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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元宵节，我浑身疲倦地返回了南城。这是一个醉生梦死而略有伤感的春节，腊月二十二早晨，我乘车到了县城，老爸到车站接我，顺便告诉我我们村的李宗路今天出殡，李宗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大儿子和我哥哥同岁，和我哥哥同班读小学初中，比我哥哥晚两年考进大学；他二儿子和我同岁，也和我同班读小学初中，比我晚一年考进大学。他前年冬天被诊断肝癌，他小儿子没有毕业，他舍不得花钱动手术，强撑了一年多，去年他小儿子大学毕业了，他也垮了，勉强维持了半年，终于支撑不住了，春节这几天，全靠药物维持生命。我和他儿子同学，顶替老爸参加了他的葬礼，安慰了他儿子，我却不能再平静，他今年刚满五十岁，和老爸老妈同岁，他闭眼的时候，两个儿子都能没赶回来，这叫白养了儿子，没人送终，我哥和我也都不在家，万一老爸老妈有个闪失，他们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比李宗路还悲惨，多少李宗路的女儿女婿陪着他。

腊月二十四，我一个把兄弟结婚，二十四早晨五点多，我就离开家，我们兄弟两年多没见，他又结婚，我陪他醉了两天，又被一个前来参加婚礼的高中同学强拉他家做客两天，等我回到家，已经腊月二十八。老妈安排我拉土垫垫院子，我没拉两车土，我另一个高中同学来找我，他陪我拉土垫好院子，我老妈也留他住一天，尽管老妈不喜欢我喝酒，但我同学来了，酒不能少，我们灌了两瓶多白酒，腊月二十九，他回家了，我也等着过年了。

大年初一初二，安安稳稳地陪了老妈两天，初三晚上，我一个朋友打电话邀我去他家做客，今年哥哥没回家过年，老妈舍不得我离开，但又不好拒绝，叮嘱我少喝点酒早点回家，初四一大早，我就出门拜访朋友，直到初十老妈打电话告诉我我们村的陈永其过世十二出殡，十一下午我才回了家。陈永其刚刚四十五岁，他是喝假酒喝死的，他大儿子和我同岁，刚刚成家，二女儿还没出门，小儿子读初中，他死了，留下一滩子帐和一个未成年的儿子。他已是我们村英年早逝的第五人，这些年，假烟假酒，农药化肥，环境污染，癌症、偏瘫、心肌梗塞等疾病严重地威胁着人们的健康。

十五晚上，吃了元宵，老妈边帮着我收拾行李边和我闲聊，一年半，老妈苍老很多，也留恋我们了。前年我哥哥结了婚，去年和今年的春节，他都没有回家过年，初一他打电话给老妈拜年，老妈哭了，她含辛茹苦地供养我们兄弟读书，希望我们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但我们读了大学，离开了她，却再不肯回家陪她了。这很像以前学过的一篇英语课文，一个老太太有着两个女儿，她生日的时候，两个女儿没有一个前来给他过生日，中国的经济社会，亲情也淡了。

老妈问我韩雪的事，我说等她毕业了再说，老妈建议再过两年，我和韩雪回老家，或者离家近点，老爸有关系，韩雪的工作他能托人安排。人有旦夕祸福，她不想自己有了意外，身边没有一个儿子陪着，养儿防老，这是为人父母的常情。

放下行李，顾不得洗个澡冲去身上的灰尘，我急忙拿出手机给我小时的伙伴刘家俊打电话，刘家俊和我同村，也是我小时候最投缘的伙伴，我们一同读小学初中，初中毕业，他家庭条件不好，学习成绩也不好，便退学回家，跟着邻村的一个包工头干起了装修，他很聪明，也很好学，学了半年多，成了师傅。尽管我们选择了不同的路，但我们关系并没有疏远，寒假暑假，我经常跟着他学装修，整天筹划着将来开装修公司，后来我读了大学，凑巧他也去了北方市干活，我又跟着他做了一段兼职装修，他也算是我半个师傅。

前年我来了南城，他去了北京，我们再也没联系。去年春节他结了婚，老妈代我给他送了贺礼，他向老妈要我的联系方式，我新换的手机号码，老妈没记住，碰巧老爸那几天又不在家，等过了春节，他又急匆匆地去了北京，我们又错过了联系的机会。今年春节回家，两人碰了面，他拉我去了他家，两人喝着酒聊了一天一夜，他现在仍做装修，只是换个包工头，也做了小队长，他比以前老练了，虽然结了婚，但仍没丢下小时候的梦想，他邀我一块去北京闯荡，联手开装修公司，我做设计和监理，他领队施工。他也到北京了，2008年北京要举办奥运会，这是个奥运场地，工程不等元宵节就开工了，他说他帮着我看看北京的形势，叫我早点做好准备。

挂断电话，我刚要洗澡，手机响了，韩雪打来的，她问我回来没有，她已经回学校，这半年做毕业设计，工作的事，她老爸已经安排好了。“雪，回来前，我爸问我你工作找的怎么样，他想在我们老家或北方帮你找份工作，等再过两年，我就回去，咱们就能在一起了。这两三年，我们村有五六个人，还不到五十岁，说挂就挂了，前天我上车，我妈都哭了，她希望我早点回家陪他们。你老爸你老妈，我爸我妈呢？你是他们女儿，我是他们儿子，你有你姐在他们身边，我哥前年结婚，两年过年都没回家了，他不回家，以后我爸我妈有点事，他们怎么办，他们养我们兄弟俩，白养了。好，你听你你老爸的话，我听我妈的话，爱怎么样怎么样。”我不容她再辩护，生气地挂了电话，顺手关了手机。

进了洗手间，冲着冷水，我渐渐冷静下来，思路也清晰了，韩雪是他老爸老妈的掌上明珠，他们不会放她离开的；我的计划刚刚开始，又怎能半途而废呢。尽管韩雪喜欢我，但她不会违抗她老爸老妈的意愿；我也喜欢她，但我更执着我自己的追求，没有了追求，我的生命等于提前结束。这个春节，老爸又向我讲了他年轻的事，我也开始厌烦这种稳定的生活，很想换个新环境寻求新鲜的味道。

这是一场博弈，这是我和韩雪的一场博弈，也是我和韩雪她老爸老妈的一场博弈，如果我主动认输，今后的我，再没有翻身的机会，如果韩雪和她老爸老妈认输，今后我和韩雪的事，全权有我做主，这场博弈，我不能认输。今天和韩雪的争吵，恰是这场博弈的引爆点，这也是我和韩雪老爸老妈较量的机会，我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洗好澡，我开始计划逛超市买日用品，明天上班，今天是采购的最后机会，春节后是公司最忙的时段，拖班加班是常事，现在我又是公司的工程监理，恐怕不日理万机也日理千机吧。做了简单计划，我开始出发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