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情有新旧(1 / 1)
他挺直上身端坐在矮椅上,上下翻扇的动作如行云舒缓,让绛霜觉得他有着超然儒雅和道不尽的俊秀。
“舞鹤,你先来。”敖寰对杜皖说道。
杜皖颔首点头,将紫砂钵拿到自己面前,从袖中也摸出个白玉骨的折扇来,打开,轻摇,端坐着没有翻动自己的衣袖。绛霜心里想来,这便是□□贵族的仪表,行如风、坐如钟。杜皖浅笑摇头道:“味略苦辣而香,像苏合香。但有夹杂着杜衡的馥郁和月麟香的清冽。香尾有带着叶香的幽宁。这是款好香,但我却是不知这来头。”
岳明得意一笑的摇着扇身体略微向后仰,“暗香公子不妨一试。”他将紫砂钵推到绛霜身边,浮动的暗香袅娜飘来,敖寰将自己袖中的折扇递于她,而这一细节被岳明收于眼底,扇掩着面,偷笑起来,余光微微的扫向杜皖,但很遗憾这个旧爱的脸上视乎没有太多的波澜。
绛霜接过扇子展开轻摇,其实钵的香液经过这么久的挥发早已是弥散到四人的身边,但是当扇风送来新鲜的香气之时,绛霜才知道用扇的妙处,原来,一缕新香从人始闻到到烟散每个时间、每个阶段都会有不同的香味传来,而带给人的感受也就当然不一样。这便是真正的品香,同纸鸢每日清晨用香炉熨烫衣服自然是不一样的。而这样奇洌的味道,绛霜还是头一次闻道。
“喜欢这个味道吗?”敖寰问。
绛霜笑道:“虽然闻不出里面的香料,但,这味道还是奇特的,像四季,啊,对,就像四季。有春花的淡雅的清香,又有夏叶清冽的味道,暗含秋果的馥郁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冬雪的凛冽。哎,我说不好,但着是真的很好闻。我很喜欢。”
她收起折扇递于敖寰,而敖寰却没有接过折扇而是揽起她的袖口牵到自己的鼻翼上深深一嗅那上面残留的余香,道:“我也喜欢。”这样暧昧的举动不由的让绛霜掩口脸红。
而岳明更是在扇子低下发出了细笑之声,“冷光公子,该你了。”他朗声说道。
敖寰手指一搏要开折扇,低头看着上面的冷梅傲雪图道:“你不是说过喜欢我这把夜光骨架的折扇吗?上面是前朝翰林兼太常卿有又画圣之名的米青所绘的梅雪图。用来换罐香膏如何?”敖寰将折扇给了岳明。
岳明接过扇子道:“这可是你心爱之物,十几年的相伴情谊。今天为了个稀奇的异香居然将这个无价之宝给换了。真是人道无常,情有新旧呀!”他接着这柄扇子暗示敖寰今天为了个新欢将杜皖给冷落了。但是他却只是瞟见了杜皖略微浅笑,仿佛自己为他的不平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旁言。
然而绛霜听了心里却是道不尽的郁苦,十几年相伴的情谊?难道就真的可以不顾人伦天理,断袖而亲?但她已经不会再为着两人荒唐的举动而将情绪写在脸上了,与岳明意味深长的眼眸交汇时她也能含笑应之。
敖寰问道:“换是不换?你若不舍,我收回便是。”
岳明连忙将扇子收起道:“怎会不舍?这香是我从波斯请来的师傅调配的,世上独一无二。只是里面需要北夷国的饶叶香料,这战事一起三年,两国贸易中断,这香也练不成。只能将先前炼制的均一盏给你,还一罐?本就是稀缺之物,无价之宝。没有那么多给你。”
敖寰逐笑道:“既然难得的天物能得到已然是幸运至极,我还能有什么奢求了?一盏就一盏吧。”他说完,看了眼绛霜,仿佛此刻在他心里她便是他的无价之宝。
岳明见状只能说:“那好,我命人备好一盏给你送去。舞鹤,很久没有看过你跳的鹤舞了,今日天气凉爽,不知可有兴致?我记得原来冷光公子最是喜欢看你跳舞了。”他还是不死心的捣着怪。
鹤舞,是□□每年祈天而跳的祭祀舞蹈,全部由白衣男童起舞,舞姿如鹤舞长天。而皇族贵胄也有年轻男子跳这种舒缓优美的舞蹈来修炼心性,韬光养晦,而能够将鹤舞跳的极致美丽的话,是需要时间和天赋的,绛霜知道跳祭祀鹤舞的男童每年必须在明湖露宿,观察白鹤起舞长天。而绛霜想到杜皖的别名就是舞鹤,想想就知道他的舞姿是多么的出类拔萃。
敖寰听罢,牵起绛霜的手起身道:“你既然喜欢就让他舞吧,我陪暗香公子四下走走看看参观一下你的方外之地。”他朝岳明投去狡黠的笑。带着绛霜走出了这件聆听山泉的阁楼。
看着两人携手而出,岳明失望的对杜皖说道:“哎,还是没有帮到你。真是的,怎么就喜欢那种人呢?”
但杜皖眼眸斜转了下,浅笑着抿了口清茶道:“不,恰恰相反您的这番话是帮了我大忙了。能够长久陪伴在他身边的从来就只有我一人。”他的话,岳明不懂,也不需要懂,因为真正的闲散之人是不不能够理解太子心思的。
杜皖起身坐在阁楼的美人靠上,看着敖寰牵着绛霜的手四下闲逛着。这间竹苑不大,但没处的布局都精巧细致,值得驻足细品。
敖寰和绛霜来一路沿着水榭朝山上走去,出了一方竹拱门便是一条蜿蜒石砌的山间小道。“我们上去吗?”敖寰问道。
“上面有什么?”她问。
“好像有座寺庙,你要去吗?”敖寰说道。
那悠长的小径掩藏在重重叠叠的翠竹之中,看不见尽头,山风袭来,竹叶瑟瑟发响。石阶上覆盖着极薄的青色苔痕,一切都透着清冽的灵秀之气。“琅嬛王还真是个会享受的人呀。”她略微叹道,“算了,我们还是出去晒晒太阳,遛马去吧。”寺庙是她最不愿呆的地方。
初夏的太阳温暖宜人,和风浮动着蔓草,两匹白马漫漫而行,不时停下脚步低头吃草。马上两个青衣丽人交谈细语,浅笑不是随风传来。
敖寰和绛霜知道这样无忧出游的机会今后是不会再有的了,绛霜忽然喜欢叫他冷光公子而不是殿下,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感到他真真切切的只是个平常人,这生之中最重要的身份就是自己的丈夫、自己孩子的父亲,可能他们此生的事情只是将他们的家庭经营好,男耕女织,简单却快乐。
后面的岳明不由的扇着扇子,自语呢喃道:“白云、蓝天、白马、青衫,真像一幅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