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敬酒》（1 / 1）
140 敬酒
厅内灯火通明，但在杨曼看来，只觉眼前尽是一片昏暗！
这里不是齐王府，而是李元吉在外廓城置下的一处私宅，方便他在市集流连玩乐，过了宫门闭锁的时间，不便返回齐王府之时就在此过夜。
杨曼身边的奶娘抱着五天前刚刚产下的女婴。
与李元吉成婚多年，但杨曼一直没有所出。御医有给她诊过身子，说她虽然并不是体虚质弱的底子，却是不易怀孕的体质，并劝李元吉尽早纳妾以便延续香火。
御医这番话自然是私下里跟李元吉说的，但他一转头就把这些都跟杨曼讲了。当时杨曼只是淡淡的回道：“那就纳妾吧。”其实她觉得这对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之后李元吉纳妾，果然在这几年之间很快就生了五个儿子、七八个女儿。杨曼这正室夫人一无所出，府内府外窃窃私语的不少，但她是全无所谓。
李元吉倒还常到杨曼那儿处。
有一次，杨曼说：“反正我是生不了小孩的，就不要勉强了吧。”
李元吉一边把她搂在怀中用力地摆动着下身，一边喘着气，粗鲁的道：“我又不是要你给我生小孩！”
杨曼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刹那间，她是有点儿感动的。一向只是强忍着厌恶之情默默承受的她，就在那一刹那间，真的由身至心地投入了丈夫的怀抱之中。
好像是上天对那一刹那间的两心合一作出了回报，没多久，杨曼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李元吉嘴上不说，甚至脸上没露过一分笑意，但他到杨曼的住处却是更勤了。来了之后就坐在一个角落里，一言不发的看着杨曼和侍女们为将要出生的孩子作准备。
然后，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的是个女孩。
生下的只是女孩，本应没有什么值得大肆庆祝的，李元吉却以这是正室诞下头胎为名，虽然没有大排筵席，还是在这私宅里设下了酒宴，请来近亲的父兄前来同贺。
于是，杨曼自武德四年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一面的他——秦王李世民，如今就正坐在她的对面。
皇帝李渊和太子李建成二君坐在正中的上位，李元吉夫妇在下首左方相陪，因此李世民坐的是下首右方，也就是他们的正对面。
杨曼看见，坐在对面的李世民的嘴角挂着一丝的微笑，脸上每一寸肌肉都似经过了精心的安排，全是放在最恰当的位置上，让人见之愉悦欢怀，但那分明就是……一副面具而已。他双眼多是微微垂下，盯视着身前几案上的酒食，偶尔往上向父亲扫视一眼，但从不往李元吉夫妇这边看来。
杨曼感到茫然而无力，也只是垂眼盯视着自己身前几案上的酒食。明明是满厅通明的灯火，她却觉得好像是置身于一个昏暗的所在，身边的笑语嚣闹，与她恍如隔世，跟她毫无关系。
这时，她隐约听到上头的皇帝笑道：“阿曼一直生不出孩子来，为父可是替你暗地里好生焦急了很久啊。现在可好了，终于生下来了。虽然只是个女孩，但总算是有所突破嘛。以后要再努力一把，给三胡生个男孩。三胡膝下的儿子再多，也该由嫡长子来继承嗣位，那才是正道嘛。”
说着，他刻意地向着坐于李元吉夫妇对面的李世民问了一句：“世民，你说对不对？”
如果不是那一声“世民”的呼叫让杨曼心神一震，从茫然之中略略清醒过来，李渊的话语只会如流水经过一般从她左耳流进，又从右耳流出。她只是听到他在说话，并不真的听明白他在说什么话。
杨曼飞快地瞥了一眼对面的李世民，只见他嘴角边仍挂着那一丝标准之极的笑意，但终是微微显出一分的勉强。
太子、秦王为争夺储位之事闹得朝里朝外都沸沸扬扬，即使杨曼这从来不过问世事之人，在这其人的名字为莫大之禁忌的齐王府内，都还是能够零零星星地听到侍从们私下里的议论。
李渊在这个时候，乘着劝说杨曼要继续努力、以后为李元吉生下嫡长子的当儿，却不忘强调一句只应由嫡长子继承嗣位，更逼着李世民表示认可，那不就是在明里暗里的训斥他以嫡次子之身却谋储君之位乃非分之想么？
“父皇说的是周公之礼。”李世民的声音低沉却清晰。
然后，他就没再说下去了。
厅内沉默了一阵子，李渊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显然，李世民这一句看似驯服实为桀骜的回答让他大为不怿。
“周公之礼，不就是正道吗？”李渊不依不饶地追问下去。
杨曼看到对面那人的剑眉也开始慢慢的蹙起，一阵莫名的痛楚掠过心头。
她伸手要取起案上的酒盏，指尖一碰，酒盏一歪，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里面本来满盛着的酒水也泼了一地都是。
侍女连忙上前给杨曼收拾，众人的目光也转向了她。
杨曼摆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向着皇帝歉然的道：“臣媳笨手笨脚的，真是该死……”
身边的李元吉却一手掩在她嘴上，啐道：“你胡说什么？今天是什么日子？说生道死的，像话吗你？”
似是刚刚喝下的酒意“呼”的一下子涌了上来，杨曼只觉脸上热辣辣的难受，不由得又向对面瞥了一眼。那一直没有望向她的眼眸此时却凝定在她的脸上。不知怎么的，她执着的觉得，他凝视着的，是那掩在她嘴上的手。
杨曼伸手攀在李元吉那伸向她嘴上的手的臂弯处，一边将他的手略略地压下，一边借势站了起来，道：“父皇，臣媳觉得有点儿累了，可否容臣媳先行告退，回去歇息？”
李渊还没开口，李元吉那被她压下的手一翻，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道：“今天这酒宴是为你而设的，你才坐了这么一会儿就走，这不是太失礼了吗？”
李渊摆摆手，温和的道：“阿曼才生产完没多久，是会容易累着的，三胡不要勉强她。她这时候就该特别注意保养身子，那才能再接再励、下次给你生儿子。”
李元吉仍紧紧拽着妻子的手腕，道：“那你也至少应该先向大家都敬一遍酒再走。”
太子李建成开口道：“齐王妃刚刚生产完，也不宜饮酒过量，敬酒就免了吧，我们都心领盛情就是。”
李元吉转头看向他，道：“大哥你不用帮着她，就让她做做样子敬一下也好，喝多喝少她随意就是。”
说着他向身边的侍仆喝道：“去拿窖藏的西域葡萄酒来！”
然后他又向坐在上首的皇帝与太子二君，道：“既然只是喝一点，那就该喝些珍稀的酒。现在说起来是去年时候的事情了，有西域胡商在西市兜售上好的葡萄酒，只是价钱太贵，大部分人只是围着看稀奇，都舍不得掏钱。我听说了，就让侍从给全买下来。这酒运一次就失色一分，是以都就近窖藏在这宅子里，没搬到齐王府去。平日这里也就我一个人来，一个人喝酒未免太闷，所以还一直没有机会拿出来好好品尝。今天也是凑巧，父皇、大哥、二哥都在，等小曼敬完大家，我们就喝个痛快！”
李渊看了李世民一眼，微微笑道：“世民不擅酒，只怕不能跟我们喝个痛快了。”
李元吉嘴角一掀，不屑的笑了一下，道：“各凭酒量开怀畅饮就是，我也不会灌人家的酒，省得被人说我这是为了欺负谁什么的。”
李世民脸上掠过一丝尴尬之色，但随即双眉一扬，笑意盎然，道：“可惜明妹不在，以她酒量，当能与父皇、大哥、四弟尽欢。四弟能看得上眼的美酒，自然是上好的佳酿，明妹一直在我府内试酿葡萄酒都还没能成事哩，今天她没能躬逢其盛，一尝四弟的美酒，也真是遗憾。”
“秦王妃既然喜欢，明儿我让侍从搬一桶过去给她尝尝就是。二哥不擅饮，就只喝小曼待会儿敬的那一杯好了。”
李元吉难得地说着得体的客套话，还是跟与他一向不和的李世民。
听着这些，杨曼心底却是涌起了一股不安。
为什么元吉要我向他敬酒？这酒里……该不会是……
后记：
1、这章开头写元吉与小曼的夫妻生活，诺诺看了说觉得元吉好帅哦～～～～～
2、世民好惨，吃顿喜酒都要给渊爸指桑骂槐～～～～～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