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代价（1 / 1）
我被卓小玲抓回英东首先见的是金正树，因为开除我的文件是他撰写的，我回来还得经过他手。
金正树看见我时没有一丝惊讶，立马镇定自若继续奴役已经几乎被他迫害得走投无路的我，我一边没心没肺地笑一边穷我毕生之脑力挖苦他。隐藏着尖锐的言语此来彼往，依旧一个笑如春山，一个面若冰霜，我们之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不管是曾经的记忆，还是那天少得可怜的温存，都被冻成冰块，然后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化成了水，蒸发殆尽，了无痕迹。
我终于明白，人是会变，时光有时候就像流水一样，会将一个人清澈美好的本质一点一滴地带走，将其他灰暗的东西胡乱塞进来。金正树改变得非常彻底，他丫地压根就是一条黄河进化史！
而我，十年前为他一句话可以努力不去怨恨这个世界，十年后，他不用说一句话，我可以成为恶魔。
大概以为阴谋败露以后没有亡羊补牢的必要，关于这次莫名其妙的陷害的莫名其妙的结局，他没有给我任何解释。但我第二天知道了一个名词——代价！
世界有时候很公平，公平到让人恐惧。我回来，小玲走，这就是对等交换！这就是代价！
我在家里发呆的时候郁闷的时候和小强对咬心灰意冷的时候，不知道这件事被公主玲放到花树上散遍全市，不知道这件曾把英东闹得鸡飞狗跳的事又把云丘闹了个人仰马翻，不知道舆论压力令试卷盗窃案被重新提出，不知道那一期花树创造了云丘报刊销量史上的传说。
许美惠由于逃脱不了的干系受到审讯，朴俊宇很快被检测出受伤时间不符，还有当时没有被讲出来的第三个证据，我的帐户上并没有关于买卖试卷的资金流动问题。我不知道金正树使了什么办法，许美惠和朴俊宇没有供出他，警方无法，只好不了了之，许美惠和朴俊宇也很快回到学校。云丘逐渐归于平静，这圈波澜从惊天动地到不留痕迹为时不足两周，却已足够让公主玲的身份暴露。
公主玲就是小玲，卓小玲！
卓小玲，花树的首席记者，继承小妖衣钵的人，针砭时弊，入木三分，一年间得罪的人狂飙三位数，此时为了我，更是得罪下半个英东。
“必须要走？”
“对！”
“一定要走？”
“对！”
“不能不走？”
“长殷……”
车站上我一把抱住卓小玲不管三七二十一对提着大包小包的卓不扬鬼哭狼嚎人人侧目：“卓不扬你你怎么教你妹的，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不是让你什么都不要说的吗，你讲出来干嘛！”
“尹长殷你嚎什么呢，小玲要走是好事，她长这么大也该出去见见世面，而且她又不像某些人是由于背负污名而被开除的。”卓不扬心浮气躁，把我一通好训。
却是卓小玲猛安慰我，温柔得好像昨天从火车上扛我下来的那只是她哥而不是她。
“长殷，我离开有两个理由。第一，长英社还没有强到足够保护我的程度，我不能拖累还没有长成的社团。”
我心中一下燃起了希望之火，立马打蛇随棍上：“你的意思是，等我们强到可以与学生会无优社匹敌，你会回来？”
卓小玲苦笑不答，良久才道：“第二，我怕我留在你身边会成为第二个许美惠！”
我怔怔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你还没有发现吗？你太聪明，连我哥都肯屈居你之下，而我，很遗憾并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
“我要聪明还会中他们的套子？”∪__∪
“可是你还是用自己的手段逃了出来！我愿意听令于你，是报救命之恩，亦是报知遇之恩。”卓小玲拍拍我肩，笑得不怀好意，“你不知道，《花树》那天的销量都让业界跌破眼镜，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卓不扬和卓小玲在我家呆了两天，对外称是补习，其实却是他们听我指令，一步一步查出真相。我当时以为自己是被林青陷害，生怕他会使人监视我，便让卓不扬明目张胆地收集信息，事实重点却交给暗中的卓小玲则暗中调度。她亦不负我所望，查明美惠在背后所做的一切。可我直到最后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金正树的手笔。
卓小玲的身份则是她自己找来告诉我的，我认为可以利用，便答应她，没想到竟会害她离开云丘。
我心里忐忑，抬头只见卓小玲笑得一脸诡谲，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我打了个激灵，正气凛然一掌PIA开她的爪子：“有话直说！”
卓小玲愈加嘻皮笑脸，牛皮糖似地缠上我手：“长殷，看我这次牺牲这么大的份上，你要实现我一个愿望！”
……
列车清啸一声，载着卓小玲缓缓驶向远方，消失在天地尽头。
卓不扬看了我一眼：“她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笑。
“那丫头还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她当年去找百变小妖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控制舆论，是为了支持我！”卓不扬眺视着远方，勾起的唇角带着淡淡的落寞。
“原来早就知道!”我大翻白眼，多大的人了还玩恋兄！
“我想推翻学生会和无优社，是希望小玲能生活在一个平等的世界里……”
完了，不止恋兄，还有只恋妹的！我吐吐舌，心想这话题可别越扯越远，咱还有正事忙呢。
“卓不扬，你走不走？”
“去哪？”卓同学恋恋不舍地拉回视线，一脸新小媳妇的受气样。
我被他酸得无语，赶紧把他推转回去：“卓不扬你不用管我你继续盯着你妹消失的地方怀念你们美好的过去！”
于是卓不扬一边看远方一边怀念他霹雳无敌的小妹一边问我：“你刚才说去哪里？”
“去整死某些看不顺眼的家伙吖！没事儿，别回头，你继续看你的！对了，搞定学生会和无优社卓小玲就能回来了吧？”
“……”
看着卓不扬想哭又想笑的表情，我不得不拿起我的武器——死鱼眼瞪回去：“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告诉你我好容易下定决心玩真的了你表告诉我你玩不起！”
“长殷……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你妹跑了你该不会一个心理不平衡拿我当你妹使唤吧！”
“不是。”卓不扬头上挂下两行黑线，“我只是希望你能成为小玲的朋友，因为身份的关系，她一直没有什么朋友，不过如果是你，一定可以的！”
“你以为你安妮罗杰啊，你以为你妹莱因哈特啊，不过算了，看在齐格飞挺帅的面子了我COS一回！”
“？”卓不扬用那副白痴脸孔对着我三秒钟，终于在唇角弯出一抹柔和的笑，“谢谢，我这个妹妹可是超级爱缠我呢！她一定是说，‘我的愿望啊，就是实现我哥的愿望唷’，是这样吧？”
“有吗？”斜眼睨视陶醉得不知身处何处的卓不扬，我一边抽搐一边努力抑制才没把小玲的留言吼出来。
“蓝蓝天上白云飘，英东青鸟帅哥飘！”话说当时那个娇小的女生突然变身凶横哥斯拉，一把将我拽住，“我的愿望是，你每个月都得给我寄几张帅哥照片过来，朴俊宇那种帅法的忽视，申宝宝那种帅法的勉强，池智熙那种帅法的欢迎，宋程飞那种帅法的多多益善，金正树那种帅法的……”
就在我以为卓小玲要说“特级指标”准备直接撞昏了事时，卓小玲大发慈悲来了句“不要也罢！”
“啊？”打击过大，我张大嘴说不出话来，“那家伙还‘不要也罢’随便搁哪儿都可以做冰雕了！”
“长得跟女人似地！”卓小玲啐了一口，走出两步，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蹦回来，“对了，还有你的——特、级、指、标！”
一 一。卓小玲我恨你，555……
送走卓小玲，我和卓不扬火急火燎地往学校赶，顺利的话还能看到秋游会开幕式的尾巴。三校联办长达一周的秋季游园会，同时，也关系着长英社的生死存亡。
我有办法在七天内让长英社被承认吗？
答案是
——悬！
“尹长殷我警告你，长英社活不下来我要你小命！”开会时由于我信心不足措词拖沓，气得卓不扬杀气腾腾冲过来拿白绫圈住我脖子里死勒，幸亏奉俊先等先一步拦住，否则我还没革命就得去见前辈们了。
卓小玲闪人之后卓不扬的脾气一天比一天坏，他不是属狐狸的么？没事成天闹腾着要宰要杀的干嘛！无优社和学生会离得太远没事儿，近水楼台的我可成了撒气包，好歹我也是1号哎，身为2当家的你应该城府嘛，城府知道不！
奉俊先带领一拨兄弟一哄而上，把卓不扬死死压在屁股底下，终于使这场会议得以继续。
长英社员熙熙攘攘，竟也挤了一屋子。才几周时间，它竟由建社初的十一人展到五十多号人，而且都有资料记录在案，以备人事需要，再加上小玲的关系使向来行事神秘的花树成为长英社的附属组织，其实长英暗中实力还不止如此。
我开始还挺得意，暗想卓不扬和奉俊先不是等闲之辈，我这个当1号的可捡到宝了！然后瞅着瞅着就觉得不对劲了，他们这是非得搞出个名堂来，否则不肯罢休呢！
小玲走后我曾暗里把韩茜媛那小妮子逮来威逼利诱，才知道我被关禁闭的期间，长英社群龙无首几乎乱了套，如果不是宋程飞压制，卓不扬和奉俊先早带人来劫狱了。
一 一！一帮啥人哪这是！卓不扬不是很想要这个位子吗？我出了事，他应该赶紧趁虚而入才是！搞什么兄弟义气！害我欠人情！骂归骂，我却心如明镜。卓不扬给我下了套子，这帮人是我的兄弟，长英社我是死都甩不掉了！他确实厉害！想到这儿，我极度郁闷地又瞪了卓不扬一眼：“2号，你打算怎么办？”
卓不扬在一拨人屁股下面哼哼唧唧了半天，大意是：“你才是社长，这事儿你看着办！”
我猛地一拍桌子：“我这不是集思广益吗？”
“那你怎么不问奉俊先呢？”卓不扬趴地上翻白眼。我立马冲上去把奉俊先拽下来狠狠数落了一顿：“奉，你咋能坐组织2号的背上呢！”
卓不扬不满的神色稍缓，我又道：“应该用骑的嘛！”我没好意思把小攻小受摆出来，多上不得台面是吧。饶是如此，卓不扬还是白了脸，而我则摆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卓不扬立马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秋游会虽然号称三校齐办声势浩大，事实上历届只有四个组织参加，英东的无优社和学生会，青鸟和白羽的代表。而游会以班社为单位的铺面多属无优社和学生会，青鸟和白羽不足为虑。值得一提的是，秋游会虽是校方组织，学生自主经营，但其中一些决策竟不逊于身经百战的老商人。”
卓不扬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这决不是巧合。历年秋游会都是学生会和无优社竞争最激烈的时候。这一次双方更是铆足了劲，池智熙甚至想方设法把原本在男校就读的申君浩挖进青鸟，以此来弥补因为林青的存在而导致的实力倾斜。基于以上理由，我不得不怀疑，秋游会只是借口，实质上它是理事会考验宋程飞和金正树的手段，是他们为接手江氏企业证明自身实力的考试！
金正树到底想做什么？身为江氏集团总裁金城汉的养子，如果他再亮出身为江允一外孙的身份，宋程飞完全没可能和他争！他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还有池智熙，申君浩那么崇拜金正树，他肯站在宋程飞阵营里吗？想到申君浩，我眼前蓦然一亮，不由自主狂笑起来，天无绝人之路！
草草说了一下构想，我将任务布置下去，便不管卓不扬扭曲的嘴脸拔腿往青鸟狂奔。
比起英东，青鸟要朴素很多，至少没那么夸张的校门。可是一进门我便被吓呆了，从校门内侧开始，沿着大道，两旁的小吃铺天盖地！我猛地揉了揉眼睛，那个梳着两只羊角辫穿着对襟开唐衫的小女生可不正是郝笑么？
只见她装模作样地坐在一张课桌前，桌上铺着一方灰不拉叽的布，布上画着劣质的太极图，太极图两侧写着两行字，左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右行：“窈窕君子，淑女好逑！”背后还竖着个竹竿，竹竿上挂着块破窗帘，龙飞凤舞四个大字：“红娘婚介！”
一 一！好小子，把生意做到大街上来了！
我正要上前，只见一男一女一矮一高气势汹汹跑过来，郝笑远远见他们来，小脸由红转白，一弯腰一撩袍便往桌子下面钻。
那矮个男的凶神恶煞一掌把桌面拍得粉碎：“你个奸商怎么介绍的你，我要的是温柔娴静的美女，你给我整只母夜叉！”
那高挑女的笑靥如花一腿把桌子踢到半空：“郝笑，你我也算老交情了，我跟你要帅哥你就弄只武大郎充数？！”
“不要叫我名字啦！”郝笑避无可避，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两手抱头，“最近生意不好嘛，客户素质有待提高……”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那两人阴沉的更阴，冷笑的更冷，约好了似地拎拳头磨牙齿逼上前：“什么叫‘顾客’的素质有待提高？”
郝笑的干笑变成了苦笑，突然大喝一声：“那是什么？”
那两人下意识扭头，郝笑趁机跳起来便溜，可惜没跑几步又被揪回来：“就知道你会用这招！说吧，是还钱还是给我们揍一顿？”
郝笑眼珠一转，突然笑了，笑得没心没肺：“钱是没可能还啦，不过你们硬要给我揍一顿那也没办法！”那对男女狐疑地对视一眼。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花痴来了。响应我的想法的是一身亮丽的水手服以及“代表月亮消灭你们”的冗长开场白。可惜韩真珠同学的POSS没摆多久便惨遭敌人单方杀戮，一时血肉横飞残肢乱飞。
更诡异的是，那对男女在殴完那对活宝之后，相互间竟然产生了传说中的伟大革命友谊，最后以手牵手的方式离开！剩下那两只一边满地打滚一边互相谩骂。
“死人郝笑，你没事招惹这种顾客干嘛！还要挨打不还手，我好好一美少女都成猪头了我！”
“诚迎天下宾客知不知道？你自己学艺不精打不过他们能怪谁！还有，不许叫我名字！”
一 一！我真的不想在这种场面和她们打招呼呐。抱持着这样的想法，我悄悄后退了一步，借人群掩护迅速撤退，无奈郝笑已经先一步看到我。本来还满地打滚□□的她神迹般地跳起来勾住我脖子：“尹学长您想要什么样的老婆？不管是有钱有貌的有权的有势的还是有钱的我都能给你弄到手！”
她“学长”和“老婆”俩词说得极为大声，以致于一拨还不清楚我底细的小丫头都如狼似虎地看过来。
我本想分辩，郝笑已先一步凑近我耳朵道：“帮帮忙，我这阵子手头有点紧！”这亲密劲儿整得我和她像几十年的老朋友而不是才第二次见面的人。我啼笑皆非，也低声道：“我有笔生意，保证你能在秋游会期间赚翻！”
郝笑瞪大眼睛抬眸望来：“什么生意？”
我莫测一笑，故装小心地环视四周一圈，才道：“找个地方详谈，记得带上韩真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