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最相思(1 / 1)
待到馥香能稍稍下床走动, :/在阿靛的搀扶下慢慢活动,听着阿靛絮絮叨叨的话。
“庶福晋,您不知道,王爷发了老大的火呢,听说还差点把福晋给掐死了。若不是老福晋赶过来,不知道会怎么样呢。福晋跟疯了似地对着王爷大吼大叫,可惜现在没人肯说。”
馥香早听说了厨房走水和杖责死人的事情,知道这里有问题,仔细叮嘱好奇的阿靛,“好了,既然没人肯说,你以后也别问了。阿靛你记住,在王府里绝对不要纵容自己的好奇心,那只会害了你。记清楚了?”
阿靛很听话,馥香说什么她都点头,说:“记得了。庶福晋,您说福晋以后是不是不会再找您麻烦了?我听他们说,这些日子福晋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阿弥陀佛,希望她不要再作恶了。”
“阿靛,刚还说记得了,怎么又胡说。”馥香急忙的喝止,不安的目光扫过周围,转了话题问:“对了,二阿哥怎么样了?”真是身体大不如前,才走了两圈,馥香已经觉得有些吃力了,又懒洋洋的坐下来。
阿靛给馥香倒了热茶,才说:“就是吃坏了东西,还不是他们自己宠的,反倒过来怪我们。”
茶到了嘴边儿,因着阿靛的话,又放下了。馥香微微皱眉,阿靛的脑子里也已经有了派系之分吗?他们和我们。心底有些哀叹,却不想说破,淡淡的回说:“只要二阿哥没事就好了。”
阿靛扁扁嘴,不满的说:“庶福晋就是心好,别人又不会明白。还不是说您恃宠而骄,撺掇着王爷疏远福晋。还说您自己生不了孩子,就对二阿哥使坏。总之好多呢,您也都不在意。”
馥香扯出一丝笑,她的记忆没有骗她,她果然曾失去过孩子。再醒来时,她向他求证,他也承认了,还说就是因此她才会选择忘记过去,他不愿说是不忍她伤心。对于他的话,她没有反驳,却早已不信。
“阿靛,那天我被打的时候,张嬷嬷在吗?”
不知道为什么,馥香总觉得张嬷嬷有几分眼熟,平日里张嬷嬷望她的眼睛,总带着几分深意。曾经她不想去探究,可当心底那个名字越来越深的呼喊时,她迫切的想知道,她的过去,一切。
阿靛歪着头想了很久,不确定的说:“好像一开始在的,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哦,头还痛吗?”
“啊?哦,不痛了,早就不痛了。呵呵……”面对馥香的突然关心,阿靛显得很不自在。留海遮盖下还有一块纱布,大夫说就算是好了也会留下疤痕。可阿靛一点不觉得难过,反倒是因为自己能为庶福晋做事而开心。
馥香无奈摇头,怎么遇到这么个傻丫头,不知以后谁有福气娶回家去。
“傻丫头,女孩子总是要嫁人啊,我看昆仑不错的,对你也挺好啊!”
又是莫名的脑海里冒出一句话,头痛。对阿靛的亲切,是因为她身边也曾有一样傻的丫头吗?为什么总是这般断断续续的折磨她,说不清哪个片段是真,哪个是假。
空白的感觉,是一种心灵的荒芜。
“嬷嬷怎么来了?”刚还被说到的张嬷嬷突然出现,着实把阿靛吓到了。心里直嘀咕,果然是皇城地界,说什么灵什么。
馥香望着眼神更加复杂的张嬷嬷,转头对阿靛说想吃点心,将她支走。直截了当开口说:“嬷嬷有什么事吗?但说无妨。”
张嬷嬷心底微惊,她比当年那个单纯青涩的小格格敏锐多了,也益发的让人害怕。那种看透一切的眼神,怪不得福晋总是容不下。却是口未开,身先跪,哭哭啼啼的说:“庶福晋,求您救救奴婢吧。”
因为伤口初初愈合,坐久了还是会觉得绷得紧,索性的又斜斜的躺下。眼底是几分了然的神色,唇角一抹嘲讽的笑,慵懒的说:“嬷嬷是府里的老人儿了,据说王爷小时候都是您抱大的。馥香说的好听是庶福晋,其实也就是个不入籍的小妾。何德何能敢担嬷嬷的大礼?”不软不硬的丢回去,看着伏地的人身形一晃。
“庶福晋,如今府里谁不知道王爷最心疼的就是庶福晋。只要您开口,就是天上的月亮王爷都能给您弄来。如今,奴婢只能求您了。是奴婢糊涂,求庶福晋开恩啊!”
馥香缓缓闭眼,又缓缓睁开,依然是那副慵懒的无所谓的口吻,带笑的问:“嬷嬷该不会是要告诉我,那些被福晋搜出来的‘证据’是你放的吧?”
两行泪,却看不到忏悔,只有声音在颤抖。“庶福晋,奴婢的孙子犯了点小事,被福晋逮到,如果奴婢不照福晋说的做,奴婢的孙子就要被送官法办的。奴婢是被逼无奈啊!请庶福晋开恩啊!”
“这么说二阿哥能到我房间来,也是你带的喽?”难怪她当时就怀疑,却没料到是自己院里的人与外面勾结。果然是家贼难防。
没有回答,只有“咚”的一声叩头。馥香长长、长长的叹气,继续问道:“那现在呢?是王爷查到了?还是福晋迁怒?”
张嬷嬷吃惊的望着馥香,到此时她才真的认清,眼前的人再不是当年那个被心慈手软的人。迟疑的回答:“两个……王爷和福晋都,都有……”
馥香挥手打断,不用再说她也明白。王爷查到了蛛丝马迹,福晋便要丢一个人出来顶罪。于是当时被利用的角色,变成了被牺牲的祭品。真不知该可怜她,还是为她可悲。
“嬷嬷真的认为我能改变王爷的决定?那你又能给我什么呢?”好笑的望着有些颤抖,又死撑着跪的笔直的张嬷嬷。
仿佛是早已做好的决定,张嬷嬷几乎是没有思考的回答“庶福晋最想知道的是什么,奴婢就能给您什么。”
挑眉,笑意更深。老人儿的另一种解释,就是知道事情最多的人。可惜,这样的人往往会忘记最重要的一点,要想活着,就要随时忘记自己已经知道的。不过,这样的人对她倒是没什么害处不是吗。
“那,你又要什么呢?”
张嬷嬷从最开始的惶恐,到惊讶,再到此时竟已经是全然的放松下来。似乎是十拿九稳的结局就在面前,露出一丝“我早知道”的笑容。说:“庶福晋,刚才奴婢已经说了,奴婢的孙子犯了点小事,奴婢又被福晋威逼。自然是希望一家平安。”
馥香“咯咯咯”的笑,眼睛却越来越锋利,冷然的说“嬷嬷要的却也不少。”
“总比不上庶福晋需要的多。”又恢复了那莫名的奴才式的骄傲,微抬下巴,放肆的眼神打量人。
这样的奴才,给她好脸色,是主子心情好。“嬷嬷怎么还跪着,快请坐吧。您的故事怕是不短吧,桌子上的茶还算能喝,您就慢慢悠着讲吧。”换个姿势躺好,自己忘记的是二十多年的时光,不知她能说多少。曾经很迫切的希望,此时真要能知道了,似乎也很平静啊。
张嬷嬷也不客气,坐下喝茶,上好的铁观音,咂咂嘴,一副享受的样子。却是抬头似威胁的问:“奴婢不是想为难庶福晋,可庶福晋怎么保证我求的能求到呢?”
直觉的这人真是好笑,明明是有求于人,偏又好像施舍般,真是愚蠢的奴才。淡淡的投去一瞥,幽幽的说:“嬷嬷,你可能没搞清楚,有兴趣知道是因为那些毕竟跟我有关,我想听听看。不知道又能影响我现在什么?诚如你说的,现在王爷最疼宠的是我。再说,就算我真的想知道,难道就只能从嬷嬷那里听说?嬷嬷这么问,那我倒想在问一句,你又怎么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
张嬷嬷一脸的不自在,犹豫不定要不要开口。馥香也不急,好整以暇的等着。恍惚间看到窗外的飞花,春天吗?三月桃红。
却是突然听到痛苦的呻吟声。待馥香回神看过去,张嬷嬷已经倒地不起,七窍流血。眼睛突兀的瞪着,身旁是摔碎的茶杯。
不自觉的去看桌子上的另一杯,刚才阿靛倒给她时,正巧被说话打断而没喝。
她,那么想她死吗?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任由地上的血蔓延。
恰一只鸽子,穿过窗外的飞花,带着几片粉色的桃花瓣,翩翩的飞了进来。飞过地上的尸首,落到馥香面前。馥香盯着扑腾翅膀的小东西,很自然的伸手取下小爪子上绑的东西。
小竹管里倒出一粒相思子。还有一张写了“三月二十,法源寺”的字条。
战国宋国韩凭夫妻殉情而死,两冢相望,宿昔之间,便有大梓木生于二冢之端,旬日而大盈抱,屈体相就,根交于下,枝错于上。又有鸳鸯雌雄各一,恒栖树上,晨夕不去,交颈悲鸣,音声感人。宋人哀之,遂号其木曰“相思树”。相思树生相思子,子夏熟,珊瑚色,世人唤其,红豆。
顺手将字条又塞回竹管,红豆却紧紧的攥在了手心。待白鸽飞走,扬声招呼阿靛,在她的惊呼声中闭目休息。
死了人,又与她何关。
傍晚的时候醇亲王就闻讯而来,一副有火发不出,关心无处诉的样子。馥香却是难得睡了好觉,醒来看到床边的醇亲王,心情很好的递上一个灿烂的笑。
只这一笑,仿如春花迎朝阳,明月伴清风,暖人心,沁人肺。让人移不开眼,挪不了步,心思悱恻。
要如何能放手,只为这一笑。
“王爷,可不可以不要再追究了?已经有太多人为我丧命,馥香不想背负太多的血债。不管真相如何,都让它随风而逝吧。好吗?”倒不遮掩,直截了当的讨人情。
醇亲王有些不甘,又有些如释重负。温柔的手臂环抱佳人,似感激的说:“馥香,让我说什么好呢?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善良。”
唇角勾勾,躲在他的怀里,好笑的说:“王爷,我一点都不善良。您为何不认为是我毒死了张嬷嬷呢?她在死前准备告诉我,关于我过去的一切。”
感觉到他怀抱的僵硬,不期然的又想起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影子。三爷,那粒红豆是你来告诉我最相思的吗?
“王爷,我想过两天去法源寺礼佛,算是求菩萨保佑一切平安吧。”
也许是她难得的温顺亲近,让醇亲王欢欣雀跃,忽略了其中是否有古怪。高兴的回答:“好啊,拜拜佛也好。到时候我陪你。”
轻推开那个怀抱,不是她需要的,不想依赖太久。乖巧的说:“不用,您事情那么多。不是刚签了鸭绿江架桥协定吗?应该还有很多后续事情吧。”
提到这个,醇亲王不自觉的皱眉。他不想被冠上卖国的帽子,可他又无法挽回什么。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家国在被侵蚀,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那些根深蒂固的东西,纵使他有心,却无能为力。
“我尽量安排出时间吧,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能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王府的护卫全都是无能之人?国事要紧,王爷再为了我忙活,我头上狐狸精的名字就要更响了。”
馥香自嘲的话,引来醇亲王的不满,惩罚性的吻上她的唇,却又不是跋扈的攻城略地,而是若即若离的摩擦。两个人都略显冰凉的唇,谁又温暖了谁?
慢慢升温的情绪,慢慢游离的理智。
“不要!”一声轻咛。
他夜夜在兰苑留宿,却从来都是大床一张,他和她各占一边。这一次,她依然推开了她。心有些凉。“馥香,你还是无法相信我吗?”
“你是我值得信任的人吗?”
激 情一点点的冷却。她的无情,是保护自己的堡垒,是伤他的利剑。可即使伤得再深,他也无处诉说,今天的一切是他自己一手造成了。
“等我这阵子忙完了,我们去江南走走如何?这时候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江南应该会很美的。”
馥香笑笑,他回答不出的问题,总是这样避开。点头说“好啊,我想去苏州。”
“为什么?”
“不知道,您刚才说江南,我就想到了苏州。”
略一迟疑,醇亲王满口答应:“好,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哪里都行。”
馥香有一瞬间的失神,纵使他隐瞒了什么,骗过她什么,可对她的好却是真的。她不是木头,只是无法给予同样的情感。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后天,明天要回家,赶火车,没时间。