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25节(1 / 1)
清明没想到江玉兰会跟她提出要回家,前两天她们才聊过,当时姑姑的态度很明确:宁愿一直在外面也不愿意再回去跟王新广继续生活或是打官司离婚。她的理由也很简单:没法继续生活,离婚他未必肯离,即或肯,她也不忍心让小寒和晓冬没了这个家。
不过才两三天而已,她的态度就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让清明很是纳罕,不由问她:“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江玉兰说没有。
“那你是准备回去离婚吗?”
江玉兰仍是摇头,然后说:“小寒怀孕都五个多月了,她任性,跟你姑奶奶也处不大好。我回去就住在她那儿照顾她。”
毕竟血浓于水,清明微笑:“呵,终于挡不住做外婆的诱惑了。”
江玉兰也笑了:“来你这儿这么多天,差点让你替我挨刀子,还好你听我的劝跟小齐和好了,不然我这心里更不好受。”
提到齐况,清明脸上微微一红:“姑姑,你不是为这个才要走的吧?”
江玉兰却装起了糊涂:“咦,这个是什么?我当然是怕你姑父再来找你麻烦才走的,别的还有什么?”
清明自己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窘迫中随口问道:“对了,上次在云南你跟我说你的那个朋友,她是怎么回事啊?”
江玉兰有点想不起来:“哪个朋友?”
清明提醒她:“没给别人机会,最后一辈子后悔的那个女人。”
江玉兰沉默了一会儿,“哦,那个女人。她跟一个男人悄悄地谈恋爱,后来他不辞而别。一年后他回来找她想重新开始,她拒绝了他。然后她嫁给了别的男人,好几年之后才知道之前的那个人已经出车祸死了,就在她拒绝他之后没几天。”
清明黯然:“如果她不拒绝他,或许结果会不同,或许一样会后悔。想想人生真无趣,看起来条条大道通罗马,其实是只能选一条路走;看起来走错了路可以重来,其实重新再来的时候,后悔的理由会更多——毕竟重新再来也有许多条路可以选。”
江玉兰听了觉得有些不对劲,想了一下,问清明:“怎么了?你后悔跟小齐和好了?”
清明勉强笑了笑:“没有。只是觉得太快了点,我那几天是被姑父那把刀吓坏了,觉得逃过那一刀不容易,应该做点什么任性的事压压惊。真正跟他在一块了,突然又有点不大适应,怎么都找不回从前那种感觉了。”
江玉兰点点头,“有点不适应也正常,毕竟中间隔了五六年时间。慢慢就好了。”
清明不语。心想,何止隔了五六年时间?还隔了一个人。
江玉兰又说:“快过年了,春节你会带小齐回家吗?你父母嘴上说不着急不着急,心里可是一直挂着你的事情呢。”
清明说也不急在这一时,姑姑你也先别跟他们说这事,到时候我自己跟他们说吧。明天正好周末,我跟齐况一起送你上车。
两个人又闲闲地聊了一会儿,江玉兰回房收拾衣物,清明一个人去附近的超市为江玉兰买些水果零食之类的东西。买完回来关了房门给小寒打电话,告诉她姑姑明天回去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小寒这天对清明异样温和体贴,连工作是否忙碌体重有否增加都问到了。清明意外,“咦?你几时这么体贴温存了?你还是骂我吧,那样我习惯一点。”
小寒只是笑,“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呢。认定我是泼妇了?好歹看我比你小,别同我计较才是。”
清明只得自嘲:“谁让我莫名其妙成了第三者呢?你泼也泼得有理。”
小寒不好意思地说:“你就别取笑我了。我也知道你不可能跟乐晖有什么,就是心里老跟你别扭着才老是提这一笔。现在我都想通了,你有你的优点,我也不是一无是处,没必要老是想到你就心里不舒服。”
清明听了越发的疑惑,忍不住问她:“最近有什么事发生么?怎么你一下子转了性?不舒服了二十年你突然就想通了?我倒想不通了!”
小寒明显有些慌张了:“没啊,能有什么事啊,什么事都没有。”
清明逗她:“你真不告诉我?那我可要打你的王乐晖的电话问他了!”
小寒马上说:“才不会呢,就是他不让我告诉你的!”话一出口就她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想要补救却也知道来不及了,只得沮丧地叹口气:“哎,早知道我就让他替我接这个电话了!”
清明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了起来,便继续追问她。
小寒原本就无遮无拦,哪儿经得住她盘问,没一会儿便说了实情:“其实也没什么了,就是突然发现你是我妈的另一个女儿,跟我是亲姐妹。”
清明不明白她的意思:“就是说你妈是我妈,你爸是我爸?”
小寒说不对不对。是我妈是你亲妈,你爸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妈肯定知道。
清明说这都什么啊,跟饶口令似的,你从哪儿听来的闲话?
小寒解释:“不是闲话是真的。开始我爸跟我说的我也不相信,后来我打电话给姨婆婆——我妈上次离家出走去的就是那个姨婆婆家——才知道是真的,你是我妈跟我爸结婚前跟另一个人生的孩子,那时候我妈还是个大姑娘,为了掩人耳目在那个姨婆婆家住了好几个月,快生产时舅舅才把她接走。”
清明听了,仍然觉得不可置信:“是真的?”
小寒知道她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件事,说:“你要是实在不相信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反正不管是真是假,也没什么不同,你还是你。我妈和舅舅舅妈还都是一样疼你。”
清明的脑子里却一片空白。
这空白一直持续到她结束了和小寒的电话,去洗了澡,躺到床上。
闭了眼却是思绪纷繁。许多久远的记忆都纷至沓来:她与小寒容貌的相像;幼时姑父对她的百般疼爱,姑父甚至在很多年里都叫她“汪清明”而不是“江清明”(现在想来是他爱屋及乌吧),却在不久前近乎疯狂地挥刀刺向自己;自己与母亲多年来一直不甚亲近,有什么心里话宁愿向姑姑倾诉,谈了男友也最先带到姑姑的面前;姑姑在自己读书求职过程中所花的时间金钱以及心血;父母总会说清明你以后忘了父母都可以,绝对不可以忘了姑姑对你的好......
却原来,一切寻常况味的背后有这样一个沉寂了二十多年的故事。
却原来,江清明有着这样曲折暧昧的身世。
小寒说不管是真是假也没什么不同。果真如此?江清明还是江清明么?
一整夜的辗转反侧,夙夜未眠。
第二天齐况开车过来接了清明和姑姑一起去车站。
在车上清明好几次都想开口问个清楚,我真是你女儿吗我亲生父亲是谁他现在在哪儿,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江玉兰似乎也有心事,居然并未发觉清明的黑眼圈以及几次欲言又止的异样神情。她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出神。
送走江玉兰,齐况长舒一口气:“憋死我了!你跟姑姑今天都怎么了?吵架了么?我怎么看你们怎么觉得古怪。你有什么事瞒着我吧?”
清明一直抿着嘴不做声。这时听了齐况的话,忽然上前环住他的腰身,将脸靠在他胸前,低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