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相逢应不识(9)(1 / 1)
悦然心痛地注视着他,继而一咬牙,大声叫道:“子钧,你当初就不该来救我!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被他们凌辱、杀死,我也不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子钧,我愿意用一生来回报你,我……爱你。”
子钧冷冷地笑起来,先是低低的压抑笑声,继而越来越响,越来越响,整个弄堂都开始响彻起他那讥讽的声音:“你爱我?祁悦然,当初你爱上的,不是我的弟弟子洵吗?可是阴差阳错,却是我娶了你。一年来,你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虽然我长得像他,但我终究不是他。记得那天他半夜里发烧,整个人都迷糊了,谁都不知道。只有你,突然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直愣愣地走到他的房间前面。后来,他在床上昏睡,那么多的老妈子、丫头伺候着,你还嫌不够,还要时不时地去摸他的额头,给他换冰袋。他醒过来的第一句,不是问自己,也不是问母亲,他说什么——‘嫂子,你怎么憔悴成这样?’哈哈哈,这不是笑话吗,他不过病了三、四日,你就担忧得脸都削尖了。齐子洵才是你的心肝宝贝,而我齐子钧——不过是个可怜的替代品而已。”
“子钧!你误会了,我之所以对子洵好,只是因为他是你的弟弟。自从嫁进齐家,我就已经认定,你才是我的夫君。以前的种种,我全都不记得了。子洵他已经有若汐了,而我……只有你啊!”悦然想过去扶他,双腿却软软地迈不开步。
“悦然……”子钧低下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成全你。”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柄手枪,抵住自己的太阳穴。
“不要,子钧!子钧!”悦然吓得魂飞魄散,手刚伸出去,只听砰地一声巨响,齐子钧血流满面地倒在了地上。
“子钧!啊!”她发疯一样地爬过去,搂住他渐渐变凉的身体:“齐子钧,你……你说过要和我白头到老的,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你说你要死在我的后头,因为你不想看我一个人孤独终老。那你现在怎么食言了?!你怎么可以食言,你醒一醒啊!”
“悦然!”忽然,背后响起一个诧异的声音。悦然恍恍惚惚地回头,齐子钧居然一脸错愕地站在那里。
“子……子钧!那我怀里的,是谁?”她张大嘴巴,忽然,怀里的人动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淋漓鲜血,然后笑嘻嘻地抬起头,轻轻地搂住她。他对子钧叫道:“你说得没错!悦然爱的——是我!”
子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走。悦然呆呆地看着他消失,然后子洵也放开手。
“嫂子,你不是说过,不会弄错的吗?可你今天怎么就弄错了?嘻嘻,子钧生气了,他不会回来了。而我也玩够了,要去找若汐了。”他得意地用手拍拍她的脸:“嫂子,你不该总把我搁在心上。我们的初次相遇就是个错误,不过是一件相似的衣服,你怎么就会把哥哥当成我呢?你既然已经忍了那么久,一年前,又为什么要说呢?子钧平生从不撒谎,唯一的一个谎话,也是为了得到你。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他,害他大半夜的跑出去追你,结果瘸了一条腿。嫂子啊,你太傻了。”
子钧冲她吐了吐舌头,然后顽皮地笑起来:“我的珊儿,在嫁进齐家的那一刻起,就死了。而你……只是我的嫂子。我是不可能……爱上自己的嫂子的。”
“啊!!”悦然猛地睁开眼,身边空空的,没有子钧。
“子钧!齐子钧!”她凄厉地大喊:难道,梦竟是真的,你离开我了?
“怎么了,悦然?”子钧端着水,诧异地走进来。看她满头是汗,放下杯子,用一只手过来抱她。
“做噩梦了?”他着急地问她:“什么事这么伤心啊?连枕头都湿了。”
“子钧,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我。”
子钧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他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瓜,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离开你,是你想要的。而凡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尽力做到。”
悦然,其实就算是你真的嫌弃我,我也不走,我会找个你看不见的角落,继续等你。子钧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因为离开你,我也就没必要……再活下去了。
……
许多年以后的某个夏日,岑若汐在树下静听蝉鸣。听着听着,她就想起了齐子钧。他的一生,就像蝉,只是为了期待的那一刻,才绚烂开放。
鸣蝉,在地下要蛰伏10年,然后才羽化成虫,在树上高唱。而当它们一开始歌唱,生命便开始倒数——最长的,也不过80天而已。3650天的压抑痛苦,只不过是为了——区区80天的光明。
而齐子钧——他那十余年的等待,唯一的意义只在于,能与她共度的那几年而已。
可这样的爱,又有谁,能背负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