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温暖（1 / 1）

那之后，川口老人和她的儿子好象凭空消失了般再没出现在这片街区．莫西从心底里无法恨她，甚至还担心她是否就这样内疚地度过余生，她不想要这样的结果．那之后的很多个夜晚，她都在噩梦中惊醒．记不清梦的内容，但恐惧痛苦的感觉却无比清晰．她觉得自己开始和母亲一样，异常想念故乡．即使她承认自己有一半日本血统，但她也只承认自己是中国人．十三年的人生，让她根深蒂固地认知．在那里有她的朋友，有她的梦想，有缤纷多彩的人生，幸福无处不在．所以，来到日本三年后的今天，她给了自己第一个在这里生活下去的信念．那就是，无论如何她要等待机会回到中国．为了这个信念，她收拾起所有疲惫和脆弱，重新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东京，公立志摩高校．微凉的晨风吹落树上未落尽的樱花，飘飘洒洒．一个纤丽的女生独自一人走在校内．和周围三两个一群谈笑风声的女孩不同，她安静的如同坠落凡尘的仙子．风旋起她柔顺的黑发，轻舞飞扬．若隐若现地露出娇好秀丽的面容．那一丝淡然的忧郁随着被风卷起的衣裙萦绕消散而去．这份美丽此时正映在另一双温柔而深情的眼中．＂莫西，早上好．＂温润幽雅的声音唤过莫西的视线．这是一个气质脱俗的男生，合体的黑色制服包裹着他挺拔的身躯，胸前一条银色十字架项链在晨光中闪着圣洁的光芒．柔软的发在风中轻轻飘扬，若隐若现地遮掩着温柔似水的目光．白净的脸庞挂着优雅而温暖的微笑，这耀眼的笑不由自主地吸引着周围很多的视线．＂近藤君，早上好．＂莫西礼貌性的朝他微微一笑．这个男生叫近藤悟，是志摩的学生会长，从高二学期开始坐在她身后的位置．他是个基督信徒，包容大度，温柔善良．听说他的父亲开一家小公司，家境富足殷实．在这个大多普通家庭孩子就读的公立高中，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位神父般令人尊敬和向往．他们在一起并排走，两个人都很安静．但悟能感觉到一种幸福在身心弥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悟就注意到了总是安静一人的莫西．得知她的身世后，他从内心佩服她的坚强．她不张扬，在困难面前坦然，乐观，从不把不幸挂在嘴上．虽然话不多，但她并不内向，只要别人有求于她，她就会尽最大努力去帮忙．难能可贵的是，她总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应该做什么．逆境没能使她屈服，是真正的天使就算满身泥污也会散发最圣洁的光芒．＂今天午餐时间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吃饭？

＂悟的脸有些微粉．＂．．．．．．＂他的心意莫西很早就看出来了，只是一直不明白如此优秀不乏异性缘的他为什么会在意到自己．她在这里成绩一般，朋友也不多，因为要打工根本没时间去参加社团活动．平时也没有刻意打扮过自己，为了省钱，就连头发都是自己对着镜子剪的．自己应该是那种扔到人群里就被淹没的类型才对，对于他的感情莫西无法理解．得不到她的回答，悟透澈的眼眸中爬上一层暗淡．细心的莫西觉察到了他的敏感，便顿了顿，说：＂当然可以．不过．．．我是自己带的便当，你不是一般都去餐厅吃吗？

＂＂先不告诉你．＂他神秘的冲她笑笑，那神情可爱极了．＂近藤学长，＂这时，一个娇小的女生拦在了他们面前．好象是高一的学妹，一张白净的小脸红通通的，咬着红润的樱唇，欲言又止的模样．莫西猜得出来她想做什么，不远处女孩的死党紧盯着这边给她打气．果然女孩哆嗦着白皙的小手从背后拿出用粉红手帕包着的四方的盒子，上面还放着一个粉红信封．＂那．．．那个．．．我．．．我注意近藤君好久了．．．这．．．这个是．．．是我自己做的便当，不．．．不嫌弃的话．请．．．请你收下．＂当她终于磕磕巴巴地说完这些话，脸已经红的像煮熟的虾子．远处的死党似乎也为她说出口这事兴奋不已．悟好象在偷偷观察莫西的表情，带着点不安和期待．莫西不置可否地笑笑，她钦佩这个女孩的勇气，自己对悟并没有这种男女间的感觉，所以她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可能．女孩看她的眼神中已经有了怨意，思及此，莫西便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对悟点点头便想离开．＂莫西！

＂悟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声音中有丝淡淡的受伤．＂近藤君是不是想让我帮你把书包捎回教室？

＂莫西调皮地说，尽量不去碰触他的视线＂不要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好心，这么可爱的女生，你要加油哦．＂手上的力道加重，他没有放手．莫西抬起头，周围已经有很多人看向了这边，甚至那女孩的眼中的泪光已经清晰可见．＂近藤君，不要开玩笑了！

＂＂悟！＂他耍赖般地大声纠正＂我说了很多次了！你要叫我悟！＂他清秀的眉纠结在一起，发丝遮挡下的双眼泛着迷离无助的光芒，＂你究竟懂不懂我的暗示？

这就是你的反应吗？是不是我不说破你就要一直装下去？＂＂．．．你这样好象很不礼貌．＂莫西看看旁边已经哭出来的女生．因为自己让别人哭，她会感到很内疚．＂你还在顾左右而言他！

＂悟的口气更加苍凉＂你把我的感受放到哪里去了？！＂平时的悟绝对不会用这样的语气和别人说话，他总是微笑着面对所有的人和事，优雅温柔到让人误以为他永远都不会生气．原来他不是不会生气，而是情未至深．他一直以基督的教义为自己的行为准则，但他本身也只是个凡人，就象现在，莫西的沉默让他心中的不安扩大了．＂莫西，如果你有那么一点在意我，午餐时间就到顶楼来找我，我等着你．＂＂为什么？

．．．＂莫西皱皱眉头，＂除了我，就不能考虑别的女生吗？＂＂你在劝我放弃你吗？

＂他似乎在苦笑，手甚至有些抖．＂我的答案是不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的注意力全部被你吸引了去．无论别人怎么想，你永远是我心里最纯洁美丽的天使．＂莫西的身体猛然颤动了一下，纯洁？

纯洁美丽的天使？那晚的记忆毫无预警地涌现上来，她刹那间惨白了脸色，猛然挣脱他的手．＂你别太自以为是！

你又知道些什么？！＂后来的气氛很尴尬，悟虽然一个上午都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但莫西感觉得到，他．．．好象要哭了．莫西深深叹口气，自己的话说重了．怎么能把情绪牵扯到无关的人身上．虽然贞洁在这个发达前卫的城市算不上什么，但．．．那样失去的，对莫西来说就是个萦绕不散的噩梦．况且，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多加一份感情只会使自己偏离预定的方向．怎么想，和悟都不可能．但是，她并不讨厌他，甚至还能说得上喜欢．他是在日本第一个让自己感到温暖的人．他的善良，温柔和那缓缓如温泉般温润的声音曾数次化解了莫西内心的彷徨和不安．如果可能，她想拥有这个朋友．可是．．．自己却在众目睽睽下伤害了他．一定要道歉．．．不管结果怎样，一定要让他知道自己是无心的．只是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在顶楼等她．怀着不安的心情，莫西最后一个走出教室．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她却没有一点胃口．在空空的走廊上犹豫再三，她转身向楼梯走去．空旷的楼顶，悟原本俊挺的背影此时显得无比单薄．他果然来了，莫西平静一下心情，走了过去．听到声音悟转过身来，眼中滑过一丝欣喜，而后又涌上了淡淡的伤感．＂近滕君．．．＂莫西突然很没勇气去看他的脸，＂．．．今天，对不起．＂＂那个．．．先吃饭吧．＂他的声音很低，少了平日的优雅，却如个孩子般透着丝丝委屈．他在宽宽的楼沿上坐了下来，旁边居然放着两个精美的便当盒，下面铺着一块青色的餐布．＂这便当．．．＂难道是今早那女孩．．．＂这是我自己做的．＂他细心的为她打开盒盖，里面有三层．最下面是米饭，上面撒了芝麻和海苔．上面两层是菜，菜色很丰富，颜色也漂亮，精致的让人不忍心吃掉，看得出烹者有多么用心．＂其实，我很早以前就想亲自给你做便当．只是，对自己的手艺没有信心，也．．．也怕你会不喜欢．我学了很久才做成现在的样子，你尝尝好不好吃．你．．．太瘦了，要多吃点东西．我看着心疼．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他有点手足无措的解释，怕自己言辞不当而让莫西以为自己是出于同情．＂近藤君．．．＂莫西说不清现在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酸酸的．．．暖暖的．．．让她忍不住模糊了视线，＂谢谢你．．．＂明明是饭来张口的大少爷却肯为自己做这些．＂．．．我可以每天做给你吃，只要．．．你不嫌弃．＂他仍旧低着头，放在腿上的白净的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他在期待着什么？

他在害怕着什么？怕她会说出让他受不了的拒绝吗？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她吗？

这一刻的感觉，莫西突然很想珍惜一辈子．＂叫我悟．．．好吗？＂他的声音更低了，＂是我不对，完全只顾表达自己的感受．喜欢一个人自己可以想的简单，做的简单，问题是对方可不可以接受．我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我会反省．．．我不会再对你强加自己的感情，我会．．．等你也喜欢我．别拒绝我，至少现在别拒绝我．．．＂＂．．．．．．＂他低垂的发随风轻动，有一滴晶莹的东西在他清秀的脸庞划过优美的弧度，坠落在银色的十字架上．＂悟，＂莫西的心里有一种东西在慢慢滋生，虽然很微小，但已经可以感觉得到．在他受宠若惊地注视下，她笑了，露出洁白的贝齿，＂好香啊，我可以开动了吗？

＂当他第二滴泪滑落时，莫西突然觉得，自己会爱上他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