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冷香久绕卿心(1 / 1)
飞机停在札幌机场,树久音便带着莫西坐上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车子,径直驶向树氏在北海道的别墅。
北海道是日本最北边的岛屿,位于鄂霍次克海南岸的太平洋‘火环’。岛南深邃的津轻海峡将北海道岛与本州岛分离,由于海上冰与活火山并存,北海道岛又被称为‘冰火之岛’。这里汇集了广阔的森林,辽阔的山脉,众多的湖泊和绵长的海岸线,拥有美不胜收的迷人景致。
冬季的北海道更是变成一片银白色的冰雪世界,美丽的让人惊叹。
莫西还未赞叹完车窗外整片银装素裹的圣洁,车子便抵达了目的地。他们下了车,那些负责接机的手下便离开了。
这是一栋两层独立别墅。左侧不远处有一片湖泊,右侧是一片树林。而前面则是一望无垠的广阔平原。站在别墅前,面对这一片茫茫雪野,仿佛寻回了被抽离的儿时那一尘不染的纯净,有种想哭的冲动。
“傻瓜,穿那么少站在外面不冷吗?”树久音不由分说将她拉进屋内,直接奔上二楼。
这个男人似乎完全忘记,是谁在莫西还未来得及穿上外套的情况下将她拉上飞机,来到这室外温度达到零下十几度的北海道。不过,一路上从飞机到汽车再到现在的别墅,里面都开着充足的暖气,莫西并没感到很冷。
树久音将她拉去了主卧室,待他拉开壁橱,莫西不由傻了眼。那里面竟摆满了一排女士服装。样式齐全,内外兼备,那意思就是。。。甚至包括内衣。
“挑件穿上,冻久了会感冒。”树久音边说边帮她找合适的外套。
莫西按捺不住好奇,问道:“这些都是谁的衣服?”
“当然是你的!”树久音转眼挑出两件,递给呆怔的莫西。
该不会是他吩咐这边的手下买的?既便如此,也不需要夸张到买下一橱吧?等等。。。那说明。。。莫西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打算在这里呆多久?”她问。
“一个星期啊。”树久音一副‘问这个做什么’的表情。
“那绝对不可能!”莫西想都不想地拒绝了。一个星期?开什么玩笑!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一个星期?不去上课?不去工作?不去照顾莫东?而且。。。如果在这里呆一个星期,黑川彻肯定会知道,也。。。肯定会发火。等等!这是什么心理?莫西哭笑不得地叩叩自己脑袋,这么想简直就把自己当成了红杏出墙的小媳妇。
树久音颇为不悦地盯了她许久,才妥协道:“好吧,那就五天!”
“两天!”莫西回答的斩钉截铁。
“四天!”
“两天!”
“三天!”
莫西无奈地耸耸肩,“那就一天好了。”
树久音自齿缝里吸了口气,恨恨地看着她。半响,他才咬牙切齿道:“好!两天就两天!快穿衣服!”
他气恼地回身走向窗边的沙发,边走边小声自言自语道:“白痴!你不答应她还能自己飞回去不成?!”
莫西的嘴角悄悄上扬了俏皮的弧度。
待换好衣服,莫西很快便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她轻咳一声,斜瞟向靠在沙发上的树久音,“为什么会这么合身?”
他笑得相当邪恶,却说得理所当然,“我抱过你不止一次了。女人嘛,摸摸就知道尺寸了。”
莫西还未来得及发飙,他又不知死活的补充一句:“果然衣服抬举人,这么普通的一张脸愣是变得可以看了。”
“树久音!你去死!!”
话音未落,抱枕便毫不客气地飞了过去,正中目标。
。。。。。。
冬天的白昼总是很短,天色很快暗了下来。自中午就没有好好吃饭的两个人肚子都闹起了意见。树久音正欲给住这附近的钟点保姆打电话就被莫西拦下了。她说,只要有材料她就可以做,不需要花那份钱。听莫西说要亲自做饭给他吃,树久音便异常开心的将她拉去了厨房。
直到打开那几乎塞爆的冰箱,莫西脸上再次爬满了黑线。“我说,你是不是把整个菜市场给搬来了?”
“怕吃不完我们就呆一个星期啊。”不得不承认树久音很会瞄准时机。
“。。。不必了。我给你做,撑不死你!”
莫西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树久音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呆在一旁看她做饭。莫西本想将碍手碍脚的树久音赶走,可一抬头看到他嘴角浅浅的笑意时,她不由收了声,任由他像个黏人的孩子般跟着自己。
尽管树久音在笑,可那双黑宝石中闪动的光辉却好像即将流下的泪水。那种沉浸在小小幸福中的表情。。。真的很让她心疼。。。
直到他满足地喝下最后一口汤,笑着说,‘很好喝,以后你要天天做给我吃哦。’的时候,那种心疼就再没停止过。。。
然后,他带她去了客厅。他们坐在羊绒毯上,透过大大的落地窗,欣赏着夜空下的雪景。宽敞的客厅装饰成西部乡村风格,布艺沙发,银质烛台,浪漫的鲜花和古典的钢琴。壁灯散发着朦胧而温馨的橘光,壁炉里的果木燃出噼啪的细微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果木香气和他身上幽幽的冷香。
树久音凝神望向窗外,表情恬静淡雅,“12岁那年的冬天,我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色。雪白的世界仿佛能涤静自己满身的污秽,真的好漂亮。从那之后,每年的圣诞节我都会一个人来这里看雪。”
淡淡的哀伤悄然渗入心房。莫西故作轻松地笑道:“今年,有我在你就不是一个人了。”
浓密的长睫缓缓上抬,宝石黑瞳转向她,嫣红的唇随即绽放了绚丽的心情,“你这么说,我觉得很开心。”
他站起身子,走到那架钢琴前,白皙修长的手指优雅落下,清润悦耳的声音吟唱出完美的旋律,回荡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I'mwishingonastarAndtryingtobelieveThateventhoughit'sfarHe'llfindmeatChristmasEveIguessSantaisbusyCausehenevercomesaroundIthinkofhimwhenChristmascomestotownThebesttimeoftheyearWheneveryonecomeshomeWithallthisChristmastearIt'shardtobealonePuttinguptheChristmastreeWithfriendsyoucomearoundIt'ssomuchfunwhenChristmascomestotownPresentsforthechildrenwrappedinredandgreenAllthethingsI'veheardabout,butneverreallyseeNoonewillbesleepingonthenightofChristmasEveHopingSanta'sonhiswayPresentsforthechildrenwrappedinredandgreenAllthethingsI'veheardabout,butneverreallyseeNoonewillbesleepingonthenightofChristmasEveHopingSanta'sonhiswayWhenSanta'ssleighbellsringIlistenallaroundTheheraldangelssingIneverhearasoundAndallthedreamsofchildrenOncelieswillallbefoundThat'sallIwantwhenChristmascomestotown“圣诞老人的礼物有限,他不可能把祝福送过每一个小孩子。他可能会遗忘某些人,而我却是一直被遗忘的那个。。。”
莫西环起双腿,无言地看着那优雅而孤寂的身影。
他抬头看向窗外,凝神片刻,忽然开心地笑了。
“莫西,你看,外面下雪了。。。”
果然,雪如棉絮般缓缓旋落。隐入手心,片刻间再也寻不到轻盈的踪迹。
突然直觉背后有什么直冲她飞来,未及转身,后脑勺便被击中。碎落的东西钻入脖子,冰冰凉凉。莫西甩了甩头发,气恼地回身却发现树久音正笑吟吟地制做第二个武器。她大吃一惊,躲避的同时忙弯腰捞起一把雪,做回击的准备。
两个人像玩疯的孩子,在一片雪白的世界里追逐嬉戏,尽情地欢笑着。
直到累的再也挪动不了一步,他们才气喘吁吁地瘫坐在雪地上,互望着彼此。
“想。。。想不到,你这么干瘪,动作还挺灵活!”树久音边说边爬了过来,伸手乱拨莫西沾满雪的黑发。
莫西不由笑出声,打掉他恶作剧的手,再拨下去她的头就变成鸡窝了。“你不觉得是男士就该有点绅士风度吗?竟然毫不留情地对付我!!”
树久音的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栗色的发丝和长长的睫毛都被染上了雪色,银色的睫半掩着大比例的黑瞳,那种样子毫不狼狈,反倒有种不失纯净的性感。
他收回手,仰起脸看向深邃的夜空。莫西也学他的样子抬起头,从这种角度去看,雪仿佛迎面飞来,假如你的眼睛想贪婪地记住一切,只会连一片的记忆也无法捕捉。
四周静静的,甚至可以听到雪落地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两个人忘记了身处零下十几度的寒冷中,似魂魄被吸去了另一个世界般,专注而忘我。
许久。
树久音轻声问道:“耶稣降世是为了拯救人类,而有些人却不知为了什么而诞生。这种人活着还会有意义吗?”
莫西笑着说:“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每个人的存在都有它的意义。自己能发现并让别人认同,就算找到了活着的意义。”
“。。。”树久音沉默片刻,突然释然一笑:“换做以前我可能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现在我多少可以理解一些。”
莫西的眉轻轻凝结,她迟疑许久,小心翼翼而又非常诚恳的对他说:“久音,不要把自己束缚在自己编的结里,试着去打开它好吗?每一位母亲都爱自己的孩子,背弃。。。或许是因为苦衷,试着原谅她吧。。。”
树久音的身体猛然颤动了一下,那固定在天空中的视线也变得僵硬而涣散。良久,他看向她,表情淡漠地让人心寒。
“不可能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莫西心中的震撼是不言而喻的。那位老人明明‘说‘树久音找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只是回去做了本行。为什么树久音却说她已经去世了?
“还记不记得你救我的那个雨天?”他的声音空寂而轻灵,没有一丝感情。“就是那天,我杀了她。。。”
心脏似被狠狠重击,莫西难以置信地盯着他没有表情的美丽脸孔,颤声问道:“。。。为什么?”
树久音突然笑出了声,那低低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的笑声听上去悲戚而绝望。“很可怕对不对?我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妈妈!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我的人生丑陋的让人恶心!我本就不该存在与这个世上!没有人会需要我!连妈妈都抛弃我!我恨她!所以我杀了她!!”
“久音!”莫西猛然握住他的手。她温柔地凝视着他苍白的脸庞,稳定了他即将失控的情绪。而后,她轻声对他说:“我们进去吧。你的手很冰,我帮你捂捂。”
树久音像个受到惊吓的孩子,他睁大了无助的黑眸,顺从地跟莫西进了房间,顺从地坐在壁炉前的地毯上,顺从地由她为他脱去外套,然后用她纤柔的双手温暖着他的手。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地窗被蒙上了一层水汽,外面的景色变得朦胧而遥远。
良久,莫西开了口。“久音,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
壁炉里的火光映照着他的侧脸,那眼神空洞的让人心酸。
“我一直在找她,我相信只有她不是故意要抛弃我。那天,终于有了她的下落。她回去做了妓女,住在破烂的贫民窟。她早已不再年轻,因为吸毒,脸色憔悴而衰老。她化着浓艳的妆来掩盖自己的皱纹,她站在肮脏的街道招揽顾客,却几乎无人问津。她跟照片上简直判若两人,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她发现我在看她,她向我走了过来,她对我微笑,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兴奋?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管当初她为什么抛弃我,我都会原谅她!她走了过来,然后对我说了一句话。你猜她说什么?”
他脸上浅浅的笑未曾改变,可那凝固的笑容却像极了哭泣。“她对我说:先生,要不要去我那里?我很便宜的。哈。。。哈哈哈哈哈。。。她竟然!她竟然对自己的儿子招嫖!!可不可笑?可不可笑?!”
“久音!”莫西不忍地打断了他。她深吸了几口气,眼眶酸涩的发胀。“。。。那是因为她没有认出你。”
“对,她没有认出我。所以我要给她机会,我点了头,她欣喜若狂地带我去她住的地方!”他的黑眸中是望不穿的晦暗,凄凉而绝望。
“一路上,我紧紧地盯着她,我坚信她一定能认出我。可她只是迫不及待的带我去,因为她迫不及待的需要钱!她迫不及待的要去解自己的毒瘾!她没有看我,一眼都没有!我的心越来越冷,我越来越害怕,我仍在祈祷她能认出我!我跟她上了那生锈的铁楼梯,来到那破烂的房门前。那是她招嫖的地方,我一想到有多少男人在里面上过她我就感到恶心!!我一刻也不想呆在那里!我转身想逃!可她突然抓住了我!我反身推开她!然后,她就那么从楼梯上栽了下去!我没有想过要杀她。。。可她就这么摔死了。。。她瞪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楼下那肮脏的街道上。。。血。。。鲜红的血一直不停地往外涌!!我没想到她会死。。。我没有想要杀她!!莫西!!我真的不想杀她!!”
“我知道!久音,我知道!”他的手颤抖地很是剧烈,莫西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将他拉进自己怀里,心碎地抚着他的头发。“久音。。。不怪你。。。”
他茫然地看着她,雪化成水珠沾在墨长的睫上,随着它的抖动而闪烁着光芒。“莫西。。。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你。。。会不会嫌我脏?”
莫西凝视着那对黑宝石的深处,尽管克制了情绪,声音仍不可避免的夹杂着些许哽咽。“久音,如果我能帮你分担痛苦,就把你的委屈说出来。这里,只有我和你。。。”
。。。。。。
他的情绪似乎稳定了很多,表情平静而淡漠。可清凉的嗓音却像笼罩在飘渺的薄雾中,无法捉摸。
“那些人经常把我关起来。”
莫西知道那是指树英治的原配和两个儿子。
“那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四周全是发霉的味道,还有很多来回爬的虫子和老鼠。我很饿,很冷,很害怕!可我不知道要让谁来帮我。那两个人总是欺负我,他们笑我长得像个女人!他们用脚踩我!他们把我的饭拿去喂狗!”
莫西心中阵阵揪痛。这就是树久音精神受刺激的原因,她明白他现在的思想已经回到孩童时期。她仍握着他的手,只是加重了力度来安抚他的情绪。
“那一次,他们先是像往常一样欺负我。可后来,他们看我的眼神突然变了,那种眼神让我感到恐惧!他们突然撕裂我的衣服,我拼命挣扎,我想逃跑!可他们捉住了我,把我绑了起来,他们把那肮脏的东西塞进我的身体!我很疼!很恶心!!我哭!不停地哭!!有人听到却没有人来救我!!”
“。。。”他竟然被自己的哥哥强暴?!莫西震惊地浑身发抖,她开始后悔让他说出这段痛苦的回忆。。。
“父亲知道后,只是简单地斥责他们一顿了事。可笑的是,他们的母亲骂我是婊子养的狐狸精,带坏了她的儿子们。呵呵。。。”他低着头轻笑着,柔顺的栗色发丝和肩膀一起轻轻抖动。
“。。。久音”
“然后,他们就真的被我这个狐狸精给迷住了!他们经常来找我,让我换各种姿势跟他们轮流做!他们让我舔那丑陋而肮脏的东西!他们用一切想到的办法肆意玩弄我的身体!!这样子竟然持续了一年的时间!从没有人过问!任由他们如此折磨我!!”
“久音!!不要再说了!!”莫西仓惶地捧起他的脸,强迫那涣散的眼神移向自己。
“一年!整整一年的时间!!我再也无法忍受!那天,他们做到正销魂的时候,我杀了他们!我把匕首深深地刺进他们的心脏!我看着他们倒在我面前,痛苦地蜷曲着身体!我身上喷满了他们的血!我兴奋的直发抖!!”
“久音!久音!!”她试图晃醒他的意识,然而却没有什么效果。
“然后,佣人们来了,父亲来了,他们的母亲也来了。哈,他们看我的表情有多滑稽你知道吗?我不害怕,我一点都不怕!就算他们当时杀了我也无所谓!因为,以后我再也不会被他们欺负!所以,我很开心!!”他的眼神依旧空洞,视线无法聚集。表情却出奇的平静。“那个女人发了疯。她冲上来打我,往死里打。父亲拦下了,他把我关了起来。然后,他让人抽了我的血来验明我是不是他的亲生骨肉。结果我是,而且,变成了他唯一的儿子。我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杀了他的两个儿子,他却因此像个父亲般来爱我!呵呵。。。很荒谬对吗?我从凶手变成唯一的继承人。他保护我,非常非常小心的保护我。为了防止那个女人报复我,他把她连同她的娘家人骗去了北海道散心,他让人在车上做了手脚,车子坠落悬崖,他便对外谎称,这次意外中丧失了他的爱妻和两个宝贝儿子。为了封口和遮羞他把那批知情的佣人全杀了。”
莫西完全僵住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个样子。。。那么。。。那么让人不寒而栗的扭曲。。。
“为什么我受了那么多年折磨他不管?为什么我被自己的哥哥强暴他不管?如果我不是他的儿子,他肯定会杀我!而我是!所以我活了下来!!他根本不爱我!他爱的是我身上流淌的树氏的血!!没有人爱我!我不被任何人需要!”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要生下我?”
“久音!”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蜂拥而出,莫西紧紧地抱住他,泣不成声地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滚烫的泪水在他身后滴落,缓缓滑入他的领口。似乎被这灼热的温度烫到,树久音身子震动一下。许久,他轻轻环起她的身体,闭上双眼,轻笑道:“傻瓜,该哭的那个人是我才对。。。”
我都没有哭,你为什么要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