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选秀（1 / 1）

事隔两年，在康熙三十九年的腊月，我们回到京城。当京城的城墙映入眼帘的时候，忽然变得好郁闷。记得刚来的那一年，阿玛送我的生日礼物——小白都已经长成一匹骏马了。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京城，还是要入宫参加选秀。人生有时候就是有那么多无奈。居然要进宫了。

福伯早就带着其余人收拾好在门口迎上来。众人看到一副感动的样子，毕竟两年未见了。有的人已经落泪了。赶紧把江南特产拿出来，大家的情绪才好上一些。

除夕，作为唯一的主人，自然要给大家发红包。给下人都放了长假，大家都欢天喜地地回去过年了。除夕夜只有我、月箫、秋水和落霞四个人守岁，下人都让我放回家过年去了。我们弹琴、吹箫、下棋、唱歌、喝酒。我就像享受最后的晚餐一样什么都要玩，他们也陪着我一起疯。

康熙四十年，我来这里的第七个念头。

大年初一，下了场好大的雪，瑞雪兆丰年。打雪杖，我、秋水和落霞三个打月箫一个。月箫虽然不还手，但身手灵活，我们也打他不中。堆了一个大雪人。胡萝卜做鼻子，黑色棋子当眼睛，番茄片当嘴巴，挺可爱的。围着雪人哈哈大笑，这是有生以来堆得最大最成功的雪人。

大年初二起至入宫前一天，我每天都一个人骑着“小白”到西山、什刹海、长安街每个熟悉的地方去看风景。我要牢牢记在心底，等到25岁放出来后，再来看一遍。我的话开始变少，进宫后要少言谨行，一个不小心就会挨板子掉脑袋。月箫他们很担心我，我就说必须习惯一个人呆着，以后进宫后没有人陪我说心理话，要先习惯。我这样说的时候，他们三个都低下头，秋水和落霞转过头，拭去眼泪。这种时候，安慰的话太苍白无力，所以我们沉默。

元宵节的时候去长安街。我告诉自己这是入宫前最后的晚餐。沿着长安街一路走来，人潮如织，头顶上挂着、行人手里举着、迎风而转、系拽而行……形形□□的彩灯——莲花荷叶、龙凤鳖鱼、像生人物、飞轮八卦、狮象羚羊，很有趣，花样也很多，差点看花了我的眼。吃桂花元宵，冰糖葫芦，看了灯市，买了好多小玩意。秋水和落霞跟在我身后也几乎玩疯了。月箫手上拿的满满的我们小姑娘买的小玩意，他的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

入宫前一天我把府里的事情全部托付给了月箫，最后郑重托付了秋水落下二人。如果秋水和落霞有了中意的人，对方人品也好的话，就安排她们嫁人，不求对方大富大贵，只一个要求：娶了秋水或落霞，必须做正房而且不准纳妾。我希望她们可以幸福。

说到这里的时候，秋水和落霞冲进来，一左一右的抱住我：“小姐，我们不要嫁人，要一辈子伺候你。”

我把她们两个托起来，柔声说：“你们自小同我一起长大，我一直拿你们两个当姐姐看。如今我要入宫选秀，当宫女要25岁才会被放出来。还有十多年呢，我希望有人能好好照顾你们，怜惜你们，也希望出宫后能看到你们的孩子，听他们乖巧地叫我姨娘。碰上喜欢的人就嫁，要过得幸福！等我出宫后，我还要靠你们养活呢！”

“小姐，你长得那么好看，比福晋还好看，肯定会被选做娘娘的。那是不是就不能出来了？”秋水抽泣道。

落霞立刻叱喝她。我笑了笑：“宫里好看的人多着呢！我会尽量低调，只做一个宫女。我可不喜欢一辈子被关在紫禁城里。等我放出宫来，我要去江南听哝语软调，去塞外的草原策马奔腾，看不同的山水，走过《千山游记》里的每一个地方，最后找一个好山好水好风景的地方住下来。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

月箫上来抱住我们三个：“我们一起去，你说的哪些地方，我们等你一起去。”

秋水和落霞终于大声哭出来。我也忍不住哭出来，月箫用手轻轻拍我的背。

第二天早起，我、秋水和落霞三个月的眼睛肿得像水蜜桃一样。我不禁笑起来。

落霞一边替我收拾一边嘀咕：“如果小姐不用去选秀就好了。”

我微笑：“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如果，改来的逃不掉，不该来的也等不到。”

穿上粉色旗装，犹豫了一下，带上耳坠。叮嘱福伯有事找月箫商量，便拿上包袱，不看身后眼泪汪汪的众人拒绝秋水要送我的请求，独自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轻抚手臂上的刺绣纹理，想着包袱里的东西。包袱很重，里面有师父送的玉箫，很多衣服，都是额娘还有秋水落霞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还有银票、碎银和额娘替我准备的首饰盒。一些洗发皂、洗澡用的香和润肤膏，都是前些天秋水和落霞去城里最好的脂粉店买回来的。还有一大包花茶，可以喝很久。身上挂了个荷包，里面有些月华楼的金银牌各一枚，碎银，还有一个小锦囊，里面放了四颗蜡丸。这是月箫给我的清神的药丸。这样的锦囊包袱也有一个。我知道，这个是针对媚药的，媚药虽无解，但服下清神丸便可凭借意志力忍过去。这是细心的月箫特地为我配的。月箫还送了我一个莹透的玉佩，此刻正挂我的腰上，据说保平安，要我一直戴着任何时候都不要摘下来。

马车停下来了，下了车，跟着领路的公公一直往里走。我方向感差，跟着他东绕西绕，只知道自己已经身在紫禁城，想出去，难了。不禁有了“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感慨。

我进到据说是我的房间里，两张床，其中一张床上已经做了秀女，鹅蛋脸，眉目清秀，唇角微翘正对着我笑呢。我放下包袱，走到她身边，道：“姐姐如何称呼？我是若涵。”

“我是碧蓝。你唤我碧蓝就好了，我就叫你若涵。”

“好。”我柔顺地回答。

碧蓝和我聊了会天，两个人都不怎么会说话，便各自歇下了。

第一天便是体检。随后的两个月，剩下的秀女便跟着嬷嬷学习各种复杂的规矩。秉持少言少语的准则，我只和碧蓝会多些话。其他人和我说话的时候，我只是微笑，低头垂目作腼腆状。大家都以为我很害羞。也有说话不客气的，我听完就算了。如果你被一只狗咬了，难道你要咬回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