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洪清波(1 / 1)
苏小莞惊骇得连呼喊声也忘了,扑上来就要抢夺二人手中的刀,三个人纠缠成一团。
高遥终于喘着气夺过了邝云天手中的匕首,他成功地阻止了邝云天自戕的行为之后,心中一宽,一直强行支撑的真气终于焕散崩溃,闷哼一声,直接栽倒在了苏小莞的怀中。
苏小莞与邝云天同时惊呼,不过苏小莞喊的是“高遥”,邝云天喊的是大哥。
苏小莞忙不迭地扶起他的身子,又忙着替二人包扎着伤口,两人的伤势都不轻,血流得极多,苏小莞一颗心又慌又乱,抖嗦着手,半天连一副衣裙都撕不开。
她恨自己的不中用,死命地咬着下唇,用近似绝望的力气狠狠地撕着自己衣衫的下摆,眼看着高遥脸上的黑气越来越盛,最后她无助地抓着高遥的手哭了,自穿越以来,她从没有在一天之内流过这么多的眼泪,而这所有的泪水,全都是因为一个男人而流。
她正哭得泪光模糊,彷徨害怕到了极点的时候,有人伸手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说道:“你别哭!”
苏小莞透过朦胧的泪光看过去,邝云天竭力地向她探过身,温和地安慰她,他的嗓子受了重创,说话很吃力,声音沙哑不说,略一动作鲜血便从颈中往外涌,但他竟微微笑着,全不把伤口当一回事,忍住自己身上最大的不适,转而安慰她,让她心安。
他略略探了探高遥的脉搏,神情虽有些严肃,却还好不是苏小莞最忐忑见到的叹惜沉重。
“大哥只是晕过去了,他没事的。”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瓷瓶,倒出一粒火红的丹药给高遥喂了下去,这粒丹药倒出来的时候,苏小莞闻到了一股馥郁之极的芳香,心中蓦然生出一线希望,焦急地问道:“二少爷这是什么药啊,能解他身上的毒吗?”
邝云天久病成医,一般的毒并不能难倒他,但千重雪本身就是传闻中无药可解的剧毒,他亦是无能为力。
邝云天摇了摇头,神情有些沮丧的遗憾。
“对不起,这枚碧灵丹只能暂时控制他的毒性而已,至于解救的法子,以后总能想得出来的。”
苏小莞也知道是自己的妄想,高遥曾说过,他中这毒已有五年之久,在这五年之内,他定是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如果有可能,他早就解了自己身上的毒。
但她还是低垂着头,含着泪光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二少爷!”
“你谢我?”邝云天一声苦笑,声音低低如叹息,“如果有一天你知道实情的话,恐怕你连恨我都来不及。”
苏小莞抬起头惊诧地看着他。
邝修在一旁冷笑连连,一脸的不屑。
“都是将死之人,却偏偏还要搞出这么多花样,真是可笑之至。”
在他眼中,最看重的人永远只有自己,任何背叛了他的人,无论是不是自己的亲人,都只有死这一条路可以选择。
他复又提起了掌,如从天而降的杀神一般,向着地上或坐或卧的三人走去。
“啪啪啪!”有人在墙头不紧不慢地鼓着掌,鼓两下,笑三声,笑声象午夜的风铃一样清脆动听。
“今日有幸得见邝庄主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当真令小女子大开眼界!”
月下,树影,红衣妖娆女子临风而立,风儿吹起她本就轻薄如纱的宽袖短裙,裸露在外的胳膊与小腿雪白粉嫩,如柔亮的美玉莹然生光。
正是五圣教主洪清波。
邝修眯起了眼,眼里的寒意深沉,缓缓开口,竟是出奇的冷静镇定。
“五圣教主在一旁窥伺已久了吧,不知光临本庄,有何贵干?”
“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女子今日前来,特意向邝庄主讨两个人。”洪清波不紧不慢地回答,笑靥如花,如花笑靥下却流转着精明宛转的干练通达。
“这两个人是五圣教的座上佳宾,却不知为何得罪了邝庄主,还望庄主看到五圣教的薄面之上,容我先带这二人回到五圣教养好伤,再亲自上门向庄主赔罪如何?”
她一席话说得客气之极,加之五圣教在江湖上也薄有威名,料定邝修也不至于完全不把五圣教放在眼里,因此竟是大胆地提出了这个请求,却把在一旁愣愣看着情势发展的苏小莞弄得一头雾水。
她没有听错吧,洪清波居然为了她和高遥,不惜当面得罪正义山庄的庄主邝修。
邝修沉默不语,洪清波一掠鬓发,笑得妩媚而隐含深意。
“邝庄主不愿意赏五圣教这个薄面么?还是因为——”她拖长了声音,“还是因为这两人知晓了庄主太多秘密,庄主不愿意留下这两个人的活口?”
洪清波的目光清亮如星,却也狡黠如狐,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邝修的反应。
好一招以退为进的激将之法,邝修不怒反笑,提声道:“洪教主笑话了,我邝修执掌正义山庄,堂堂正正光风霁月,能有什么秘密会怕你们这几个小辈议论?再说了,就算你们出去胡说八道了,又有谁会相信你们的半句话!”
他说的倒是实情,以他的江湖地位,在江湖上已是传说中的大神级别权威地位,那些个自诩为武林正义的老顽固,脑子里堆积的执念比茅坑里汇聚的屎尿还多,又有谁会相信邝修会做出如此灭绝人性的事,要他们接受事实,还不如劝母猪上树有效得多。
所以说,这世界的黑白二字,原是可以肆意颠倒的。
苏小莞听得简直愤怒想吐了,人怎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要不是顾忌到此刻逃命要紧,她真要挺身而出与争辩一番什么叫礼义廉耻。
洪清波的笑容却愈发真诚愈发欢畅。
“邝庄主如此光风霁月堂堂正正,自然是不屑与我这二位朋友计较,既是如此,那小女子这就带这二人离去了,庄主,咱们后会有期。”
聪明的洪清波自然是懂得打蛇随棍上的道理,邝修也不生气,看似和善的目光划过一缕阴沉的寒意,慢慢说道:“本来我也不想高遥这畜生就这么便宜地死去,千重雪的毒,他还没有尝够呢,你带他走也好,省得我看到他这张脸就心烦。”
他转身拂袖离去,临别还冷冷地说了一句:“就算你费尽心机,也未必能解千重雪之毒,洪教主,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有那工夫还不如为这小子准备一口棺材吧!”
“王八蛋!”苏小莞怒极,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这个阴狠毒辣的邝修,简直比笑傲江湖的岳不群还要可恨可憎。
邝云天怔怔地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良久才咳嗽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苏小莞问他:“你跟不跟我一起走。难道你要留在这个无耻的人身边?”
尽管知道父亲的确手上恶行累累,但听到苏小莞这样毫不客气地评价自己的父亲,邝云天仍是忍不住闭了闭眼,感觉到仿佛有刀锋划过冰冷的心。
但他不能,二十年来,虽然欢乐少于悲伤,但这里至少还是他的家,他身为正义山庄唯一的继承人,身上的担子无疑是沉重的,他不忍心看到正义山庄衰败下去,更不忍心看父亲一个人在迷途里越陷越深。
“你们走吧,我要留在这里。”他低下头,忍住自己不去看苏小莞一脸失望的表情,感觉心底的那根刺更痛了。
“人各有志,小莞,你不要逼他。”洪清波微笑着开口,目光在清秀的邝幸天脸上梭巡,“他也是个不简单的人,你莫要小看了他。”
邝云天打个寒颤,脸上的哀色更浓了,痛楚清晰地映在他的眼中,象是有两把火炬,绝望地盛开在他的眼底心上。
烧灼得疼,疼痛迅速蔓延到四腩百骸。
原来一个人一生真的不能走错一步,错了一步,你必须花上一生的时间来忏悔,到死都于心不安。
洪清波朝院外打了个响指,立时有两位红衣少女跳了进来,麻利地撑开一个简易担架,将高遥放在上面,轻轻纵出了院门。
苏小莞离开的时候,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邝云天,他正在怔怔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凄凉中流露着依依的不舍。
这一去,也许此生和他再也没有交集了。
但邝云天再好,始终只是路边的一道风景,而她的全部身心,从开始到现在,却一直是属于高遥的。
“再见!”她在心底默默念道,跟随洪清波身后离去。
洪清波显然早已做好万全准备,正义山庄庄外便停有一辆马车,苏小莞将高遥放在柔软的地褥之上,又为他垫上了两个大大的枕头,以期他于昏睡之中也尽量睡得舒适,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就痴痴地看着高遥的睡颜发呆,洪清波几次唤她,她都没有听见。
苏小莞不放心高遥身上的毒,联想到五圣教在毒物方面出神入化的造诣,心中便升起了微薄的希望。
“洪教主,高遥中了一种叫做千重雪的毒,请问你有没有办法能解开呢?”
洪清波正坐在马车一旁闲闲吃着瓜子,闻声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苏姑娘,这千重雪本来就是出自于五圣教,祖籍记载,千重雪是无药可解的。”
连她都说无救,苏小莞的心渐渐跌落到了冰窖,但她仍不死心的地说问“你一定有法子的不是,高遥中毒中了五年,如果真的无解,他怎么可能还会—”
洪清波打断了她的话,口气颇为郑重。
“苏姑娘,高遥是个聪明之极的人,他自己知道怎么应对千重雪的毒,这种毒虽然厉害,却暂时要不了高遥的命。”
“可是——”苏小莞咬着唇开口,“他克制毒性的法子是饮鸩止渴啊,总有一天,他的内力会不足以压制毒性的,到时该怎么办?”
洪清波摊开手作无奈状。
“到时他会死得极为凄惨,千重雪的毒每压制一次,反噬的力量就会更加增强一分。”
苏小莞听得连心也揪了起来,愁眉不展地看着昏睡中的高摇,只觉一颗心痛到了极处,却也无奈到了极处。
“你也别急,无药可解并不代表无法可解,也许将来,我会想出解毒之法也说不定。”洪清波笑呵呵地拍拍苏小莞的肩。
“你不是诳我吧?”苏小莞眼中一亮,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就请你快快想出法子。”
“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凭什么为他劳心费力啊?”洪清波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望着苏小莞,苏小莞一颗心全扑在高遥身上,竟完全没有听出洪清波的这句话中,包含了多少隐约的暧昧。
“你要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他。”苏小莞只想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不放。
洪清波掩嘴吃吃一笑,笑得苏小莞的心中惊疑不定,良久她才止了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现下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虽然她回答得模棱两可,但苏小莞还是从她的话是听到了微薄的一点希望,她忍不住喜极而泣,握住高遥的双手轻轻说道:“你听到了吗?你身上的毒有救了呢?”
高遥自是不能回答他,他于梦中也是俊眉深锁,但他憔悴的病态并不能掩饰他轩然出众的面容,苏小莞痴痴地看着他,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将脸颊贴到他的手心,反复摩挲,低声说道:“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洪清波忽然凑近前来,端详了高遥几眼,啧啧叹道:“想不到高遥梳洗干净了,倒也不失为一个翩翩美男子,他对你的一颗真心,更是让人嗟叹,这样的男子,让人不动心也难!”
她离得高遥如此之近,甚至仿佛还想伸手将他的脸颊摸上一摸,苏小莞心中就有些不悦了。
“你想干什么?”
“哎呀,连看一眼也不行了,把你的男人护得这么紧,小气叭拉的!”洪清波轻嗔薄怒开口,眼里柔柔的水光能醉得死人。
“这个男人,我也很中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