸾帐走水啦！”呼延瑜大喊：“王妃，你们快出来！”
瑶星冷笑一声，还想用水来救？最近的水源就是护城河。她不动声色的看着熟睡中的皇后和侍女，等到火势旺到一定时候，她才故作惊慌道：“皇后，皇后，你快醒醒！”没等皇后清醒过来，就一把将她扛在肩膀上，用脚尖解了地上的侍女的睡穴，道：“喜奴儿，快，走水了，我们快出去！”那小丫头睁开眼来，乍一见火势这么猛，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跟在瑶星身后，瑶星腾出一只手来挟住她，飞身上了帐顶，一提真气，凭空拔高五丈，稳稳落在强弩营外。众人这才上前，七手八脚的扑火！
呼延瑜冲上前来：“皇后娘娘受惊了！”
羊后怔怔回过神来，见自己住的鸾帐火光冲天。下意识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启禀娘娘，适才鸾帐走水，是中山王妃拼死救出皇后娘娘！”羊后隐隐觉得不大妥当，但也说不上来，只半信半疑的看着夜瑶星，点了点头：“王妃救驾有功，哀家定会奏明皇上，厚加封赏！”
瑶星道：“这是瑶星份内之事，不敢居功！”转身对呼延瑜道：“呼延将军，还须麻烦你另安排个住处，皇后万金之躯，恐受了惊吓后着了风寒。”
“是是是……末将这就去办！”呼延瑜一迭声的答应，自己带领一部分铁卫去了！他捏着一大把汗，此刻万不能惊动皇上，只盼能灭了火，搭建营帐安置了皇后，明日好在皇帝面前将功折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