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密会护国寺(1 / 1)
没过几日,敖寰居然同意了她前去护国寺为皇太后祈福的事情。
在一日晨曦微曚中,中宫殿的凤撵倚仗缓缓的使出宫门。
绛霜坐在凤撵中慢摇在闹市,她手里抱着珠儿透过细密竹篦窗帘只能望见外面街道两旁伏跪的人群。她并不想这样张扬而出,但她知道这样高规格的出行不过是为了让她没有机会去接近她想要去见的人。
她逗着珠儿,撩开了半片竹帘道:“小囡囡来看,这些你还是头一次见哩。”
“哈哈!”小孩兴奋的音调让她也快乐了起来。珠儿长的很快,白而胖的小手拍在窗框上,以前带的那只银镯很明显都小了,陷进了肉里。“子建,还是将这个取下来吧。看着怪不舒服的。”绛霜抬起珠儿的手道。下面的子建上来,将那细银环取了下去。绛霜怜爱的揉了揉珠儿那只带着红印的手腕。
“娘娘,您看,里面有字。”子建将小镯子递给绛霜,她看见里面被人刻了几个字:每月初十,聚会。这个是岳明刻上去的,而那个聚会说的是他和皇卫队的岳家旧部相聚的事情,绛霜立刻反应过来,他是要她去参加。可能从那次起,岳明就知道中宫殿再也见不到外臣,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她这□□里还有另一种势力可能会成为她的臂膀。
“娘娘,是琅嬛王的暗示吗?”子建低声说道。
绛霜摇摇头,将镯子递给他道:“本宫不明白,你替郡主好好收着,不要让旁人瞧见了。”
子建接过镯子不再多问,此时,外面的礼仪令坑长的宣布了停辇。他便将镯子塞进怀里出了马车,接下了绛霜。
护国寺仍旧在旖旎的山雾中,若隐若现。百砖黑瓦的风格在简朴中透着无尽的神秘和庄重,她曳袍走上了山道,跨进了高高的门槛,晨风又起,卷起了她的披肩,那白色的薄纱随风荡漾在金色的晨光里,伴着时聚时散的雾,汇成飘飘洒洒的白色,让她有种幻觉像是曾经在相伴自己周围的有很多的朦胧的白纱。她摇摇头,揉了揉太阳穴,为什么最近的几日老是心神不宁?
“恭迎皇后娘娘!”护国寺的主持摔僧众站在一旁。绛霜扬手而道:“众大德无须多礼。”主持见到子建怀里的女娃,笑道:“这位小姐,天庭饱满、明眸皓齿、凤骨凰姿,极贵之相。”
绛霜听罢边走边笑道:“是吗?她是琅嬛王的独女,妠郡主。今天本宫带她来护国寺也是想让她沾粘佛光,多些福气。本宫在此替郡主谢谢大师的吉言了。”
主持点点头,前行开路。
走入奉莲殿的时候,她还是侧头望着清淤池中的那朵孤独的白莲。失望的看到她还是那样凋零的衰姿,回头对主持说道:“还是请位养莲人来看看吧,一夏都过了,怎么还是这样萎靡颜色?可能是生病了?”
“娘娘,那是仙家之物。不是用我们世俗的目光可以判断的,其实个中都是有冥冥天定的,她昭示了所护佑四方万物的运术,命运堪忧!”主持淡淡而道。
绛霜失笑了下道:“大师,这样的话,以后都不要再说了。一朵白莲能昭示什么、护佑什么?”
上了奉莲殿,宫人退在了殿外,绛霜和子建、珠儿进了大殿。她跪在佛前,眯眼合掌虔诚祷告。护国寺的僧众们在其两侧为皇太后的健康念咒。四周环绕的靡香,时有时无的砵声和僧人绵远的咏唱让珠儿烦躁不安起来,在子建怀里嚎嚎而哭。
“将她交给宫女,让她们带着她四下逛逛。多派些人,别出了岔子!”绛霜回头对子建说道。
子建应了声退了出去,将珠儿交给了宫娥,让她们都跟着去,顿时,奉莲殿外便没了宫人。
主持跪坐在她旁边,开口说道:“多谢皇后娘娘为护国寺解围。”
“本宫什么时候为贵寺解围了,护国寺乃本朝第一皇寺,有什么围可解?”绛霜闭眼说道。
“明道者明于心,护国寺上下都会感念皇后娘娘的恩德的。不过,娘娘,您此刻的运势颇为艰险,所谓以镜观花团似锦,白骨枯荣过云烟。福祸不过瞬间之间。”主持说道。
绛霜冷笑了下,心想整个□□都在看自己这位南诏皇后日后的命运,护国寺拿这个来兴事饶是可笑。“喔,那主持可否为本宫指条明路?”她冷言问道。
“高枕丘中,逃名世外。”
“哈哈,”绛霜听罢,睁开眼睛,盯着他说的:“你是让本宫隐退?真是胆大妄为。”
他们的谈话淹没在僧众的咏唱中,殿外的人只听的嗡嗡的唱经。而子建则站在殿外瞟着一旁留下的宫人,方才他让他们带珠儿去游乐之时,唯有这几个人留了下来,绛霜一直不关心到底中宫殿有多少人是安排在她身边的钉子,但是他在意,他不能容忍严昌那个刑律司的人一再藐视中宫殿一再的冒犯皇后。
而殿中的主持和颜一笑道:“娘娘,暂时的隐退是为了日后的繁华。就像那清淤池的白莲,现在人们看她是消弭不振,可谁又能担保日后她没有再浴佛光的时候?都不过是历练而已,最终只能修为正道是结局。”
“大师久居山中,不明世事。试问皇后如何能退隐又有什么繁花需要再去博的?皇后,什么都有了。”绛霜不悦的说道。
“皇后,如果这样认为,那老衲也不便再过多言。不过,这里有些佛经想要介绍给皇后娘娘。请随老衲前来。”老主持起身向内殿摊手指引,绛霜没有拒绝跟了上去。
殿外的宫人见皇后起身了,想要跟进殿去,子建拦在殿口冷道:“没有规矩的东西,什么时候娘娘同大德研佛是你们能够跟去的?”宫人们听罢敛首退去,不再上前。
主持将她领到二楼的经书阁站在门口说道:“娘娘请进吧。老衲在门外侍候。”
“大德不进去?”绛霜满腹疑惑的说道,却见他笑而不语。她推开门,一望里面坐着的人是齐泰。她怔了下,侧头望了眼那主持跨进了经室。
“好久不见。小姐。”齐泰的嘴抽动了下,想挤出个笑来,却比哭还难看。绛霜坐在他对面的矮椅上,笑道:“是呀,隔着那晚便有一个月了。这段时间你很辛苦吧。”
“对,南诏的人都走了,我每天都在接应从前面退回来的士兵。今天看到你的凤撵才知道你要来护国寺。”齐泰憨憨的望着她笑了下,眼里有些晶莹,双手交握有些难安,“小姐,上次的事情是齐泰太过急躁。连累了小姐。”
“你不必为此感到歉疚,说不准我还因祸得福也不一定了。”她浅笑了下,看到齐泰一脸内疚的样子说了些言不由衷的宽慰的话。
齐泰听罢,眉毛微蹙的下,道:“我听见了很多传言,大多是关于帝后和睦的,今天看到你脸上的容光,便是放心了。”他说罢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起身欲要离去。
绛霜急道:“怎么,费了些许心思。见了我就没旁话可说了?”她微嗔,说完了又觉着这句话显得扭捏唐突,又补了句:“我出宫为的便是见你,我爹爹可有什么话要你转达的?”
齐泰摇摇头,说道:“王爷的话都在信里呢,小姐,如果有一日我也走了,就只留下你一人在□□。”
“你要走?你要走哪里去?你是□□的驸马能到那里去?”她拉起他快要离去的衣衫,讪讪而道,“你们都走了,留下我一人,那我该怎么办?”
“小姐,皇上已经暗示珑瑜要让她迁居琅嬛封地。可能在安排衔接完最后一批撤军的时候,我也会去琅嬛同她相会的。”齐泰想要拉起她握着自己衣袍的手,可是方才抬手她已松开垂下。
她寥落的闭了下眼睛,说道:“原来,他连姑姑也容不得了。就因为她选了个南诏人为驸马?”而齐泰看见她落寞的神情一时痴望无言。她猛地有抬头望着他道:“你说,□□和南诏到底怎么了?我还以为都会一直安睦下去。他有很多事情都瞒着我,我不知道他下步想要干什么,君心难测。”
齐泰苦笑了下安慰道:“男人的心都是一样的,永远在征途,如果消沉平静的话也是在为征途而备、为心中宏伟的梦想而酬。曾经,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只是个喜欢散淡闲游的少年、鹰犬游猎、癖喜娈伶。曾经,先帝为了他荒疏课业、浪荡判道而言及废储。世人都当他是戏乐皇子,可都错了,他心中有着不亚于任何历代先王的野心。可能这一点就连皇太后也没有料到,她还以为他同其他的皇子闲人无异。”
“这样不是很好吗?难道要为了一位帝王有志愿而责难他吗?”绛霜疑惑不已。
齐泰摇摇头,说道:“不,小姐。身为帝王只要不是亡国之君便没有人可以责难他。可是,一个有野心的帝王却不见的是件好事情,□□若要与四方为敌是件可怕的事情。他原本可以安分的按照以前的旧路走下去,而你的生活也会安然无恙。小姐,皇上登基不满二年便开始这样显露出自己的企图,太危险了。我为您今后的日子感到担忧。”
“担忧?齐泰,你方才说男人都是在征途着,如果不是便是在征途的路上。那么你的征途在哪里了?”绛霜话锋一转,研究般的望着他。
齐泰挑了下眉,道:“小姐,现在齐泰是个十足的庸人。就巴望着,早些结束了南诏撤军的事情,好去琅嬛福地过几天安生日子。心里只是想着皇上,该不会有一天连琅嬛也收了去,就因为珑瑜选了我这个南诏人!”他心里在琢磨,绛霜此刻已经不是两年前的那位懵懂新娘,她有自己的想法,她在试探他。
绛霜听罢,起身走到一旁的经书架前,抬头望着卷密堆积的经书笑道:“齐泰在南诏是拼命三郎。什么时候喜欢安生了?你知道吗?我这些天很想见到你,我想知道南诏究竟在想什么、父亲给我的那封信又说明这什么。可惜,今天,我懂了,此刻我的身份好像真的是很尴尬,以前只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对□□,现在就连对南诏竟也不知该怎样自处了。”
“小姐,今天,齐泰冒险来护国寺,只是为了给你带一句话:今后,没有故乡的人为您守卫了。一切都只能靠您自己,南诏驻官已成为历史。□□丢掉了这个盟友,将是巨大的损失。”齐泰担忧的说道。
绛霜笑了下,抽出本《华严经》朝殿门走去,道:“齐泰,没有南诏本宫的前路也会走的很好的。皇上的心思谁能猜得到?那些事情就让低下的朝臣们去费心思了,其实有很多时候,不是说江山被君上给亡了,而是下面的那帮大臣们寡廉鲜耻的想去当二臣,江山岂是一家之事?”她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眼齐泰笑道:“你说了?”
“我只是想小姐能在宫里能够过的好。”齐泰说道。
“嫁出去的女儿,福祸自理。父亲的信,哪里是写给我看的”绛霜最后说了句,跨出门槛,出了门她看见那个主持还守在门口。她瞟了下房内的齐泰,又看了眼这位躬身老人,同他边走边笑道:“大师,方才的讲授,本宫真是受益匪浅,这本经书本宫便带回去,仔细研看。”
“皇后娘娘肯赏光听老衲唠叨,是老衲的荣幸。其实老衲很感激您在皇上跟前维护护国寺,我们都很感念您的宽厚仁慈。”
“你说的是让你们翻译经书?准备五年后的论经吗?这些都是皇上的宽厚仁慈,给你们五年的时间准备,届时还望各位高僧大德们,自己捍卫护国寺的尊严!”
“是!”
两人浅浅而谈,走下殿阶,她直径下到奉莲殿外。让子建去将游乐的宫人唤回,她走到清淤池旁,望见那汪碧蓝潭水中自己的倒影,才发现,那张脸让她觉着陌生,齐泰的话,让她困惑,南诏对撤兵的态度温和的让人觉着像幻觉。
“想躲在琅嬛福地过安生日子?你什么时候能骗的了我?儿时到成人,什么时候又骗了我?”她知道,南诏不会这样罢休,这些都不是南诏人的性格。
而当绛霜离开奉莲殿,主持走进二楼的经书阁,看见在发呆的齐泰,说道:“怎么样?她有什么反应?”
齐泰苦笑了下道:“她真的爱上敖寰了,□□的皇后她当的很称职。”
“那该怎么办了?你们就这样让他欺辱?让本该歌颂的将士在□□的监视下撤出北疆战场?然后像流囚一样被人送回南诏?”和尚没了往日的严谨,反而话语间透着谐戏。
“这是南诏同□□的事情,你只要想想怎么在护国寺安生下去便好了,他要是知道你还躲在护国寺的话,非气死不可。他的黑子营,散落在□□各地,就是为了找寻你的下落。”齐泰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走入了奉莲殿的暗道间。当齐泰走后,老主持走到阁窗前,望着缓缓离开的队伍,和中间慢行的伊人笑道:“皇后娘娘,等不了五年,我就可以捍卫护国寺的尊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