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兵权民意(1 / 1)
纸鸢拦住了那两位宫娥说道:“请把宫服和配饰交给奴婢吧,娘娘已进习惯奴婢一人服侍了。”两位宫娥迟疑了下,见敖寰没有异议便将托盘交给了纸鸢。
她走进了奉莲殿,看见绛霜正跪坐在铜镜前梳理着自己的白发,她的身前摆放着那个制作精美的假发套。绛霜见她进来了示意她将托盘放在铜镜前,看着满目的珠钏翡翠,绛霜笑道:“这下到好了,以前老怪你插不好这些头饰。这下倒是可以自己动手来打扮了。”她说着拿起一枝碧玉镶金的燕钗插在了那头套上面,左右查看了下满意的点点头。又拿起玉梳理了理垂下的鬓角。
纸鸢知道她心里苦,却又要强装无谓。她猛地伏跪在地握着她的手道:“小姐,您就不要在这样折磨自己了。这些事就让我这个下人来干吧,您不要这样老委屈着自己了!奴婢嘴笨也说不出让人觉着宽慰的话,只是您不好过就说出来,哪怕骂奴婢、打奴婢!只要您将心里的气发出来都好呀!”
绛霜握着她的手,含泪笑道:“还好有你在,其实连我都讨厌自己这幅模样。刚才也是,偏偏要说些气话让大家心里都难受。我明明是希望他来的,我明明是想他的。纸鸢,或许是我这样的性格真的不讨人喜欢,他方才出去时脸色不大好吧。”
纸鸢摇摇头道:“小姐,你不要这样想,您一味的为他好,我知道。可是小姐,您这样爱的真的很傻,或许我这样讲是犯了大不敬。但是,我心疼您呀。”
绛霜道:“你没有不敬我,能讲这些真话已经非常难得了。”她回头看着镜中面无血色的脸和那头华发,泄气的说道:“来为我梳头化妆吧,这个样子怎么回宫呀?”她心里无奈至极,想到自己竟然沦落到连一个丫鬟都可怜的地步了,那个宫闱倾轧世界又将会是真样的局面在等待自己了。
绛霜静静的坐在镜前,看着纸鸢将自己的白发盘于头顶,再将那假发套扣在头上用一色的紫燕珠钏固定着,绛霜的手放在木几上食指不自觉的轻叩着桌面,这个丫头她可以相信吗?那天在琼芳殿的话到底是她害怕至极的阙言,还是有人暗中指使、或是受了旁人的暗示?但无论如何,她要让敖寰地位稳定。不然如果敖寰因为子嗣的原因而废位的话,自己的命运将更加凄惨。
还是那件绛红团鸾翠珠宫服,她挽上赭色银纹的披肩彩练曳袍在镜前理了理裙摆,上面团凤上镶嵌的碧玉眼珠在阳光下反着温柔而微灿的光华。这是储妃的正式宫服,几天前在琼芳殿被人扒了下来,而现在又复穿在她的身上了。
她深吸了口气,看到自己镜中的眼眸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宫袖一扫、毫不犹豫转身的走向了那扇敞开的大门。
走出了奉莲殿,跨出那道高高的门槛之时,敖寰向她伸出了手,道:“门槛高,娘子小心。”那只手纤细,修长带着养尊处优的贵气。绛霜曳袍的手松了下去,裙裾滑落,掩坠下去,上的流苏噌噌的发出摩擦声响。她微笑而含羞的看着他道:“谢殿□□恤。”说完伸出玉手覆握到那只细滑的手上,两人十指相交跨出了殿门。
奉莲殿下的位于僧众队伍后面的易生望着殿阶上相依而下的一对壁人,当真是龙章凤姿,天质自然。太子一身淡黄衮服黑穗垂耳,储妃绛红宫服环佩琳琅,两人含笑相望、携手而下浸在时有时无的山雾之中竟像仙人一般。
在奉莲殿外,杜皖握剑行礼恭敬说道:“恭迎太子、太子妃回宫。”
绛霜看见他说道:“杜侍卫,在宫里极少见到你。”
“是的,娘娘。卑职身为侍卫长,时刻守卫着皇宫大内。而侍卫的职责就是在不影响皇室成员活动的前提下,保证绝对的安全。卑职等就是娘娘看不见的守卫者。”杜皖躬身说道。
“看不见的守卫者?!真是个负责重大的差事,杜皖我记得你以前是太子的侍读,不想还是个骁勇的儿郎。”绛霜媚颜笑道。
敖寰握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他说道:“杜皖在七岁时便不再是我的侍读了,他们杜家原本就是尚武之家。让他当侍卫也是物尽其用。娘子,我们走吧。”
绛霜任他牵拉着自己往前走去,却仍然回头对着杜皖说道:“上次在御花园里你说过初夏时节会有狩猎活动,到时候你可还得当好本宫的那位看不见的守卫者呀,本宫的骑御之术可是让人头疼。”
“是!”杜皖的腰弯的更深,头也越发往下垂去,他不敢对视她的眼睛,原来心里还是有愧的。
绛霜被敖寰拉着快走了几步,她笑着在他耳旁低语:“怎么,还不能同你的侍卫说会儿话?”
“你当然可以同任何人说话,只要你愿意。但是宫里安排了你我回宫的家宴,你想让父皇、太后和母妃们等着吗?”他亦微笑侧头回道。
还未行至庙门他们就感到了一阵喧哗躁动,随着那阙紧闭的大门开启,他们看见了步撵倚仗之外早已聚集了很多围观的百姓。敖寰和绛霜两人一时错愕的站在那里,身后的杜皖等人拔剑而下命护倚侍卫挥鞭逼退围看的民众。绛霜看见来寺的石阶原本很窄,下面便是没有任何防护的陡坡,围观之人群中间不乏妇幼老弱之人,如果发生拥挤踩踏事件,会伤害到他们。果然,围观人群和护卫们相互推搡起来。
“护仪侍卫,你们住手!”绛霜急道。杜皖等不解的看着她,而喧闹的人群也安静下来。绛霜对敖寰说道:“百姓不过是想瞻仰他们储君的风采神韵。殿下请不要让人伤害他们,他们都是您的子民。您既然能为江南灾民不眠不休的整顿河道,又岂能看着天子脚下的民众身受鞭笞之苦了?”她的声音鸣悦动听,她的仪态风雅大方,她自然的摊开手坠下宽长的宫袖就像在福泽保护低下的子民一般。
敖寰的眼眸间闪过一丝欣喜,她当着圣京的民众将自己在朝堂上得不到承认的江南之事就这样成功而淡定的宣扬了出去,他想不到这个回宫的小插曲能够在她这里得到完美的运用。
敖寰回应着她眼中的神采,逐向侍卫们挥手示意退下,却见他朗声说道:“尔等后退,不可伤害百姓。大家,上山的石阶狭窄难行为了避免意外事件,请大家为孤与娘娘让出一条下山的道路可好?”
他们默契的向百姓露出略带歉意的微笑,并频频挥手。他们恍若天成的皇家风采征服了下面的围观百姓,人群很有次序的像两边靠去并伏跪在地喊着:“太子、太子妃万福!太子、太子妃万福!”
敖寰牵着她等上了步撵,一行人浩荡下山。回应着两边的百姓,敖寰在绛霜耳边低语道:“如果是太后在此,一定会命令侍卫强行开道的。”
她亦浅笑看着一旁的妇孺儿童,道:“那是因为太后经历过他们的背叛,德王起兵谋反,京中百姓竟然暗送粮草。太后不信民意只信兵权,但是,”她回头望着他的眼眸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口吻对他说道:“我不是她,也永远不会成为她!”
敖寰没再说话,只是一只手牢牢的握住了她的柔荑,仿佛害怕她会随时抽手离去一般。两人的眼神交汇在百姓的关注下久久没有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