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让道(1 / 1)
下午的时候,绛霜得知飞霜殿的女官去呵斥了三位世妇,说是有违尊卑,公然的戏辱了妃嫔,三世妇被罚降了两。她知道后,没有犹豫片刻便带着宫人朝飞霜殿而去,后宫诸妇均由中宫殿掌管,她要知道世妇到底做了什么逾越的事情,要敖寰下了降罚令。
飞霜殿内,敖寰正在临摹篇碑帖,待她走近了也没有停下。绛霜俯下身子朝他行了大礼,抬头瞧见他右指中指贴笔的一侧突起了个茧疤,也是常年握笔留下的。
“皇上,您为什么要降罚世妇?今天上午是臣妾邀各位宫妃在中宫殿闲乐的,期间大家不过是玩了些小游戏,言行放松了些,可绝对没有戏辱犯上的意味。”她辩解道,因为此事是因她而起,皇上公开降罚了世妇便是给了她一个耳光,让她还怎么在这宫闱里立足?
“皇后,至从上次你在闹市遇刺回到宫里,朕还没去看过皇后。皇后心里可有怨恨?”忽然他抬起头,脸上带着少有的宁和的神态。
“皇上,上次的事不过是场小意外。臣妾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更何况,您让内侍送来了您的慰问。君恩浩荡。”她低头说道,躲着他的目光。
敖寰立起腰,收手将软毫上的一根杂毛捻下。“其实,朕很想亲自去探望皇后。不过,听侍卫说皇后在闹市里单凭一句话便震慑了匪徒,安抚了百姓。朕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总觉得像皇阿奶那样的女子,是不需的这样无谓的安慰的。女人太强势,总归不是件讨喜的事情。”他望见她仍旧低头不语,又补了句:“当然,朕不是说皇后这件事做的不好,而是让朕觉得再怎么宽慰的话,你可能都是不需要的。当时的情况就是个男人都不敢冒然出辇,更何况是为女子。所以,朕不是不想去,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皇后能明白吗?”没了,敖寰笑着又补了句:“其实,小时候朕很害怕皇阿奶的。”
“皇上……”绛霜抬起头来,眼中的朦胧越深分明透着委屈,而音调却平和的很,“皇上,臣妾不过是做了个皇后的本分而已。在街头被人流箭的不是民妇,不是普通皇族,而是他们的皇后,我的名字不是欧阳绛霜是□□皇后。皇上,今天上午的射覆不过是宫妃们打发无聊时间的玩了而已,游戏期间原本就惬意放松,如果中间有言语逾越也是臣妾这位皇后的失职。请皇上也责罚臣妾吧!”
敖寰瘪了下嘴,方才他的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不喜欢如刚强硬的女子,女子不都应该如水吗?他想着如果当时她第一时间回扑到他的怀里,嘤嘤低泣的话他会将她奉在手里视若珍宝,精心呵护。但是,当他听到侍卫们神采飞扬的讲在闹市里的事情的时候,他原本担忧愤怒的心情便荡然无存,她视乎不需要、不屑于他的保护,甚至,他很有可能也护不了她。想到这里,敖寰的心情便被失落取代,女人太强便不被可爱。
而,绛霜,所做所想无非是为了留在这个皇帝的身边,为了少年时关于地久天长的美好愿相。
于是,两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去行事,毫不退让。
敖寰丢开笔,双手撑在桌上说道:“皇后,榕嫔现在身怀六甲。你怎么能让她在宫人面前,失仪伤心?皇后的责任是让后宫和睦,现在就对未出世的皇子肆意评论,以后还怎么尊卑有序?皇后,你要让后宫繁荣呀。”他的那句后宫繁荣说的尤为音重。
这点便是挫到了她的心坎里,子嗣,是危机目前后位的把利剑,也是让她蒙羞汗颜的话题。绛霜抬起头,原本很委屈,原本她什么都没有做,原本她就没有争宠的心。或许,这一点便是她唯一的过失吧,敖寰和其他男人一样,都喜欢如水的女人,万器万皿。而绛霜此刻却只是淡淡的说了句:“皇上,三位世妇是皇太后帮皇上选纳的。现在,为了句无关尊卑的旁话,被责罚了去。也会让宫人诸多揣测,后宫的秩序会乱的。独宠、娇纵,也会让榕嫔陷入困境的。”
敖寰听了淡笑了下,拾起落在桌上的笔,看了眼方才因为溅起的墨迹而污染了的宣纸,皱了下眉将纸揉丢在案下,“还记得,榕嫔其实是皇后要留在宫里的。其实,朕原本想要独宠卿一人,只可惜,皇后不给朕这个机会。榕嫔的孩子将注定是朕的第一子,朕要维护他的地位和尊严,皇长子谁都不能怠慢。这也是皇后选择的,所以,现在便不能再对朕抱怨半句,所有人都可以发泄他们的不悦,唯独皇后不能。”敖寰的儿时诸多不快、屡事受制,所以对这个第一子带着自我补偿般的感情。
绛霜她想起他为了不让齐泰进入□□皇族,曾经极力回避选秀,是她执意将陈婉榕留下,让她肚里的孩子留下。其实,这些都不是她的本意,只是当时看见敖寰铁血的连自己骨肉都要割舍的时候,她失落而已。原本她以为自己可以当好这个皇后,可是,此刻她才发现,原来这位皇帝不会再给她机会了。突然,她释然一笑道:“皇上,看来杜皖的归期将至了吧。”
敖寰愣了下,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些。末了他给了她一抹疏朗的笑意道:“对,皇后的家兄也快回来了。皇后应该很期待吧。”
“对,甚为期待。”绛霜朝他俯了俯身,“臣妾不耽误皇上雅兴了,今日皇上的话,臣妾记住了,臣妾年幼资弱,遇事多有偏执,思虑不周。皇上要时刻提醒臣妾才是。”
“皇后无需妄自菲薄,多在中宫殿休息吧。朕已经命人将南方新贡来的奇花装点中宫殿的花苑了,皇后喜欢丹青,便可多临绘那些美丽的花卉。让自己心情平和些,不要瞎想有好处。”敖寰说吧,又俯下身子开始继续自己的练字。
绛霜无奈的抿了下唇,冷笑了下转身离去。秋意深浓,满地的黄叶,连风里都视乎带着北疆的寒烈之气。她带着宫人出了飞霜殿,穿过丹犀下了宫阶。后面的子鸢止不住担忧的问道:“娘娘,您和皇上单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短。奴婢很担忧。”
她淡笑了下,捻下自己衣襟上的一片落叶说道:“我哥哥快回来了,南诏的势力真的不会再影响到□□的政局。而我这个后位,终于也成了摆设。一切都秋风扫落叶……没有了!”她伸出手,任凭那一纸薄黄飘逝在风中。
落叶的飞卷处,出现了对宫人。齐齐浩浩而来,压满了狭窄的宫廊。为首的是榕嫔,后面的宫人领头的便是李莞。绛霜漠然如霜的捻衣合袖站在宫廊上,那对宫人近了,榕嫔后面的宫人向她躬身做福。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她们齐到。
“安好!”绛霜看见她的肚子好像又大了许多。
两人对视了一下,绛霜和其后面的中宫殿宫人便觉出了异样。按理,宫妃见后应该退到宫廊的右辅导然后躬身相送。如果是宫人见了宫妃便要跪于辅道俯首相送。
“尔等见了皇后娘娘还不让开,真是没有礼数?”纸鸢呵斥道。
而榕嫔身后的李莞则,盈盈上前俯身说道:“皇后娘娘,恕奴等失仪。只是,皇上早就下了命令,榕嫔现在身怀六甲,不适应这些繁缛的宫规。皇上特赦榕嫔出入宫闱可不必相让任何人。”此言一出,绛霜惊异的盯着李婉榕,后者怯懦的回避了她的目光。
“你说什么?这里是主道,岂有让皇后娘娘避让的道理?”纸鸢冲到她面前吼道。
李莞,微微侧身,以巾掩口说道:“奴等当然没有犯上逾越的道理,但是,您的意思就是让奴等不要理会皇上的谕令吗?”
“你太放肆了,若非娘娘心软留了你……”纸鸢指着李莞说着,却被绛霜叫住。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整个宫闱当然应该遵循。”绛霜和手退到了侧道上,身后的宫人只能跟着她跪在了侧道上,等着榕嫔的队伍浩浩而去。绛霜是第一次感到宫人从她面前张扬而过,宫廊很窄,她甚至可以感到她们翻起的裙裾扇来的风。
低下跪着的纸鸢气的直咬牙,而她抬头却也只瞧见绛霜那张不再有波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