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殷红(1 / 1)
欧阳绛霜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反身踱步的,只觉得夜风呼卷撩起她的裙摆和凌乱青丝,看着拖在地上的乱丝飞扬的孤影竟似鬼魅。
此刻她的心如死灰,自问自己有不输于任何女人的资本。父母给了她绝世的容颜、自小自己就被告知以后的夫婿定非常人,所以要学习各种技艺和才情去和之相配。五岁能借物咏诗、十岁琴技斐然、十五岁舞艺能让南诏舞师汗颜。可是,此刻她却站在空寂的宫阙间望着朦胧的冷月欲哭无泪,自己的对手不是女人,该什么办?
可悲的很,这世上能去掉太子尊号谓以简称的人就只有他—杜皖。
欧阳绛霜想起了三年前夜宴之时,歌舞之后是勇士的刀舞,那样张狂暴戾的舞蹈向来是自己不喜欢的。百无聊奈的退到御花园里溜达,却突然下起了夜雨。她忘记了来时的路疾步在深邃苍茫的宫阙寻找躲雨的去除。穿过了蜿蜒百转的拱廊发现自己置身在一方陌生却锦绣的宫苑间。霎时,天色放晴,微暗如紫。
在芳菲庭院胡乱穿行,绕过垂柳花台之后一阵抑扬忧郁的琴音将她吸引。壁檐金摇上祥兽望天,那方似鱼非龙的殿角映着寒紫暮色不由的让人害怕。她心慌的想要退出庭院,却在抬脚间踩到落木一滑“卟”的声摔在了湿泞溅土的地上。
那阵细碎的声响惊动了那个抚琴之人,琴声嘎然而止。
“什么人?”锦花丛后的那阙朱门打开,出来一个黑衫男子。一头飘逸的长发荡漾在腰际,俊逸出尘的模样让她看了都不禁垂目。
她快速而狼狈的爬起身,满身的泥泞将藕色的儒裙弄成了乱墨泼纸一般的难看。懊恼的垂直手,看着那双同样污损的绣鞋。哎,父兄见了不知要怎样数落自己呢!
那个黑衫男子走到她面前斜视着她的凶道:“你是那里来的小丫头?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吗?”
“哼!我又不是宫里的人,宫里的规范关我作甚?”她亦侧脸回敬道,心想:哼,枉费生的这样好看,脾气可是不见的好呀。
“咦?!是你呀?”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抬眼一看是一个白衫少年,他同样和那黑衫男子一样飘着如墨的长发映着他似雪的肌肤,那汪含情的美目狭长的斜扬扫向发鬓。他就是敖寰。
但是他的那句“是你呀?”在欧阳绛霜听来是那样漾人心田,仿佛他们已经相识多年。
“寰,你认得她?是进宫来参加太后寿诞的名媛佳丽?我差人将她送回去。”穿着黑衫少年眼里透着鄙夷,让绛霜觉着很不舒服,那样的眼神就好像自己是想攀龙附凤的丫头故意混着宫苑里来的。
“皖!”敖寰抬起手止住了他,说道:“让宫娥带她去换身干净的衣服。”说罢他转身欲回到琴室。
绛霜心里一惊,那被唤着皖的黑衣少年竟然可以叫太子的名讳,而且是那样的暧昧。
绛霜想和他说话却一时找不到适合的话题,见他转身离去脱口而道:“你的琴音告诉我,你不开心!”
“呵呵,你这小丫头还懂琴?”敖寰对她略微的感兴趣了。
她仰头一笑回了句:“当然了!”其实她懊悔的很,本想在最美的时候与他相遇,可与他第一次的邂逅却无关风月,甚至还让他看到自己狼狈落魄的样子。
黑衣少年脸上泛起一丝不悦和吃味儿的神情,当时绛霜还觉得奇怪那样的神色只会在欧阳府□□的怨妾脸上才,他走到敖寰身边手很随意的绕进他的掌间说道:“寰,我们还是去练琴吧。这个丫头我差人送走便是了。”敖寰握紧他的手,很淡然的一笑点了点头。
这样的默契和暧昧在当时的绛霜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妥,她甚至觉着这样有着水晶般漾人光彩的男子似菡一般的脱俗清丽,□□皇子的气质完美的体现在他的身上,故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理应如此的。
后来她知道那个黑衣少年叫杜皖,是从小送到皇宫里的太子侍读。
但,今天她才知道那个侍读还有个身份就是娈童。
此时,一片黑云拂来遮住了冷月。如冥界的幽暗将她掩盖,如孤魅般无声荡游回到了华音殿。没有理会纸鸢的关切的询问,绛霜独自爬上了床,将自己裹在锦被里,分明不冷,身体却没缘由的发抖。
她团坐在床上看着慢慢滴泪的红烛,不管怎样这是自己的婚姻他是自己的丈夫。母亲告诫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无时无刻都要维护自己的丈夫,他是自己的天。他宠幸娈童的癖好她会烂在肚里,不会让这个成为阻碍他即位的理由。
渐渐的,绛霜合上了眼斜靠在床槛睡了过去。
一阵鸟鸣伴着清冽的晨风将她唤醒,朦胧间睁开眼瞧见敖寰正凑在自己面前玩味的看着她,亦如三年前隔着杯子端详自己的眼神一样。
起初绛霜以为是梦境,可当再次睁开眼时他和悦的说了句:“你醒了?”
绛霜猛的坐起身来,暗自将裙带拉了下去。顿时一派□□亮然于室。低头娇羞的说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敖寰淡笑了下,起身拿起外袍很镇定的批在她身上,说道:“今天是我们大婚的第一次谒见父皇母后,待会儿还要去天台祭天告祖。快些起来梳洗莫要让长辈等我们!”
绛霜无奈的起身走到铜镜面前正要唤纸鸢来侍候,却看见镜中的他从袖里拿出根祥龙钏往自己手指狠狠的刺了下去,她差点惊呼起来,回头一看,他十分定然的将那根带血的拇指往床榻正中的那方雪锻上一抹,随之是满意的一笑。起身朝殿外走去,没了丢下一句:“你就穿那件橙色的百花争艳凤摺裙吧,橙色的好看呈你的肤色!”
听着那扇门关上的声音,绛霜呆若木鸡的走近床榻看着那莫殷红颜色,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记耳光,她想让自己发懵的脑袋清醒一下。
“你就是这样折磨我吗?我到底那点做错了?”她瘫倒在床上将那方纯如白雪的缎子揉在手里,狠狠的揉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