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内殿询问(下)(1 / 1)
而正当在等待纸鸢的时候,琼芳殿外却传来了喧哗声。容嬷嬷掀幄而出,杵立于殿阶之上俯斥众奴,琼芳殿内侍踱步附耳低语。伏跪在一旁的纸鸢却见得老女官脸上突显凝重,在内侍太监退身的瞬间她的这抹偷睨被其窥视于眼,随之那双凝重转为凶厉杀光回复而至悚的她栗然团缩。那身藏青色的袍子转旋之时,翻起的裙裾发出了细碎的摩擦声,她虽然紧叩着头却也能感到容嬷嬷早已不是往昔处乱不惊的镇定和稳重。□□宫人步敛轻细,从不会翻动下摆,嬷嬷急迫的走势已然暴露其心境。
容嬷嬷返身回殿,叩首低语道:“禀娘娘,画院画师岳子建喧哗殿门,要求即刻面见娘娘!”
太后将茶盏重扣在托盘之上,失笑恼道:“都是些个反骨的,没有哀家的宣召胆敢放肆喧闹,先杖责十五再拖进来!”
此时,绛霜已然感到后背微凉发寒,想到岳子建一身柔弱那里经得起宫人的杖责?忙叩首急道:“求娘娘开恩,岳子建不过是南诏边陲一介白衣画儒,不曾得中恩半点科功名本就是个越礼不羁的愚民!却自许有些得意的丹青伎俩全身上下只留的文人的酸腐清傲,。今日逾越而来,想是得知臣妾因为画图之事身陷囫囵,欲为臣妾澄清道明。还望太后慈悲开恩!”
太后冷眼望的她言辞恳切,一幅惜才维护却不知自己正在引火自焚!“容嬷嬷让戒律内侍太监重重的责打三十!”
“是!”容嬷嬷得令而退!
看着绛霜含怨的眼神太后叹息的说道:“本想好好疼你,可是你不惜福呀!你没有做到一个宫妃应有的本份”
绛霜猛然间想起儿时的玩物,那只似雪团的兔子,原来也是她极力挽救维护的,可是却被父亲一剑劈成了两半,溅在儒裙上的血渍似雪地里的瓣瓣梅落!
殿外,纸鸢听着那声声沉闷的重击身,和内侍尖细而清晰的报数声,全身由微粟变为急颤。她跪在殿阶上,只要半瞟就可以看见他紧唇强忍却扭曲的脸,但是她却快连呼吸的力气也骇尽了。昨夜虽身在戒律苑,虽然没有受半点刑责,但光看那几个宫人瘫死的样子就已经丧胆。
当她看着宫人将半死的岳子建拖上阶来身后留下的那两道血迹,眼已翻白瘫趴于地,听见头顶传来容嬷嬷的声音:“你更随进来!机灵点,不要乱说话!”纸鸢突觉两颊一凉,低头看见两滴冷汗滑落到了地砖上,撑起身子试了几下,两脚就是使不上力。“没用的蠢奴!”容嬷嬷骂道,示意左右将其架进了内殿,丢在黄幔之外。
太后指着架靠在宫人身上的岳子建道:“就将他架在帷外,不要着罪血污了殿砖!”岳子建听罢,推开左右,深吸了口气,抬手抓住双襟在和血与内衫粘贴的外袍褪离背臀的一霎,饶是他再强咬忍的牙关也低吟了声,俊秀的脸早也没了血色。他双脚踩在袍上,蹭拭了鞋底和裤管的血渍,他的动作缓慢又仔细。在绛霜看来,他就像是作画前仔细的清洗双手时的样子:一丝不苟的虔诚,原来自己还笑过他是否有洁癖。直到他身上的伤口开始凝血,裤管上不再有血流下。他才开口说道:“娘娘,草民干净了!”这句话在人听来却是凄苦至极。
“罢了!尔等退下吧!”太后厌恶的挥退了内侍太监,“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岳子建俯身跪下,缓缓的道:“草民犯颜而来,为的是想给列位讲一个故事!”他不待众人的反映继续说道:“在南诏,有个天赋异禀的画师从不收徒,因为他觉着画艺再精也不过是受人差遣的匠人。但,他的母亲却以为这样的如天授的技艺能够成为光耀门楣的捷径,为了不负母亲的希望,他越发的努力终于成为名贯南陲大师。就在他春风得意,两颊生辉的时候,有个面如仙娥,眼似琉璃的女郎不顾自己的身份央求着他教授画艺。画师不解问其缘由,女郎羞而答曰:良人好画,学之为爱。就是这个为了爱情而学画的理由让画师破了例,收其为徒。”岳子建讲到此,不知是否因为为伤口的疼痛,歇停片刻。此时的绛霜望着他不由的滑出了眼泪。
岳子建又继续说道:“三年来,画师和女郎以师徒之礼相互待之。但在画师心里却已然暗生情愫,虽然明知这样有辱女郎对自己的尊敬,但试问着世间又有谁可以如佛一般捻灭着凡俗的爱欲!”
绛霜第一次听到岳子建表露自己的心迹,如果自己还在南诏的时候他这番说明的话,她一定会给他选个娇美贤惠的娘子从此两人不相往来。但是,在着凤殿之上,这番简述却暗涌着阴谋。绛霜闭上眼睛,跌坐在殿上,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